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两人内劲鼓荡,变作一个大气罩,坚不可摧,威力难挡。形骸心知如要硬闯进去,自身只怕性命难保。
霎时,只见老大腿微微弯曲,脸上肌肉抽搐,已有不支迹象。形骸无暇细思,快步冲上前去。临到近处,他咬破舌尖,吐出血液,变作魂水,淋在那罡气上,随后拍出冥火。他身上这冥火威力之强,已不在沉折龙火之下,一声轻响,竟将那罡气烧穿个大洞。他纵身一跃,来到两人身边。
然则这两人神功惊人,周身真气失而复得,散而复凝,瞬间又挤压过来。形骸大骇:“我这条命难道就葬送在此?”忽听一声惨叫,“老大”鲜血狂喷,被马炽烈摔了出去,那气罩也就此散了。
马炽烈昂首喊道:“杀,杀!”发出一通大笑,笑声沙哑凄然,竟隐隐有悲壮之感。
形骸顿时察觉到异样:似乎马炽烈身躯变得透明,他周身经脉、骨骼、真气、甚至魂魄都呈现在形骸眼中。他那魂魄是个小人模样,但装扮得奇形怪状,衣衫像是孔雀,化着五颜六色的妆,指甲闪着宝石般的光芒,皮肤虚无缥缈,毫无血色。
形骸觉得他那魂魄病的厉害,心下同情,顾不得危险,手伸向那小人。朦胧中,他的手脱离了身躯,宛如幽灵,似一下子探入马炽烈脑海。形骸深知这是幻觉,但那小人感受得到,回过头来,凝视形骸,表情痛苦不已。
小人道:“杀了我。”
形骸回忆起了放浪形骸歌,那海洋的歌,那神秘的歌,那庇护心灵的歌,那引导他度过噩梦的歌。小人听到了形骸脑中的曲子,露出微笑,表情舒缓,拔出剑来,刺入自己身躯。
马炽烈一声惨叫,令形骸陡然惊醒,他见马炽烈肋骨延长,刺透他胸腹,穿过他坚硬无比的皮肤。那肋骨变作黑铁,正是放浪形骸功的手法。马炽烈口中流血,身上也在流血,眼神惊讶,但形骸却觉得他已回过神。
形骸想:“我操纵他的身躯,让他的骨头伤了他自己!放浪形骸功还有这样的法子?是了,正因为他灵魂受伤太重,才能被我掌控,通过灵魂,我能改变他的骨血。”
马炽烈几乎被开膛破肚,他犹豫片刻,一把抓起形骸,但这一回不再欲废他功夫,而是拔身入空,眨眼间已在数十丈之外。
此人身法太快,形骸害怕至极,又被烈风吹得苦不堪言,他想问:“你带我去哪儿?”可一张嘴,风堵得他喘不过气。
突然间,马炽烈身形静止,摇晃几下,站住不动了。
形骸想:“怎么了?也许他累得太狠,就此猝死?”暗中又觉得他有些悲惨。
马炽烈喘着粗气,道:“你为何点我穴道?”
形骸以为他在自言自语,神智再度不清了。他跑的这般迅速,只怕比弓箭还快,而且以他一身真气,点穴功夫又岂能奈何得了他?
他听见一老迈声音说道:“你受伤太重,才让我有机可趁。”
形骸见一蒙面人从暗中走出,此人体型巨大,约有十尺,背有些驼了,不然还会更高。他肩宽体阔,粗手粗脚,眉毛厚白,全身包裹的异常严实。
马炽烈低下脑袋,不去看他,似心中有愧,他道:“塔木兹,这小子与你没关系!”
形骸一凛:“这老人就是月舞者的祖师爷塔木兹?”
塔木兹道:“你连师父都不叫了?”
马炽烈怒道:“神龙骑与迷雾师屠杀咱们的时候,你人在哪里?你龟缩不出,任由咱们深陷重围,一个个战死,还有脸自称是我师父?”
塔木兹长叹一声,道:“飞灵真人托付我一件要事,令我无论如何要活下去。而且我那时在修炼飞灵传的口诀,等我练成后,一切已然太迟了。”
马炽烈哼了一声,道:“诸多借口。”
塔木兹道:“你当年得了‘乱毒病’,难道不是我救了你?”
马炽烈道:“救了我又有何用?我被被怪异的魔鬼纠缠,这些年生不如死!你还想我感激你?除非你随我一起出山,将龙火天国的神龙骑杀的一个不剩,否则休想让我认你这师父!”
塔木兹摇摇头,道:“这一回我饶过你,四十年内,你不得再回麒麟海。”
马炽烈怒极反笑,道:“我不服,你又并非当真胜过我!等我养好了伤,再领教你的高招。”
塔木兹道:“莫要逼我动手杀你。”说罢将形骸抱起,更不多看一眼,随手一抛,形骸只觉如老鹰抓着,在空中飞过,穿梭似箭,“哇”地一声,喊了一半,已然晕了过去。
这一回他又在床榻上醒来,一睁眼,床前人影重重。他听见众人长舒一口气,笑道:“总算醒了。”
形骸心想:“我这昏迷不醒的神功,这下总算练成了吧,希望下次莫再遇上这倒霉事。”
他又见到安佳、沉折、缘会、裴柏颈、红爪等人,此时又多了孟如令与那老大。红爪问道:“他没事了么?”
裴柏颈道:“他只是受了冲撞,一时晕厥罢了,实则并无大碍。”
形骸忙道:“多谢诸位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红爪问道:“小兄弟,你是如何将马炽烈惊走的?又知如何逃脱的?大伙儿可都欠了你的情。”当时局面太乱,谁也没看清事态。
孟如令冷冷道:“他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老大与马炽烈比拼内劲,两败俱伤,马炽烈知道敌不过,只能撤走了。”
老大甚是光明磊落,摇头道:“那位马炽烈真气充沛,非我所及,我落败时他仍有余力。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到底是如何练得?”说话时神色凝重,似在苦苦思索。
孟如令道:“老大,你莫要妄自菲薄。不是你的功劳,难道还是这小子伤了马炽烈?”
形骸心想:“这位祖宗恨透了我家,又岂能帮我说话?反正此事也说不清楚,说多了还得罪人,还不如装作不知。”于是说道:“我只是被马炽烈掳走,后来途中遇上一人,那人自称是塔木兹”安佳尖叫道:“塔木兹?他长什么样?”
形骸道:“他很高大,有些驼背,用布蒙着脸。他点中马炽烈穴道,自称是马炽烈师父,他要马炽烈四十年不得再回来,马炽烈不肯,两人争吵几句,塔木兹大师把我往天上一扔,我之后就全然不知了。”
红爪喜道:“咱们大伙儿谁也没见过塔木兹,小兄弟,你运气当真太好。”
安佳道:“大伙儿本想去找你,却见你从天上掉下来,正落在最松软的草地上。”
形骸问道:“你们没去找马炽烈么?”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颇为尴尬,裴柏颈苦笑道:“我实话实说,不怕丢脸,我是怕了那魔头,再不敢与他单打独斗了。”
老大说道:“他神智有些不清楚,其实还手下留情了,他若想杀光所有人,只需不管不顾的下狠手就是。”
形骸觉得此人有些太过谦虚,但仔细一想:“若马炽烈使出那月狼火牙的功夫,谁又能承受而不死?”
裴柏颈思索片刻,道:“老大,你与北牛会面,结果如何了?”
老大微微一笑,神色钦佩,道:“北牛果然是世所罕见的豪杰,无论武功谋略,胆识气度,我都远不如他。”
形骸想问这北牛是谁,但这三位灵阳仙神神秘秘,他也不便多问。
裴柏颈大喜过望,道:“那咱们何时去投奔他?”
老大道:“北牛要咱们越快去越好。只是他住的地方在极北严寒之地,你们两个小的吃得消么?”
裴柏颈微笑道:“老大,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别看我这样,我的海魔神掌,连大风大浪都能进出自如。”
孟如令则道:“冰天雪地倒也正和本姑娘胃口。”
老大点头道:“我还有些内伤,需修养一天,待内伤好转,咱们立时出发。”
红爪对这三人功夫为人皆钦佩不已,加上忌惮马炽烈,颇不愿这三人离开,但他为人硬气,再说以他的身份,岂能公然寻求这三个外乡人庇护?于是只笑道:“义弟,你这般走了,老哥哥我的好生不舍。”
裴柏颈忙答道:“义兄,你的一番情义,我也永世不忘。你放心,我见了北牛之后,当立即返回见你。”
形骸见红爪神情忧愁,心想:“马炽烈是冲我和沉折来的,那些旧仇他早已不在乎。只要我二人一走,苏母山也就此安全了。红爪大师知道此节,却仍愿意收留我二人,真是大仁大义。他讲义气,我们可不能不知好歹。”
念及于此,他朝沉折使眼色,沉折心领神会,微微点头。安佳与缘会尚不知情,待众人离去后再告知她们不迟。
只听窗上一声轻响,形骸正是惊弓之鸟,受不得惊吓,喊道:“马炽烈?”众人一齐往窗前望去,见是一只白鹦鹉。那白鹦鹉背上有一抹紫色,头上似戴着金冠,形骸一生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鹦鹉,惊叹了一声。
红爪肃然起敬,跪倒在地,喊道:“是塔木兹来传信了。”
那白鹦鹉说道:“马炽烈已被我劝阻,发誓若非迫不得已,不再伤害麒麟海无辜之人,诸位大可放心,他不会再踏入苏母山一步。”
众人闻言,心头似有大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