密实的窗帘将室内外完全隔绝。
借着昏暗的光线, 祁筝能完全看清小姑娘那张精致清丽的脸颊,单薄的床单露出雪山沟壑风光,她能清晰地瞧见那上面遍布她留下的痕迹。
昔日引以为傲的冷静被这一事实击碎。
清冷的神情交织着许多复杂情绪, 深呼吸几次,她拿过遥控器将室内温度调高, 在扯过另一ʟᴇxɪ边的棉被给柳怡薇盖上。
离得近,她才发觉床上人被黑发半掩的脖颈,咬痕交错, 就像一块莹白透泽的玉石, 顿时间被涂满无数裂痕。
动作顿住,祁筝僵滞地望着她,眸色不明。
许是室内温度调高加上身上的棉被,陷入深眠的柳怡薇往被子里缩了缩,身形微微躬起, 下巴尖紧贴着被角, 柔软的像一只漂亮小猫咪。
祁筝怔愣地望着, 等她安静下来,才退离床边。
暗伏的记忆叫嚣着涌出, 伴随着小姑娘低低的哽咽声一起袭来。
昨晚注//入抑制剂后的十分钟,依旧没有见效,而且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十五分钟后,她彻底丢了神智, 完全陷入情//欲的牢笼中, 难以挣脱。
接下来的事情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她就像一头潜伏已久的野兽, 在小姑娘迈入的那一瞬, 将这个柔软无害的猎物, 叼回专属的绝对领域为所欲为。
是毫不留情、也是绝对掌控。
这些回忆让祁筝的胸腔都是疼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柳怡薇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她比小姑娘大了整整六岁,看着她从一个粉雕玉琢、乖巧可爱的小团子,出落的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看着她从年幼无知,到如今在舞蹈领域锋芒毕露。
小姑娘对她而言、是世交、是朋友,更是如瑾秋一般的妹妹。
可这一切都因为李绾渟的设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也回不去了。
念此,祁筝喉咙干涩,流畅的下颚线越发锐利,在昏昏倦色中,如泛着雪光的锐刃。她习惯性地想去摸衣服口袋里的烟盒,却在目光触及床上人儿的一瞬放下了手。
几乎同时间,她才想起自己现在穿的是睡袍,烟盒根本不在睡袍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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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下午两点,昏沉不醒的柳怡薇才困倦地睁开双眸。
她意识有些恍惚,嗓子干疼,下意识转过身去望身边人时,却发现早已不见人影。
一颗心像掉入了碳酸饮料里。
骤浮泡沫泛起的酸涩将她完全吞没,整个人就像生吃了一整颗酸柠檬般难受。
无法控制的生理性酸疼袭来,多重酸楚交织,柳怡薇刚想撑着床垫起身,就听到了熟悉的低沉女声。
“别动。”
端着温水走来的祁筝将玻璃水杯放下,尽量放柔和语气:“薇薇,再休息一会儿。”
柳怡薇定定地望着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才撇开视线,很小声地说:“嗯。”
她什么都不说,好像昨晚的眼泪并不是因为委屈而掉落,这让祁筝周遭的冷意又降了降。
即使是在之前,两人独处的时候,一般也都是性格相对而言更外向些的柳怡薇找话题。到了这会,藏着满腹心事的两人更加缄默无言。
换好衣服的祁筝,仿佛又变成了生意场上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小祁总。薄薄的平光镜片将她所有的情绪藏得很好,再开口时,祁筝的语气又柔和了些:“薇薇、昨晚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与她平时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柔和的语气仿佛与她周遭的冰冷气场也格外割裂。
柳怡薇没有说话。
“昨晚是我没有防住那些人的手段,导致了这样的意外。”祁筝简短地将事情经过交代清楚,目光径直落在她脸上,“薇薇,我很抱歉让你承受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一个经由整个早上深思熟虑得出的答案,在这一刻即将言说而出时重若千斤。
“薇薇。”祁筝的声音格外沉,“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今天就去登记结婚。”
冗长的沉默浸润在昏暗的房间内,气氛低迷,角落里的凌乱早已被洁癖极重的人亲手收拾干净,一切仿佛倒退回了事情尚未发生前的模样。
可那些无形之中留下的痕迹,早已在心底扎根破土而出。
许久,久到祁筝以为柳怡薇是睡着了,她才听见小姑娘沙哑的声音响起:“姐姐、如果..昨晚的人不是我..或者说,你的这个决定,全都是因为昨晚的事,对吗?”
祁筝没有回答。
气氛诡谲,涌动的气流如一张巨大的织网,将两人裹挟入昳丽的梦境中。柳怡薇借力撑起身,被沿从她的光洁的肩膀滑落,又被她及时扯住。
比起穿着端庄的祁筝,此刻她未着寸缕,浑身都泛着难捱的疼意。
她小声地问:“姐姐,可以帮我拿一下水杯吗?我很渴。”
毫无照顾人经验的祁筝起身将水递了过去。
半杯温水入喉,柳怡薇抬起脸庞,嘴角的两颗小梨涡骤显。
她露出了一个有些牵强的笑:“没关系的,姐姐。我是beta没有腺体,你没有必要因为觉得愧疚,而搭上自己的婚姻。我二十二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而且、我是自愿的。”
“薇薇。”被拒绝的祁筝有些愣,冰冷的神情逐渐融化,“我没有觉得勉强。”
柳怡薇淡笑:“嗯,我也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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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明显宽大的长裙离开的柳怡薇,此刻正阖眼坐在一辆白色限定超跑里。
主驾驶座坐着发小秦芝蓓。
上车以来,柳怡薇一句话都没有说,而且秦芝蓓也留意到她立领外套都遮不住的脖颈痕迹,时不时就瞥向副驾驶座上的人儿,神情担忧,欲言又止。
长达四十分钟的车程,车辆终于驶达秦芝蓓独居的缘苍园。
远处夕阳似一颗将熄的火球,轻而易举便将天际点燃,漫天晚霞如绯。
车辆入库,秦芝蓓终于禁不住问:“怎么了?薇薇。”
一直没吭声的柳怡薇掀起眼帘,荔枝眼里漾着细碎的水光,就像枝梢俏立的海棠染上了晨露。
“芝蓓。”
见她这样,秦芝蓓皱巴巴的一张脸,仿佛比她还难过。她扯过纸巾给发小擦眼泪:“怎么了,小公主。你说出来,我们都能给你解决。”
柳怡薇是四人里最小的,而且因为是早产儿,从小身体孱弱,被柳家捧在手心都怕化,所以秦芝蓓便给当时的可爱小雪团,取了个小公主的昵称。
虽然她这么叫,可实际上柳怡薇一点儿公主病都没有,比她们三个都能吃苦。
天生一副好容貌和菩萨心肠。
笑起来还有两颗小梨涡,这样的小公主没有人会不喜欢。
那点将落未落的泪珠挂在长睫上,柳怡薇被这个许久没听到的称呼逗笑:“没事啦。”
“你这样子可不像没事。”接到她的电话,听出她的语气不一样,秦芝蓓推了手上的事赶过来接的她,“而且你怎么在那?我记得祁筝姐好像经常住那个酒店。”
听到这个名字,柳怡薇笑容渐淡。
“到底怎么了?谁惹你难过,我去收拾她。”
车窗外能瞧见一扇菱形窗户,透过那扇窗户,能窥见热浪似火的晚霞。柳怡薇温吞开口:“我昨晚去找祁筝姐姐,然后我们...”
将事情经过及前因后果阐述清。
再抬眼时,柳怡薇发现她的发小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变形了。
秦芝蓓贯来是四人里的活宝,每次说生气实则一哄就好了。可现在,她满脸都写着盛怒二字,开口更是咬牙切齿:“我要捏碎李绾渟那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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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二十六层。
气氛严肃的会议上。
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第二次出神的祁筝,先是下意识瞥了眼手机,接着才将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会议视频上。
“祁总,根据策划部最新给出的数据,我们上半年共推出了...”
耳廓传入下属的声音,祁筝面色漠然地听着,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每一天的工作流程。
会议持续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结束时祁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回到装潢简约又不失品格的办公室内,她拿过下个季度的策划文件,细致地浏览后拨开笔盖,准备签署名字时,脑海中却不可遏制地回想起那天下午发生的事。
小姑娘拒绝了她的提议,也拒绝了后面提出的帮助。
她甚至没有留下来吃准备好的晚餐,单薄的身影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步调格外缓慢地离开了套间。
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稳,也每一步都没有回头。直到最后都是。
从那天下午起,两人已经一个多星期都没再见过面了。
起初,她会给小姑娘发微信消息,提醒她记得擦药和休息,小姑娘每次都会回复,但每次都不咸不淡,不像以前那样,话语末尾总是会缀有她的那些很俏皮可爱的表情包。
前四天起,她难得没有发消息,那张猫猫图片下面就再也没出现过红色小圆圈。
行云流水的字迹落在签名处。
她习惯性地抿了口醇香黑咖啡,将这些念头抛掷脑后,漠然地签署着一份接一份的合同与文件。
一切都处理完,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瞥了眼腕表,时间已然将近六点,高楼大厦人走楼空。
她独ʟᴇxɪ自坐了会儿,放空的思绪再也不像往常那样,扎根于生意上的事,而是频频想起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鬼使神差下,离开时她竟让司机驱车前往柳怡薇所在的舞团。
她也不知其中用意,更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这个点过去,舞团已经下班了。
入秋后的S市夜色渐浓。
傍晚时分市区便已经亮起了大半路灯,车辆停在舞团大门的另一边,灯光使其晕染上了层淡金色。
车窗半降。
晚风轻扬起她利落的齐肩短发,她抬眸觑向不远处的舞团金门,两侧的海报上都印有舞蹈作品。
隔着一定距离,她也依然一眼瞧清了海报人群里的柳怡薇。
像一只翩翩起舞的小天鹅,昳丽的笑靥格外让人心软。
灯光明灭,两道身影从舞团木雕金门内迈出,浅白色的裙摆一如既往蹁跹。
她清楚地瞧见,四天不联系她的人,此刻正笑盈盈地抱着怀里的小猫咪走在长街右道,跟旁边高挑的女alpha有说有笑。
路过公交车站时,女alpha微微偏头,动作亲昵,仿佛在亲吻柳怡薇的脸。
作者有话说:
没有没有。
只有要开花的铁树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