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相熟的长辈，唐景没什么好隐瞒地，直接提出了比试的请求。

此番来之前，唐月让他在六层选三个高手击败，当中最厉害的，自然当属李火云。

唐景年纪尚轻，免不得心高气傲，大意失败也在意料当中，汤奇胜听过他的讲述，捋捋山羊胡说道：

“唐景，你也别泄气，这于你来说反倒是件好事，能认识到自己能力的不足，挑选一个合适的对手，这才是一个江湖人该有自知之明。

不怕你们两位小辈笑话，我年轻那会儿，打架逃跑的次数可远比跟人搏命来的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保住性命才是硬道理，对于那些成名已久的江湖老怪就更应该如此。

记得大约二十年前，我跟你们一样，一心想做一名剑客，跟着师父学了几年蹩脚的剑法，就自以为天下无敌，去挑战当时那位剑仙，结果被对方一招挑翻在路旁烂泥坑里。

后来我在剑术上实在资质平平，就改练别的功法，不过这事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行走江湖要量力而行，否则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汤奇胜的自揭其短，让洪毛对他好感倍增，少年忍不住附和道：

“前辈这话可太在理了，跟我师父教导我的一模一样。”

“那你师父应当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汤奇胜笑道。

“过奖过奖，师父他老人家也是经验使然，当初因为轻敌吃了大亏，这才教导我一定要猥琐发育。”

“猥琐……”汤奇胜面露怪异。

“我也不知道啥意思，大概就是小心行事吧。”少年大咧咧道。

……

两人在这一唱一和，一旁的唐景不由陷入深思，自己这些年虽然屡次死里逃生，可终究还是在唐门这一亩三分地，一旦真踏入江湖，经验不足说不定真就连全尸都留不下。

想到此，年轻人朝牢房中出言点拨的男子一揖道：

“唐景再次谢过汤先生开导之恩。”

汤奇胜摆摆手道：“区区小事而已，你不是还要跟我比试吗？”

唐景点点头，“有劳汤先生了。”

……

二人依旧来到地牢六层演武台，此处距第三间牢房很近，所以李火云一下子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身处牢房的老者抬头看来，汤奇胜亦有所感，脚步一顿，回望过去，两人互相拱拱手，算是打过招呼，洪毛见状面露奇怪，出言问到：

“汤前辈跟那老头很熟？”

男子摇摇头，笑道：

“仅有数面之缘，虽然我之前是唐门客卿，但现在跟他一样是阶下囚，在终年不见阳光的地牢中，这些往日江湖上谁都不服谁的高手现在反而异常团结，就等着有朝一日冲破牢房血洗唐门呢。

我的过往他们并不清楚，所以理所当然将我当成了志同道合之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待会擂台之上我可不会留手。”

唐景闻言点点头，“正合晚辈心意。”

擂台上，长相周正身上还带着几分随和气息的汤奇胜，起手便是大开大合的外家功夫，力道之刚猛，拳脚所及处掀起猎猎风声，唐景很讲江湖道义，并未动用自己最擅长的剑法，而是以拳脚对拳脚。

汤奇胜虽然嘴上说着不会相让，可举手投足仍未尽全力，与其说在与对方搏斗，倒不如说是在给其喂招，一张一弛间，既给了年轻人一定的压力，又不至于让他手忙脚乱。

台下的洪毛看得心痒难耐，这位汤先生这可是上等的陪练，以往叶老头陪自己练剑，一言不合就要崩碎木剑，年纪一大把还是小孩子心性，总想着抖搂威风。

……

与唐景对战过程中，汤奇胜眼中不时闪过赞赏之意，他虽只是门客，但在唐门待了这么多年，感情总归是有地，如今看到如此天资卓越的后辈，自然倍感慰藉。

汤奇胜热身完毕，低喝道：“小心了。”

随着话音一落，其拳势破空而至，掀起阵阵爆响，唐景见状连忙交叉双臂招架，却仍是被对方一拳打得退后五六步。

唐景甩了甩有些发疼的胳膊，重新握紧双拳，脚下发力，瞬间朝前冲去，紧接着一拳挥出，虽无法达到对方的威势，却也有了三四分形似及五六分神似。

汤奇胜目中赞赏之意更浓，大笑着迈着步子冲向前，一拳击打在对方胸口，他自己则也没沾到多大便宜，同样被一拳打得后退三四步。

唐景嗓子眼一甜，脸色涌上不自然的红意，待其重新将鲜血咽下，脸色这才缓和几分，对面中年人则完全没事人一样，拍拍胸口道：

“唐景，你没必要跟我硬碰硬，我练的是伏虎拳、铁布衫，贴身肉搏少有敌手。”

年轻人也被激起血性，咧嘴笑笑，“再来！”说罢一个箭步冲上前。

汤奇胜摇摇头，暗道一句年轻气盛，脚下却没迟疑，同样一跃而上。

……

“这俩人什么情况，是有杀父之仇吗？”看着台上两人你一拳换我一脚，站在下面观望的洪毛不由泛起了嘀咕。

这俩人干得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刚才说的“保命要紧”去哪了？少年自问从不做亏本买卖，此刻见到两人以伤换伤属实没什么意思，就在他寻思着要不要也挑个囚犯练练手时，台上形势突然有了变化：

挨了十几拳依旧没事人一样的汤奇胜先是动作一顿，紧接着整个人手脚都开始不协调起来，他惊讶地睁大眼看向唐景，后者擦去嘴角鲜血，挤出一丝笑容道：

“汤先生，你教我的，活命要紧，所以我决定不再去做那狗屁的大侠，而是要做小人。”

说着，唐景拿出一个药瓶摇了摇，继续说道：

“软筋酥骨的毒药，我涂在衣服上，几次三番交手下来，你手上应该沾了不少。”

汤奇胜闻言抬起手闻了闻，随即哑然笑道：

“你小子，到头来反倒先用我身上了。”

“都是汤先生教得好。”

“得，我认输，回头可别和你师父说，她可一门心思要把你培养成一名剑客。

胜负已分，牢房内，唐景朝帮过自己多次的中年人拱手道：

“来此之前，师父托我给先生带句话，唐门从未将先生当做囚徒，您想出来随时都可以。”

“我知道，只是自己仍过不了心里那关，心意我领了，心魔一日未除，还是待在这里踏实些。”

唐景点点头，并未强求，告辞转身离去。

……

等两人走出老远，洪毛才小声朝唐景说道：

“这位汤前辈，是不是对你师父有意思？”

唐景瞥了他一眼，并未回话，少年则依旧自顾自说道：

“我看肯定是，要不他魔性大发怎么不去调戏别人？还有，他修的是佛门功法，心魔本就是他最想得到的，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