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思间,那大汉一个箭步欺近,再打出一招大盗移国,形骸暗呼不妙,于是凝力在背,顺着掌力往前一扑,耳边喀嚓几声,撞入一间大屋。
他伤势不轻,吐出口中污血,却突然醒悟:“定是他们使动手段,乱了鸿钧逝水灵气,而他们早已算定此节,身怀抵御之法。那正是他们所练的‘铁甲’!他们那华亭金甲可助他们不受此害。”
大汉冲入破洞,形骸趁他不备,使一招铁熊掌,正中那大汉脸颊,大汉闷哼一声,断了几颗牙,也满口是血,摔了出去。若非形骸受伤在先,加上真气不全,这一掌已要了他性命。
如此一来,那两人怕形骸偷袭,不敢贸然入内。形骸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往屋内走,潜运放浪形骸功,双目勉强辨认暗中事物,见此地陈列刀剑、架放甲胄、悬挂长袍、布满珠宝。他想到:“是了,成康爷爷说过此处是府上宝库所在。”
他由此再想:“这二人若真是那罗茧同谋,当时罗茧要杀咱们,他们该当来相助才是。他们既然未至,那倒未必是为杀祖仙姐姐而来。莫非这府上有他们所要的宝物么?他们并非刺客,而是窃贼。”
形骸走过一处,定睛一瞧,见一副铠甲甚是熟悉,正是他从海底那大殿中带回的骸骨教“山墓甲”,他甚是惊奇:“为何山墓甲会在此处?它不是被袁蕴师父带回神道教中了么?啊,是了,此物极为重要,她又不通飞灵真人一脉道法,故将其交给祖仙姐姐了。”
他见到此物,终于得证猜测:“我海法神道教所学是星知释者一派,露夏王朝所传则是飞灵真人一派,这山墓甲是飞灵真人道法一派中至高无上的杰作,而露夏王朝所学的铁甲全倚仗此道。其国上下视作不传之秘,如何能流入外人之手?自然不择手段也要夺回。只是此事万分隐秘,咱们神道教弟子皆发过誓,不会对外泄密,露夏王朝又是如何得知的?”
忽听屋外数道火光,那两人强攻进来,形骸脑中急转:“他们那铁甲能抵挡灵气之扰,这山墓甲岂会不及?且让我穿上此甲,反败为胜。”想到此处,连忙将这黑甲一件件拆开,此甲不重,构造繁复,穿起来本甚是耗时,但形骸曾穿过一回,此刻再穿竟十分熟练,少时已然妥当。
他不通铁甲,自无法运用此甲种种妙处,但穿上身后,体内真气缓缓复原,他纵然有伤,可信心大增,自知那两人已再奈何不得自己。他运放浪形骸功搬运真气,蓦然心中一惊,只觉冥火融入此甲各处,此甲似在颤动,与他冥火呼应。他脑中立时想道:“当初在海底宫殿时,那穿着铁甲的死人本是盗火徒!除了飞灵真人之外,这铁甲铁甲也可用冥火驱使么?”
那两人一路点燃明灯,陡见到眼前站着一鹰盔铁躯之人,认出正是形骸,神色震怒,齐声怒吼道:“还不快将此物交还?”
形骸道:“你二人果然是为此物而来!却又是从何处得到消息?”
黑脸汉子喝道:“少说废话,你若不想死,将此物脱下,交予我等。”
严肃女子道:“此山墓甲是我露夏王朝圣物,却被你龙国奸贼盗走,我二人正是来讨还此物。”
形骸恼道:“当真满口胡言,谎话连篇!这山墓甲是我从深海带来,它千年中一直沉睡海底,何尝在你们露夏王朝中留存片刻?”
那女子脸皮一红,自知理亏。关于这山墓甲之事,露夏王朝是从古代文献中得知,却不确信是否真有其物,尔后从龙国那边传来风声,听说得了此甲,露夏王朝登时朝野震动,国中君臣皆心急如焚,誓要将此甲夺到手中,不管是真是假。
黑脸汉子心道:“此人穿上此甲,却不通用法,反而更易对付。山墓甲纵然坚硬无比,我两人掌力可透甲及体,待将他震死之后,再将此甲带走也不迟。”
他心意已决,长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闯!”身子一晃,双掌全力齐出,那掌力有如惊涛骇浪一般。
这汉子纵然了得,借助铁甲,龙火功也只不过到了第五层,形骸功力本就在他之上,如今这山墓甲与冥火同振,宛如活转一般,竟令形骸霎时功力倍增。形骸左掌一扬,使雷震九原掌,只听一声雷音,大屋似被天雷劈中,惊电乱光无处不在,神威已不逊于静水大师。那汉子僵在空中,一声未发,转眼被形骸掌力震死,接着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体内经脉已被雷劈成焦灰。
那女子惊恐万状,喊道:“师兄!”形骸也吓得不轻:“我这一掌怎如此强烈?竟将他一击杀了?”
他背后有人轻哼,他一回头,见正是孟轻呓蜷着身子,躲在角落中,目光茫然,身子似僵硬了一般。形骸喜道:“祖仙姐姐,原来你在这儿!”
那女子知机不可失,抱起男伴尸首,朝形骸与孟轻呓扔了过来,手一指,口中念道:“此勇不灭,此志长存!”
形骸大骇,忙冲上前去,将那尸首抱住,再令龙火炼体功运至极处,耳边“嗡”地一声,几乎聋了,火焰炸开,疯长急蹿,形骸借山墓甲保住一条性命,但身受重伤,用力过度,仰躺在地,遍体皆疼痛万分。
那女贼也伤的不轻,从窗口破洞处往外一跳,此地临近悬崖,她瞬间踪影全无。形骸往孟轻呓那处看了看,好在她毫发无损。
孟轻呓愣愣流泪,伸出手,扶起形骸,抚摸形骸脸颊,颤声道:“你为何为何要舍命救我?”
形骸道:“祖仙姐姐,你快清醒一些,那罗茧要害你。”
孟轻呓身躯一震,惊呼道:“他,他他还没走么?”
形骸道:“他已受了伤,远不是你对手,你不必怕他,但不可胆怯,一味只顾着逃避!”
孟轻呓惶恐至极,左顾右盼,道:“我怕的不仅仅是他,还有还有那魔头,那魔头当真活着么?”
却见一团血雾在半空凝聚,罗茧朗声发笑,落在近处。他手足断骨已然接上,动作迟缓,一瘸一拐,缓缓朝孟轻呓走近。孟轻呓又尖叫起来,躲在形骸背后。
罗茧道:“祭品,你逃不掉的,你已被大人选中,还不速速随我走?”
孟轻呓捂住脑袋,喊道:“我不走,我不走!”
罗茧厉声道:“你抗拒不得,还不听令?”
孟轻呓身子摇摇晃晃,手在空中乱抓,喊道:“伍斧,救我,伍斧,救我!”一下子竟抓住形骸衣衫,形骸竭力撑起胳膊,护住孟轻呓,不停劝她,但却无用。
罗茧叹道:“那人已死,你若不想我杀了这小娃娃,就乖乖束手就擒。”
形骸焦急不已:“需得令她回复神智,不然她当真会屈服于这老妖!”就在这时,他眼中闪过那画室中冥火所写的诗句,也是他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他抱住孟轻呓,在她耳畔低声念道:“痴情自有痴情苦,行善当知行善孤,梦中佳人但轻呓,何惧一生陷沉浮?”
听得此诗,孟轻呓眼睛发亮,瞬间仿佛活转过来,她凝视形骸脸庞,凝视他五官,捏着他的手,手指与形骸手指轻轻摩擦,她露出动人的笑容,无比真诚,陶醉痴迷,形骸只觉这笑容如此纯洁,灿如阳光,更无一丝杂质,确确实实只属于一位十六岁的少女。她仿佛凝固在时光中,从四百年前的某一天停止了生长,为等待这一时刻,重新再遇上她思念的某个人。
罗茧急道:“小丫头,你还不听话?你以为我法力。”
孟轻呓手指动了动,一道紫火从破洞中飞来,正中老妖,罗茧登时大骇,扯破喉咙,大声痛呼,那火焰似有残忍的念头,先吞噬罗茧身躯,再将他彻底杀死,令他死前受尽痛苦。
但孟轻呓从不曾看那老妖一眼,她只痴痴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她那残杀仇敌之举似乎微不足道,甚至颇有助兴之雅,就仿佛她正在为心上人抚琴奏乐,庆贺他们的重逢。
形骸不明所以,只笑道:“祖仙姐姐,你早些动手,岂不痛快?何必怕这无能老怪?”
话未说完,孟轻呓已吻上了他,形骸大吃一惊,血往上涌,涨红了脸,他明知此举荒谬,可又觉这吻滋味美妙极了,令人回味无穷,于是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良久,只听屋外脚步声响,是孟成康、孟沮等人赶来,众人喊道:“这儿怎地烧成这幅模样?这宅子可要大修特修了!”“一路上皆是打斗痕迹,行海人在何处?为何又不吹哨?”
形骸骤然清醒:“若被他们瞧见我这般模样,我这大逆不道的恶名,只怕要载入史册,遗臭万年。这倒也罢了,祖仙姐姐也必受牵连,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孟轻呓手一挥,众人只觉暗中有巨浪卷来,齐声惨呼,向后跌去,随后一道风墙将众人路途堵死。她仍旧看着形骸,眸光如水,双颊如血,貌美无双,娇羞无限。
她低声道:“夫君,你看看你这些不肖子孙,偏要来打扰你我亲密。哼,我偏不要他们进来。”
形骸道:“祖仙姐姐,我并非。”
孟轻呓手指一竖,轻按他嘴唇,甜声道:“我不听,我不听,我说你是你就是,你曾对我百般抵赖,装疯卖傻,总是非要等我快要死了,才肯怜悯我,道出自己真身,真正让我欢喜,对么?”
形骸一头雾水,但孟轻呓又吻了上来,形骸脑中乱上加乱,深深陷入温柔乡中,一时无能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