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略一沉吟,道:“星知大师所言灾祸定来自于这阴影境地了?”
金眼神道:“我如此猜测,但不知究竟如何。”
形骸问道:“这阴影境地如此广阔,为何不为外人所知?我海法神道教也全无记载。”
金眼神道:“离落国与树海国阻断了那片平原,咱们都认定它极端凶险,不许外人前往。迷雾师也不愿令道术士入内,以免唤醒阴影之境,令其扩张。”
形骸看他一眼,道:“扩张?”
金眼神道:“不错,七百年前,有三位大高手从龙火天国来,建了这离落国,其中一人成了国君。但建国之后十年,这阴影之地突然苏醒,朝外扩散,吞没了离落国边境。一支亡者大军随着这阴影之地入侵,杀了边境的百姓,于是这阴影再度蔓延。那三位高手亲上前线,将亡灵驱逐回去,再施展仙法将这阴影境地恢复成凡间。”
形骸稍感佩服,道:“驱逐阴影境地的法术极为高深,那人是神龙骑么?”
金眼神道:“不错,那人便是李耳国师。”
形骸道:“原来是他。”
金眼神又道:“待作战得胜之后,李耳国师与另一位高手下定决心,要去阴影境地深处瞧瞧,若其中有可怖的妖魔,便将其铲除。离落国国君劝阻不了他们,唯有目送他们离去。两人去了整整十年,唯独李耳国师一人返回,他说那位高手死在了阴影境地,凶手是一位叫拜登的活尸。”
形骸听到活尸一词,心中又是一沉。
金眼神继续说道:“从那时起,离落国就在边境造了山一样的城墙,派重兵驻扎,防止阴影地的死尸。国中历代勇士想要取得荣耀,便去那城墙外作战,击杀死者活尸。唯有在阴影境地边上,离落国与树海国才不再相互敌视,甚至联手作战。”
形骸想了想,问道:“利歌的父亲利百灵是死在那城墙外的么?”
金眼神道:“正是,杀他之人听说是那拜登麾下一位极厉害的魔头,好在那一场大战之后,换来了数十年的太平。”
形骸道:“预言中那场灾祸必然出于这诅咒之地,你为何不有话直说,还让我猜了半天?”
金眼神叹道:“这阴影境地太过可怖,太过凶险,危害不在梦海仙灵之下。我实不愿如此想象。”
形骸冷笑道:“外敌如此凶嚣,你们与树海国还有心情互相残杀?”
金眼神挠头道:“三方相持已久,没人能解开这死结。那阴影境地已有近七百年不再扩散,日子一太平,离落国人就会与树海国打仗。”
形骸心想:“若要强壮体魄,需得逆阻力行事,若深陷平和,反容易沉迷堕落,我龙火国不断对外作战,正是这个道理。”于是点头道:“若事态严重,我会向帝国求援。”
金眼神忙道:“多谢使节。”
这荒唐的大典持续至晚间,金眼神无法长久维持实体,化作虚灵后消失,众人这才散去。
次日,孟轻呓以龙火天国公主身份到来,陪同形骸至宫中拜见,王都朝野震动,贵族大臣争相拜见她,那金眼神又想设宴款待,但孟轻呓不喜热闹,婉言谢绝。她与形骸闲来无事,于是乔装打扮,在王都中四处游逛,参观名胜风景,日子过得倒也逍遥快活。
这一天,利歌陪白雪儿、拜桃琴、宝鹿在御花园中游玩,御花园占地极广,丘陵起伏,树林茂密,奇花异草更是琳琅满目,四人走了大半天,来到一座凉亭中休息,利歌从背上取出一张小琴,拨动琴弦,霎时音律流淌。
宝鹿道:“利哥哥,你什么时候当皇帝啊?”
利歌无奈笑道:“我当不成皇帝,最多不过是国王。”
宝鹿奇道:“国王与皇帝有何不同?”
白雪儿道:“你这就不懂啦,皇帝是管国王的,就像龙火天国的女皇管得了离落国的国王。”
拜桃琴摇头道:“雪儿姐姐,你这就胡说了,女皇与咱们国王最多不过平起平坐。”
白雪儿秀眉一紧,道:“谁说的?龙火天国当世无敌,万国朝拜,四海皆为臣民。到底是你胡说,还是我胡说?”
拜桃琴嗔道:“是啊,是啊,龙国强横霸道,你也狐假虎威起来啦。”
白雪儿道:“什么叫狐假虎威?我问你,你祖上难道不是发源于我龙国的拜家?利哥哥的祖上不是出自我龙国的利家?”
拜桃琴毫不相让,道:“你呢?你可姓陈,连这十大宗族都不是,又为何洋洋得意,仗势欺人?”
白雪儿恼道:“谁仗势欺人了?我师父是孟家的,我自然也是孟家的!”
利歌见双姝拌嘴,忙打圆场道:“咱们离落国与龙国和睦相处,友善亲密,有些事不必争得太明白,你们俩也要好好相处才对。”
白雪儿心道:“师父说我龙火天国,自要有大国气度,算了,不与桃琴儿一般见识。”微微一笑,回归正题,道:“利哥哥,宝鹿问你何时当国王呢。”
利歌松了口气,道:“国师说要选良辰吉日,听说还有一桩麻烦事。”
三姝齐声问道:“什么麻烦事?”
利歌道:“离落国不是与树海国打仗吗?我若要当这劳什子国王,需得率领兵马去边境,砍下树海国的一棵大树回来。”
白雪儿听说树海国的大树少说也有十丈之巨,六人合围不得,骇然道:“怎地这般艰难?”
利歌答道:“我问过李银师了,他说不过是过场而已。我统率一支数百人部队,前往树海国防备薄弱处,砍倒大树,士兵将其推入一旁的河流,金眼神的祝福会将这大树带到对岸。”
白雪儿、桃琴儿、宝鹿齐声道:“我们也要去看看!”
利歌道:“那可没什么光彩,我自己又不用出力气。”
白雪儿道:“你是国王啦,也轮不到你出力气,他们都怕你受伤呢。”
利歌惆怅答道:“既然如此,我觉醒不觉醒,又有什么分别?”说起觉醒一事,他眼前又不禁浮现出那巨大野兽的头骨,还有头骨前那位狂喜的、将性命奉献给利歌的邪教徒。
或许利歌弄错了,怎会有人疯狂到这般地步?那人与利歌非亲非故,为何求利歌将他杀死?
血,充斥一切的血,满地流淌的血,沾满少女娇躯的血,我体内流淌的鲜红的血,凡人的血,野兽的血,活的血,死的血,神的血,魔的血。
拜桃琴拧了利歌脸颊一把,利歌身子颤栗,道:“怎么了?”
拜桃琴道:“你脸上怎地全是汗?”
白雪儿笑道:“利哥哥胆小,他想起要去敌人的地盘,心里害怕啦。”
拜桃琴急道:“乱讲,利哥哥胆子才不小呢,他在血池里杀了一个很厉害的坏人。”
就在这时,一旁有人说道:“自吹自擂,多半是李国师编出来的!”
拜桃琴、白雪儿、宝鹿不禁恼火,朝那人望去,只见是一个高大肥胖的华服少年,身后跟着十个十六岁上下的少年,全是新来的龙火觉醒者。
利歌吃了一惊,道:“织鸟侄儿?”
这肥胖少年年纪比他还大上一岁,可却是上一代国主的儿子,前国主是利歌的兄长,按照辈分,这利织鸟是利歌的侄子。先前此人与利歌争夺王储之位,手段残忍卑鄙,但由于并未觉醒,又惧怕李耳国师权威,最终自愿认输。李耳国师劝利歌将此人软禁处死,但利歌不忍,放任他自由如常。
利织鸟身后有一少年武士神色凶狠,低声道:“主公,咱们在这儿杀了他!王位就是你的了!”
利织鸟瞪他一眼,轻声道:“这御花园被金眼神祝福,他什么都知道,不可轻举妄动。”
那少年武士刚从其余部族中入选王族,被赐了利姓,叫利兴宅,他急于立功,眼珠一转,大声道:“利歌殿下,要我说,你这般就算当上国王也没什么光彩。”
利歌点头道:“大哥哥为何这般说?”
利兴宅道:“我听巫婆奶奶说,咱们离落国的历代国主,都是勇猛强大的战士,作战时往往身先士卒,杀敌最多,以对付最厉害的敌手为荣。你虽然已经觉醒,可我却总有些不服你。”
拜桃琴怒道:“放肆!你怎能这般和王储说话?”
利兴宅昂然道:“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你又不是王妃?”
拜桃琴气往上冲,脱口道:“你怎知我将来不是?”此言一出,登时面颊绯红,瞧了利歌一眼,利歌也不禁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利兴宅道:“就算你将来是王妃,咱们男人讨论作战之事,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利歌问道:“那你说要怎样?”
利兴宅瞧出他软弱可欺,心下窃喜,道:“王储,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利歌道:“什么赌?”
利兴宅道:“离了王都,往东北骑行三天三夜,在青黄河谷有一处森林,靠近树海国的城镇,你若能进去走上一圈,安然返回,带回树海国的大树,我就服你当国王!”
白雪儿、拜桃琴齐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为何要你臣服?”
利兴宅道:“我不服你,咱们新来的这些觉醒者也都不怎么服你。你若不敢去,咱们的织鸟主公却勇往直前,毫不退缩,两下一比较,你还有何颜面当这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