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主一身神功力战扎论金顶寺十八护法罗汉,进出强敌群中如入无人之境,便是在场的厂卫高手也忍不住把舌头一吐,暗暗赞一句:“好个魔教妖女!”
严格说来扎论金顶寺这方是屈居下风的,十八个打人家一个,白莲教主还有闲工夫踢烂泥砸黄台吉,越发显得游刃有余。
奇怪的是,神通广大的措嘉达瓦尔品第,堂堂密宗第二号人物,大明朝册封为灌顶大国师的威灵法王,一直端坐步辇之上、法帐之中,除了开始蓄势待发时声势骇人的一幕,后头十八罗汉动手护法之后,他竟始终不曾有所举动,似乎根本没把白莲教主放在眼中。
护法罗汉为首的黑胖喇嘛双手托着铙钹,到步辇前跪下:“启禀法王,咱们没能擒下那魔教教主,实在玷辱我佛,这就听凭法王责罚。”
帐中传出的声音云淡风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终究是佛法无边,你们虽有护法之力,然而神通未曾大成,下次还是老衲亲自出手罢。”
黑胖喇嘛唯唯诺诺,对法王格外恭谨谦卑。
权正银心怀戒惧地看了看那绣满金色梵文的绛红色帷帐,:“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白莲教主夹天风海雨而来势不可当,这位法王兀自端坐帐中,实在是深不可测啊!”
龟板武夫、侍剑、各国贡使也心有戚戚焉,这十八罗汉也算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却对法王执礼甚恭,想必这位法王武功极高。
再者,威德法王是雪域高原第一高手,向来与白莲教主、武当真人齐名,威灵法王是他师弟,能差到哪儿去?
步辇之上又是长宣一声佛号:“南无,司得里牙,提维嘎难……”
语音古奥不可解,料想乃是梵文经咒,只觉声音洪亮正大,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十八罗汉走向隆福寺,大群喇嘛抬起步辇,上百名喇嘛紧随其后,全都进了隆福寺。
秦林揉了揉鼻子:“这老小子,大模大样的,连声招呼都不打,比我还拽啊!”
“那么,奴家还是给秦郎道个别吧……”金樱姬掩着小嘴吃吃地笑,媚眼瞟了瞟徐辛夷:“免得某些人哪,说咱海上妖女,不懂礼貌呢。”
秦林睁大了眼睛,接着就笑起来:“怎么,不来……都姐姐妹妹了,不来家里住,多生分哪,徐大小姐你说是不是?”
“不生分,不生分,本来家里也不方便,金妹妹还是住在外面自由自在……”徐辛夷蜜色的脸蛋上虽然堆着笑容,却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手呢,早已悄悄摸到秦林腰间……我掐呀掐,我掐呀掐,掐不死你个姓秦的王八蛋这就想把小妖精领回家?我且不说,青黛妹妹那关都还没过呢。
可怜的秦林,被两位大美人夹在中间,是人都羡慕他艳福无边,哪知道他老人家额角汗水在哗啦哗啦往下淌,嘴角都快抽了,这艳福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呀。
金樱姬明明看到徐辛夷在掐秦林,兀自巧笑嫣然,伸出纤纤玉手摸了摸秦林的脸,亲昵无比地道:“小冤家,不是奴奴不来哦,是你家里不方便呢……哎呀徐姐姐,你说秦郎家里有什么不方便啊,是养了鳄鱼呢,还是喂了老虎?”
好哇,这不拐着弯儿骂我母老虎?徐辛夷恨得牙痒痒,真想把金樱姬一口平吞了,偏偏嘴上不能认输,甜笑着挽起秦林胳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老虎虽然没有,就怕狐狸精进来捣乱,所以有些不方便嘛。”
“铮、铮、铮……”
五峰船主和将门虎女的目光有如实质,在空气中碰撞,隐隐似有金铁交鸣之声,身处其间的秦林秦长官顿觉遍体生机被两道充塞天地的杀气锁定,风云为之变色,草木因而含悲……
“嘶……”龟板武夫、侍剑等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家主人这时候的表情,好可怕呀好可怕。
“那么,情郎和徐姐姐,奴家就先走了哦……”金樱姬笑眯眯地,临走还给秦林抛了个媚眼儿:“小冤家,记得来看奴奴。”
秦林在徐辛夷伸出魔爪之前赶紧躲开,气愤地问:“徐大小姐,住手动不动就掐人,你属螃蟹的?”
“我不掐啊……”徐辛夷搓着双手,小嘴一歪,虎牙一咬,“我踩!”
我靠!秦林只觉得脚好像被思忘忧那头大象踩到了,好不容易才强行忍住没叫起来。
这么众目睽睽的,叫起痛来多丢脸?
“长官,您的脚……好像扁了?”亲兵校尉忍住笑,正儿八经地问道。
我扁你!秦林给他敲了个爆栗子。
徐辛夷嘴一咧,哼,要不是看在刚才你把本小姐抱着躲白莲教主的分上,还要踩得重呢!
当然,要不是秦林多抱了一个金樱姬,这一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踩下来的。
黄台吉刚刚清洗了脸上的污泥,但鼻孔、嘴巴里进去了不少,总觉着闻到一股腥臭味儿,实在是难受的很。
被水淹,被烂泥砸,可怜的黄台吉怎么也想不到,中原之行会这么命运多舛。
如果说他恨白莲教主有三分,那恨秦林足足有十分,直觉告诉他两次倒霉都和秦林脱不开干系。
被徐辛夷捉住,只好悻悻回府的秦林并不知道,有两场和他有关的密谋正在进行。
会同馆,黄台吉所住的房间。
黄台吉亲近的蒙古贵族们济济一堂,拔合赤手舞足蹈的煽动着:“威灵法王传下法旨,以无量神通作为护持,咱们必定能够战胜明朝!”
“对……”囊哈代部的古尔革台吉伸手重重往下一切,“明朝文恬武嬉,主少国疑,那张居正独掌朝纲,和无能小皇帝越来越不痛快,咱们可以……”
古尔革台吉素以智谋著称,只听他哇啦哇啦说出一番计谋,众位蒙古贵族先是睁大了眼睛,接着就哈哈大笑。
黄台吉更是阴笑着轻抚颔下短须,神情格外的猥琐:“到时候要是张老儿不答应,咱们正好借势兴兵,要是张老儿答应了,咱们就奏请秦林做使者,看他不气炸了肺?哼哼,到了草原上再慢慢摆布他!”
想着怎么泡制仇敌秦林,黄台吉就乐不可支。
城西靠近什刹海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属于漕帮的财产,现在则是瀛洲长官司金长官下榻之处。
夜晚,偏房之中烛影摇曳,映照着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权正银、龟板武夫,还有另外几个金樱姬的汉人亲信,都在这里。
“看起来,咱们船主和秦长官的唯一障碍,就是那徐大小姐了……”权正银阴沉着脸,心头盘算着计策。
龟板武夫牙齿一咬,凶神恶煞地道:“我去杀了她!”
“杀你个头!”权正银气急败坏,忍不住打了龟板武夫一耳光,“咱们是要结好秦长官,并不是要和秦长官做仇敌,别看他对咱们金长官不错,可你要是动了徐夫人一指头,看看他要怎地?”
龟板武夫晓得自己脑筋和地位都赶不上这个高丽人,便把头重重一点:“哈依!”
权正银、龟板武夫这伙人,要么是当年汪直的老部下,要么是毛海峰提拔起来的铁杆,和金樱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五峰海商这块牌子怎么变换、最后扛在谁肩上,他们是必须帮着金樱姬的。
万一出了什么内乱,他们这一派是铁定要被新五峰船主扔进海里喂鲨鱼的。
别看金樱姬现在对五峰海商掌握很牢,那是占着老船主汪直的余威和一众老弟兄的扶持,以及秦林招安时的恩威并施,要不然她年纪轻轻地女孩子,就算再聪明机变,想将风里来浪里去的几万海商握在掌心,又谈何容易?
现在五峰海商的势头越来越好,人都是有野心的,看着金樱姬这娇滴滴的女孩子做五峰船主发号施令,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冒出争夺权力的挑战者?
前年,汪直时代就是主心骨,忠心耿耿扶保金樱姬的毛海峰已经死了,老弟兄日渐凋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要是和秦林结亲,这种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了,北镇抚司掌印官的威名,加上他背后的诸多朝廷大佬,谁要挑衅金樱姬的权威,整个五峰海商就得冒被赶出大陆,重新回到平户港时代的危险。
大家是倒过霉的,还会去吃二遍苦、受二遍罪?任谁都不会肯嘛。
这样一来,金樱姬的权位就稳固了,权正银、龟板武夫放心了,整个五峰海商靠陆而面海,只会越来越鼎盛……
“所以,无论如何咱们都得让船主和秦将军……”权正银嘿嘿奸笑。
龟板武夫有些呆滞的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权正银没好气地道:“你晓得什么?”
龟板武夫怔了怔,好像什么都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啊!
“来来来……”权正银招招手,待众人聚得更拢了些,他如此如彼的说了一大通。
妙计,妙计呀龟板武夫和几位朋友,把脑袋点得像发羊痫风。
只不知,自作聪明的高丽人和他的朋友们,真的能如愿以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