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格……傅青阳眉头顿时皱起，有些人表面是个舔狗，背地里竟是个偏执的疯子。

“双重人格形成的因素比较复杂吧。”他说。

孙医生颔首：

“通常来说，幼年遭受强烈刺激，或成长环境原因，长期受到刺激，就会慢慢形成双重人格。”

傅青阳眉头皱的更深了，“元始幼年丧父，寄人篱下，确实符合标准，但我了解过他的家庭背景和家庭成员，理论上来说，还没到这个程度，他的外公外婆待他不错。”

孙医生吃了一惊：“傅长老，暗中调查、了解官方成员的家庭成员，是违背组织规定的。”

傅青阳眼神冷淡的瞅他一眼：“正常情况下是这样。”

什么叫正常情况下是这样，难道你打探元始天尊的家庭成员，是出于不正常情况？孙医生心里腹诽一句。

而且，您的这个行为已经违背规定了，如果元始天尊病情再严重一些，这会儿就要跟您动手了，他眼里揉不得沙子。

傅青阳当然不会告诉他，元始天尊和我表姐眉来眼去，甚至已经确立关系，那于情于理，娘家人肯定要了解婆家人，不算违规。

见傅长老不愿解释，孙医生也不好多问，顺着话题说到：

“如果真如您所说，那元始天尊产生双重人格的条件并不充分，但我们无从得知一些更隐蔽的事。”

傅青阳颔首道：

“比如呢！”

孙医生提出大胆假设：“比如年幼时受到侵犯。”

傅青阳表情微怔，“你认真的？”

孙医生忙说：“我只是举个例子，未必是受到侵犯，但肯定会有类似的遭遇吧。”

傅青阳“嗯”了一声，问道：

“孙执事，从你专业的角度来看，他的双重人格能治愈吗，如何治疗？”

孙执事沉吟着，思索着，道：

“他是灵境行者，而且还是夜游神，精神力强大，意志力坚定，常规的心理治疗无法奏效。最有效的办法是请幻术师治疗。

“您知道的，主宰境的幻术师叫‘虚无者’，他们是情绪的主宰，只要让虚无者控制元始天尊的神智，将他激发他‘真善美’的一面，使性情大变，便能达到治疗的目的。

“只是这样一来，与其说是治疗，倒不如说是以毒攻毒。”

傅青阳摇头：“这并不人道，如果要以扭曲三观的方式强行解决元始的精神问题，那我宁愿他疯下去。”

孙医生似乎猜到他会这么说，改口道：

“那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利用道具的代价或功能，压制他的精神问题。但这类道具非常稀有，您可以在乐师、幻术师职业里寻找。”

蛊惑之妖也有精神操纵的能力，但该职业的道具，功能和代价通常是教唆主人犯罪，而不是激发真善美。

傅青阳点了点头，冷峻的脸庞露出一抹郑重，“今日问诊的详情，不得外传，包括元始天尊和其他长老。我会告诉他，他性情大变是受到了魔眼的诅咒，而非双重人格。”

孙医生赞同他的看法：“的确，直接告诉他有双重人格，要么加剧他的精神内耗，要么让他破罐子破摔，从而加重病情。”

不过，傅青阳长老对元始天尊的重视让他惊讶，已经超出普通领导和下属的情谊。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其他长老，孙医生并没有兴趣探究。

在体制里，除了立功时要积极表现，其他任何时候，都不要多说多做，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智慧。

……

线上会议室。

下午五点半，松海分部五位长老准时上线。

方甫上线，天火长老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诊断报告怎么样，魔眼天王的反馈怎么样？”

洛神、息壤和黄沙百战三位长老就等他替大家开口，性子急躁的火师永远急人之所急。

中华田园犬头像的狗长老，语气颇为古怪的说：

“魔眼告诉我，他所谓的诅咒，只是心理暗示，并非真正的诅咒。而他欣赏、重视元始天尊的原因，是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他说，元始天尊其实是一个无比偏执、偏激的人，外在的性格都是伪装。”

话刚说完，天火长老冷笑道：

“一派胡言，这么拙劣的谎言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如果不是他的诅咒，元始天尊会性情大变？他成为灵境行者才三个月，副本的影响不可能这么快。”

狗长老沉声道：

“我起先也是这么认为，但你们想想，魔眼是远古战神，并非巫蛊师，他不可能会诅咒。而元始身上也确实没有诅咒的痕迹。

“以我们见识，都看不出诅咒的痕迹，那它极有可能就是不存在。”

天火长老没好气道：

“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再说，除了打架，其他事也不值得关注。”

那是你……众长老心里嘀咕一声。

息壤长老问道：

“傅青阳，你那边的诊断结果如何？”

傅青阳靠着椅背，单手搁在桌面，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几秒，淡淡道：

“孙执事的诊断结果是，元始天尊性格偏激和乖张，有强烈的道德洁癖，对不公正的事及其憎恶，他还在交谈中以‘狗屎’举例，认为有能力就应该清扫世界的肮脏污秽。”

天火长老猛一拍桌：“看看，看看，这不就是另一个魔眼吗，他还敢说没有诅咒元始天尊。”

狗长老惊疑不定，不悦道：

“你别打断，青阳，继续说，孙执事有什么看法。”

天火长老安静下来，其他三位长老也在等待傅青阳的回答。

傅青阳道：

“孙执事认为，短短月余，元始天尊性情变化巨大，是非常不合理的，自身性情变化的可能性较小，外来因素较大，他不知道原因何在。”

天火长老哼道：“他当然不知道，就连我们也不清楚……你继续说。”

傅青阳以一种冷淡的语气说道：

“他提供了两个治疗方案，一是请‘虚无者’出手，扭曲元始天尊的性情，让他恢复正常。二是借助道具的功能或代价，对抗魔眼的诅咒，元始现在的症状尚浅，他虽然先斩后奏，但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认为，应该先想办法压制魔眼的诅咒，等他等级提升，精神力变得坚韧，说不定就能对抗魔眼的诅咒，或者，那时我们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至于总部那边，先不汇报，免得有些人反应过激。”

“我赞同！”同为白虎兵众的“黄沙百战”长老附和。

洛神长老也松了口气，“影响尚浅的话，倒还好，等他到了主宰境，以日游神的特性，什么诅咒不能化解？魔眼能诅咒现在的元始天尊，但不可能诅咒同为主宰境的他，我也赞同傅青阳的建议。”

息壤长老轻笑道：

“狗长老刚才的话，着实吓了我一跳，元始天尊是松海的招牌，是我们的功绩，他可以犯小错，但不能出大问题。”

如果元始天尊是个隐性的疯子，那性质就严重了，元始天尊资质越好越危险，将来晋升主宰后，极可能成为第二个魔眼，甚至第二个魔君。

总部绝不可能轻拿轻放，大概率一边监禁一边治疗他的精神病，再难有自由了。

狗长老心中仍有疑虑，但见几位长老没有反对，便附和着同意了。

这件事，关乎元始天尊前程，能压还是压一下。

“接下来讨论如何保元始天尊，”洛神长老哂笑道：“傅青阳，到你最擅长的领域了。”

傅青阳淡淡道：

“洛神长老这句话，彰显了自己处理事务上的无能。”

洛神长老“哼”了一声。

傅青阳怼完，说道：

“两个解决方案，一，向总部控诉巡逻队暴行，元始天尊、关雅和姜精卫的行为，让松海分部形象严重受辱，要求总部将元始天尊革职监禁，关雅和姜精卫两名从犯革职，永不录用。”

天火长老立刻反驳：

“不行！帮主不会答应的，元帅也不会答应。”

狗长老笑道：“不答应，他们自然就会酌情处理，反正控诉提交上去后，就没有我们松海分部的事了，缺点是总部的态度不清楚，赌的成分太大。”

傅青阳“嗯”一声，声音冷淡的说出第二个“肮脏”战术：

“在官方论坛造势，洗白元始天尊，安排一些官方行者充当水军，带元始天尊无罪的节奏，给总部制造舆论压力。

“诸位动动关系，找总部相熟的长老说说情，找灵境世家帮忙。总部未必真想严惩元始天尊，给个台阶下，处罚也许能轻一些。”

说完，傅青阳心里叹息一声，可惜了，破煞符给的太早了。

“可以！”

“没问题！”

“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傅青阳的方案赢得众长老一致好评，他们很满意傅青阳在“处理事务”上的能力，年轻的长老这么愿意做事，他们这些老前辈乐得清闲。

……

“哒哒哒……”

一身白色西装，英俊逼人的傅青阳，脸色沉郁的行走在地下囚室的廊道里。

皮鞋后跟敲击光滑瓷砖的“哒哒”声一路跟着他。

当他走到某件囚室门口时，表情微动，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室内有桌椅床铺，有马桶洗手池，还有花洒，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桌上摆着吃剩的丰盛佳肴，还有甜品饮料。

躺着床上，枕着双手的张元清，侧过头来，“老大？”

他坐起身，苦笑道：

“抱歉，让你失望了，总部怎么处罚我？不管总部怎么决定，我都选择接受。”

傅青阳面无表情，冷冷道：

“总部的处罚还没下来，但一定会非常严肃，你做好监禁的准备吧。”

见元始脸色一黯，他又补充道：

“我会尽可能的帮你减弱影响，争取从轻处理。”

床上的张元清纳头就拜：“多谢老大，我生是白虎卫的人，死是白虎卫的鬼，跟对领导少奋斗十年，至理名言啊。”

傅青阳嘴角抽动一下，脸色依旧冷漠：

“你的问题，狗长老已经问清楚，确实是魔眼的诅咒生效了，但原理尚且不知，魔眼是个硬骨头，问不出东西。”

“那怎么办？”张元清皱着眉头。

他还是有理智的……傅青阳说，“我会想办法替你找来一件消弭戾气的道具，这类道具比较稀有，需要一些时间。”

消弭戾气的道具？张元清念头转动，最先想到的是银瑶郡主的那面鬼镜。

过几天，传送玉匣应该能产出一枚传送玉符，我可以进入“失语村”借那件道具，但返回现实的传送玉符还得再等一个月……

时间就拖的有点久了，嗯，我马上要进副本了，把伏魔杵归还老梆子，说几句好话，让她向银瑶郡主借鬼镜？

张元清认为这个主意可行。

“你似乎有办法了？”傅青阳拥有着看穿人心的能力。

张元清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听完，傅青阳略作思索，道：

“想法不错，可以尝试，越早消弭戾气越好，如果你能拿到鬼镜，我也好向总部求情。”

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说完正事，傅青阳又道：

“总部处罚下来之前，你就待在这里吧，正好调整状态，应对副本。如果你这次能攻略一个S级副本，多少能减轻些惩罚。”

“明白！”张元清非常配合。

傅青阳立在门边，沉声道：

“很抱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上级，我从不教人，我认为只有垃圾才需要教导，强者注定是孤独的行者。

“但对你，我愿意多说几句。”

停顿一下，他语气无比庄重和严肃，说道：

“从人治到法治，是人类文明最大的进步，也是最宝贵的财富。圣人会死，但秩序不会。

“我们永远不可能做到绝对的正义和公平，法律的目的也不是维护正义，而是维护秩序，只有稳定的秩序，才能让人类文明持续下去，元始，秩序才是对弱者最好的保护，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张元清垂着头，一言不发，情绪有些低落。

傅青阳看了他片刻，眉眼渐转柔和，低声道：

“但是，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的，当公义被强权所迫，当冤屈无法伸张时，我们也要适当采取结果正义。

“以后，当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戾气时，想想这句话，想想是不是真的已经无路可走，非极端不可。”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

隔壁的小户型别墅。

客厅里，中央空调“呼呼”的输送冷风，两个女人两个女孩，咸鱼似的躺在沙发上。

“怎么办，元始哥哥会不会被五行盟监禁啊，我以后还能见到他吗？”谢灵熙带着哭腔说。

“监禁就监禁，我做好事我怕谁！”姜精卫怒道：“老师从小教育我，做人要学雷锋！我爸从小告诉我，看谁不顺眼就揍他。”

关雅沉着脸，神色凝重，等姜精卫嚷嚷完，她说：

“元始的精神状态不对，他肯定出什么问题了，我天天和他待在一起，竟然没有发现。”

若非遇到魏元洲这件事，她或许会一直蒙在鼓里。

女王捧着手机，指头飞舞，一边在论坛与人对线，一边眉头皱起：

“我觉得队长做得没错，最多就是冲动一些。说实话，经历这件事后，我更加憧憬他了。”

反正大家已经“撕破脸皮”，她也不再遮掩自己对元始天尊的好感，五行盟内部憧憬四大公子，憧憬青年俊彦的女子比比皆是。

元始天尊作为松海分部最靓的崽，自己憧憬他，多正常啊。

关雅委实没心情搭理她。

谢灵熙问道：

“女王姐姐，论坛情况怎么样？”

“你自己不会看吗。”女王说。

“哼，都在说元始哥哥坏话，我受不了，我不看。”小绿茶鼓着腮。

“私自斩杀同事，是大忌讳，哪怕那个同事有罪。这起事件会引发官方行者的共情，非常敏感，元始天尊被指责很正常。话说，官方怎么还没辟谣？”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李淳风，捧着电脑，没好气道：

“你们女人能不能理性点，好歹也关注一下自己吧，尤其是姜精卫和关雅，你俩跟着元始天尊动的手。”

“你也知道敏感，总部处理结果出来前，各分部不会发言的。”关雅很清楚里头的门道和规矩。

姜精卫则说：“监禁就监禁嘛，正好不用念书了。”

她不知道有多开心。

李淳风叹了口气：“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刚参加工作，就被集体软禁了，我一份钱都没挣到。”

四个女性同伴都不理他。

李淳风十指在键盘噼啪飞舞，他正在编辑一封邮件：

“我已经入职松海分部巡逻队，刚结束一件任务回归松海，但不幸被软禁在傅家湾别墅，事情是这样的……

“我认为，元始天尊的行事风格，冲动暴戾，及其偏激，可是，我无法否认，我竟有些敬重他，尽管我不认可他的做法。”

编辑完，他把邮件发送出去。

大概十几秒后，新的邮件进入邮箱，帮主回邮件了，内容言简意赅：

“他很有趣！”

李淳风关闭邮箱，心说，您当初让我盯着元始天尊，也说他很有趣，但您的真实目的肯定不是这个。

“啊，松海分部发帖替元始天尊澄清了。”

躺在沙发上的女王惊喜的翻身坐起，一阵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