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白帝一族的规矩以及整个妖族的传统,如果不能把皇族功法修行到最高处,便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过往的数万年里,没有任何特例,而从来没有一位妖族公主能够把皇族功法修至最高处。
如果没有别的皇子,那么皇族便会进行招亲,驸马受封亲王,待把皇族功法修至最高处后,便会成为妖族皇位的继承者。
落落殿下要嫁人,在很多妖族臣民看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她嫁给谁才是真正的关键。
因为她选择的那位男子,极有可能便是下一代的白帝。
轩辕破不这样看。
他和落落殿下一样,都是国教学院的学生,同时也都是陈长生的病人。
他比谁都清楚,落落殿下的经脉问题,早就已经被陈长生治好了,只要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她当然可以把皇族功法修行到最高处,到那个时候,她就将是无可争议的下一代白帝,何必还要招亲?
好吧,就算落落殿下会成为下一代的白帝,她还是会结婚。
轩辕破坐在红河岸边的石头上,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微湿。
有雨点随晨风一道落了下来。
天要下雨,殿下要嫁人,这都是自然之事。
只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么难过呢?
当然不是因为他对殿下有着不为人知的情思。
他是国教学院的人,殿下是国教学院的副院长,他有责任保护殿下。
他知道殿下根本不想嫁给别的人。
如果她出了事,他哪里还有脸去见陈长生?
折袖会多瞧不起他?
苏墨虞会不会把他的名字从目录上划掉?
还有……唐三十六那张嘴。
想到这里,轩辕破觉得好生可怕,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殿下,我不会让你嫁人的!”
他重重地一拳砸到了身边的石头上。
他的右臂萎缩的相当厉害,看着没有任何力气,石头上有青苔,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响。
只有仔细望去,才能隐约看到,在衣袖下方有无数道极其微渺的电丝缭绕着他的手臂。
轩辕破离开了红河岸。
半个时辰后。
红河岸边响起了一道雷声。
暴雨骤疾。
岸边那块坚硬的大石头,从中间崩裂开来,伴着轰隆隆的声音,落到了江里。
石头表面上的那些青苔尽数焦死。
……
……
从京都回到皇帝城已经四年时间。
落落的日子过的很正常。
就像从小一样,金衣玉食,学习修行,琴棋书画,登高望远。
除了担心陈长生和国教学院的那些故人们,再没有别的事情能影响到她的心情。
她的笑容还是那样的甜美,眼睛还是那样的灵动,就像会说话一般。
今日落落殿下要学习的是离山剑法里的法剑。
数年时间里,陈长生只给她来过一封信,但那封信很长,写了很多的字。
在那封信里,陈长生把她五年的功课全部仔仔细细地安排好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陈长生这个老师虽然做的不是特别称职,但也不能说半点心思都没有花。
至于为何要学离山剑法,是因为陈长生觉得离山剑法最好,而恰好离山剑法总诀就在落落手里。
晨风夹着雨点落在窗上,落落的视线离开剑谱落在窗上,看着被浸染开来的雨点,又像看着雨丝那边的远处。
这四年时间里,她学习的非常勤奋,没有落下任何时间。
只要能够掌握离山剑宗的法剑,陈长生给她安排的功课眼看着便要学完了。
这比那封信里估算的时间要整整提前了一年。
“如果把这些都学完,先生就会来看我了吧?至少……应该会再写一封信,布置新的功课。”
落落默默想着,收敛心神,继续观看剑谱。
李女史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雨点轻敲窗面,有跪拜声与脚步声响起。
落落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开心的轻唤,便向那边扑了过去。
她抱着牧夫人的胳膊,轻轻地摇头,甜甜地笑着,有些像在撒娇,但更多的是想念以及亲近。
牧夫人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和声关心了几句。
说了些闲话,落落开始请教一些修行上的疑难,牧夫人很认真地解答。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
牧夫人离开了。
落落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小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忧伤。
“真的已经确认了吗?”
“是的,城里已经传开了……源头应该是渊珠阁里的侍卫。”
落落的忧伤更在于牧夫人直到刚才还没有与她说。
她望着李女史,微带希冀问道:“父亲半年之内有没有可能出关?”
李女史低声说道:“应该没有。”
当年白帝与魔君在寒山北的雪原里惊天一战,两败俱伤。
魔君直接被黑袍与魔帅联手逼下了皇位,打落深渊,最后在雪岭被亲生儿子用星空杀死。
白帝受伤同样严重,在这场大战里又有所感悟,回到白帝城后便开始闭关潜修,养伤的同时希望能够再进一步。
到现在为止,这位霸道绝伦的妖族至尊已经五年时间没有出现了。
落落看着剑谱上那些森意凌然的线条,沉默片刻后问道:“金长史那边?”
“看守的还是很严,如果想要接触,很难不被人发现。”
李女史犹豫片刻后说道:“就算联络上金长史,他也没有办法。”
“有道理。”
落落接着问道:“轩辕破还在那家小酒馆里?”
听着轩辕破的名字,李女史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而且每天都还会进宫来看菜单。”
落落笑着说道:“你派人盯着他,如果他想做什么,就直接打昏,送回京都去。”
李女史轻声应下,然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落落的身份地位极为尊贵,但是现在当她的母亲想要控制她的时候,她却无法找到任何帮手。
唯一能帮到她、并且一直想要帮她的熊族青年,她却不忍他因为自己而身陷死局之中。
“您知道我最怕什么吗?”落落低声说道。
李女史微怔。
落落沉默了会儿,说道:“我最怕的就是,母亲这样做难道不怕事后父亲会动怒吗?”
这也是李女史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如果母亲不担心,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就是他们之间这数百年的感情都是假的,母亲会对父亲不利,还有一种最可怕的推测便是,父亲也知道这件事情。”
说这句话的时候,落落的神情有些惘然,显得非常无助弱小。
李女史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我们不送信去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