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宣浑然忘我,说了半天,只感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水,见书册上字迹还算工整,又说道:“咱们从沙蝎城寨中走出,走了没多远,突然间,前方黄沙滚滚,一大群穿铁甲的敌人朝咱们这儿杀来。我看那铁甲样式,认出竟是露夏王朝之人。
我问:‘侯爷,是露夏王朝?’
侯爷回答:‘是露夏王朝流亡的将士,在南荒沙海中勾结匪人。我等此次征程,真正大敌正是他们。’
我看他们那铠甲很是凶悍狰狞,心里害怕,但咱们经历那一难后,已经没有退缩之意了。
高咏道:‘侯爷,你下令吧!’
侯爷答道:‘好,上前杀敌去。’
他站立不动,并无相助之意,但咱们五人都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于是全力冲刺。这么一跑,更觉得侯爷功力妙不可言,深厚醇正,非但先前伤势痊愈,而且一点也不感到疲累。
敌人取出弓箭,射了过来,那弓箭上自行燃烧火焰,我扔出数枚飞镖,打中那箭矢,箭矢在空中砰砰炸裂,残片散落,我认出这是露夏王朝的‘裂弓’,威力极强,决不能让它靠近,于是一刻不停的扔出暗器。
藏善、藏容、高咏、秋阳分别杀入敌阵,敌人换上刀剑,双方拼杀起来。敌人借助铁甲,力气比寻常人要大,且一个个儿都凶残野蛮得很,四十多人围攻咱们五人,本来咱们抵挡不住,但侯爷在远处暗中帮助我们。
有时候,敌人放冷箭,我手上慢了,没召回暗器,肯定非中招不可,但那人的箭在空中一转,反而射中了自己人,又炸伤了不少;又有一回,我见高咏被一人掐住喉咙,摁倒在地,另三人用长枪刺他脑袋,忽然间,长枪一齐断了,那三人摔在一旁,高咏缓过力气,将那掐喉咙的活生生烧死。还有一次,藏容的土行强硬功夫被破,被一人一拳打中胸口,露出极大破绽,可追击的敌人却摔了个狗啃泥,反而被藏容一拳砸扁了脑袋。
敌人手中有几根长矛,最是棘手,那长矛尖头上有闪电,刺过来时,哪怕被擦伤一点儿,浑身就是一麻,伤口也发黑烧焦,我们被长矛兵迫的不得不后退,谁知过了一会儿,这些长矛兵全都不见了。
咱们都瞧出端倪,对侯爷很是感激:军中那些老哥们都说,侯爷从来不贪功劳,尽量把立功机会交给咱们,却暗中保护咱们安全。在他手下,只要肯奋勇杀敌,对龙国忠心耿耿,绝不会受半点亏欠委屈,而他自己总是对付那些最强最厉害的敌人。正因为他这样,咱们才会武艺越练越高,才肯真心实意的替他卖命。唉,我一开始还不信,现在想起,真是惭愧死了。
杀光了露夏王朝的伏兵,大伙儿都很高兴,再看侯爷,他仍站的远远的,好像根本不曾动过一般。高咏问侯爷是不是帮了咱们,侯爷说是咱们的武勇感动了武神,因此受到祝福。
他其实说的也没错,在我心目中,他就是武神的化身。
那些铁甲兵刃自行焚烧,成了废铁。我大叫可惜,侯爷却满不在乎,咱们将金银财宝与奴隶都送回了附近的村庄。那些奴隶千恩万谢,可等咱们走远,又忙不迭的争抢那些财物来,甚至扭打在一块儿。
我一万个瞧不起他们,这些人不久前还在受苦受罪,朝不保夕,为何好了伤疤忘了痛?转眼便有心思抢夺财宝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将这些东西全运回军营去。
我这样对侯爷说了,侯爷说:‘藏家不缺财物,缺的是民心。’
我说:‘这些人半点也不知道感恩,若分不到财物,没准还背地里怪咱们呢!’
侯爷深深叹息,眼中很失望,他说人总有野蛮愚昧之辈,自作聪明,却看来像发疯一样,他在西海的时候,早已见惯。
这句话用来形容南荒这些愚民,真是在合适不过了。我只是十分好奇他为何总提起西海之事?
侯爷从当地村民手中买了几匹马(竟花了一两翡翠,真是奸商刁民!),骑行了半个时辰,在一片平整沙地中掀起一块木板,这木板真是隐蔽极了,侯爷怎地瞧出来的?木板下是一个地洞,咱们走入地洞,发觉这里竟是露夏王朝逃兵的根据地。
侯爷破除了沿途的机关陷阱,悄无声息的杀死露夏王朝的守卫,来到洞穴深处,遇上了一个强敌,手中能发出无数飞刀。但这人被侯爷两招杀了,一招破防,一招送命。他大概是此处的首脑,本来他还不用死,却想法子去开启机关,刚一动手指,就被侯爷击毙。
我见书架上放着许多图纸与书册,侯爷展开一看,你猜是什么?是露夏王朝华亭战甲的图案!咱们找到了露夏王朝华亭战甲的不传之秘!这是无以伦比、天大地大的功劳啊!”
藏风宣说到此处,语气亢奋,嗓门大了起来,他突然醒悟,探出脑袋,朝帐外张望,所幸没人,他才放心。
他又轻声道:“我问侯爷他如何知道这儿有这秘密?侯爷说他就是能知道。当然了,侯爷是神仙下凡,神机妙算,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侯爷翻一本书,书上记载:原来这里的首领是露夏王朝的道术士,因打了败仗,被勒令自杀,于是万里迢迢逃到荒漠中。侯爷说:‘这才是真正的宝藏。’率领咱们一路凯旋而归。这些图纸只有道术士能看得懂,将来多半还得交给海法神道教,只是它们太过要紧,唯有侯爷亲自护送才最安全。”
藏风宣将事情始末说完,将这“留墨书簿”珍而重之的封好藏好,见已是深夜,于是安然睡下。
次日一早,帐外有一汉子喊道:“藏风宣,大将军让你速去见他!”
藏风宣又惊又喜,一转眼穿戴整齐,喝水漱口,也不知管不管用,见那汉子,认得是军中的龙翼军官利归人,他道:“大人,大将军找我何事?”
利归人笑道:“你小子走运了,大将军要升你的军阶。”
藏风宣险些蹦得老高,喊道:“末将何德何能。”
利归人道:“你敢自己跑出去斗月舞者,还跟老子客气什么?”嘴上斥责,但模样却甚是亲热,也是利归人知道藏风宣受沉折器重,自然对他看高了一眼。
藏风宣又是惭愧,又是心热,跟着利归人快步跑向大帐。利归人道:“你等在外头!”先行走了进去。
大帐之上,见一面“藏”字旗帜迎风招展,威风凛凛。这时,空中有阳光照下,令这藏字旗显得光彩夺目,神圣威严。
藏风宣觉得这沉折帐篷上的大旗与众不同,军旗如人一般伟大而崇高。这不仅仅是藏家的象征,也是无敌武神的象征。军旗沐浴着阳光,随着风而飘扬,显得如此自由,如此随和,却又直指苍穹,屹立不倒。
他们藏家为龙国奉献了一切,在所有家族中最重要、最显赫。同时,这一切都是藏家应得的,是无数子弟兵出生入死挣来的。藏家麾下有十五个军团,每支军团少则五万,多则十万兵马,军中统帅全是身经百战,名下无虚的战将。但其中一人,是千年唯一的天才,必将成为古往今来最光辉夺目的英雄。
多少次,鲜血染红了藏字旗,千万性命为守护这旗帜而死,这旗帜并未折断,并未偃落,而是一次次升起,一次次飘舞在战场上空。血色褪去,这旗帜显得半红半金,那是鲜血与阳光交织的色彩,那是勇敢与光荣的标志。
藏风宣胸腔因激动而火热,不知不觉热泪盈眶。他见过这大旗不知有多少次了,却头一回产生这样的感慨,或许是因为他昨天经历了生死的考验,或许是因为他立下了不世的大功,或许是因为他见到了真正伟大的军魂,又或许是这年轻而热烈的心突然间爆发出深厚的情绪。于是乎,藏风宣站在这旗帜之下,哭的像个傻子。
只听利归人笑骂道:“臭小子,你哭什么?怎地突然变娘们儿了?”
藏风宣吓了一跳,赶忙擦干眼泪,道:“我我只是风沙。”
利归人道:“进来吧,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不过升官而已,激动个屁!”
藏风宣赶忙入帐,见帐篷中满是军官,全数站着。他慌忙跪拜道:“末将拜见诸位大人!”
沉折道:“起来,因你昨天立功,今天你是龙翼副官,跟随利归人。”
龙团中,龙鳞军官为百夫长,龙爪军官为五百夫长,龙牙军官为千夫长,龙翼军官为五千夫长,藏风宣不料自己竟连升多级,一时间脑袋中电闪雷鸣,嗡嗡作响,难以置信。
众人见他欢喜得傻了,不由哄堂大笑。利归人道:“小子,你还不道谢?”
藏风宣赶忙又跪下喊道:“末将必为将军出生入死,效犬马之劳!不负将军提拔之恩!”
沉折道:“起来吧,藏善、藏荣、藏高咏、藏秋阳四人已被升为龙牙副官,听你调遣,为人长官,须得谨慎,不可再肆意妄为。”
藏风宣脸皮一红,暗想:“是啊,今后可不能再鲁莽了。”
他瞧见帐中后排竖起白玉屏风,与这儿简朴摆设极为不同,甚是奢侈,在屏风缝隙间,忽然有一少女望向藏风宣,眼中透着好奇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