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山庄三年前就被灭门了?
炎热的初秋,烈阳高照,众人心里却涌起寒意,脊背仿佛有冰凉的蛇爬行。
一个三年前就不存在的山庄,三年后的现在,却委托镖局押送一具棺材前往山庄,嘶,真是个恐怖故事啊……张元清环顾“家人”,陈薇和赵有财两名火师,瞪大了眼睛,震惊的情绪写在脸上。
蛊惑之妖卓沛然,则双眉倒竖,面露凶相,如同野兽受到刺激,做出了凶恶的应激反应。
就连沉稳严肃的陈血刀,表情也一下子变得凝重。
“不可能!”赵有财大声道:
“神剑山庄好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势力,三年前就被灭门的话,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消息?”
尽管黄旗镖局和神剑山庄没有往来,且天南地北,但镖师是走南闯北的活计,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完全没听说。
陈血刀看着柴桂,沉声问道:
“玄玉真人还说了什么?”
柴桂摇摇头,“陈镖头,此事过于荒诞,我也不信,便问询了玄玉真人细节,但……真人对此事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分毫。”
他顿了顿,有些嗫嚅地说道:“玄玉真人还托我传话,告诫我们最好不要去神剑山庄,放弃这趟镖。”
陈血刀顿时皱起眉头。
“哼!”卓沛然冷哼道:“那老东西什么都不肯说,却劝我们放弃这趟镖?”
他语气极其不满。
陈血刀没有表态,而是扭头看了义子林辞一眼。
义父的意思是,看看柴桂的面相,提防掌梦使假扮?张元清心领神会,当即睁开星眸,审视柴桂。
幻术师拥有千变万化之能,哪怕是斥候的洞察术都未必能发现,但星相术可以破解。
外貌可以千变万化,命宫是不可能改变的。
张元清早在昨天就把镖师们的面相都看了一遍,因此记得柴桂的命宫。
——昨天审视面相时,他没有看到杨朔和王平乐有血光之灾,这也是他今早如此震惊的原因。
命宫没变,是柴桂本人……张元清不动声色的颔首。
陈血刀收到了义子传达的信号,不再怀疑,但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环顾子女们,语气低沉,“你们怎么看。”
赵有财:“自然是前往神剑山庄一探究竟。”
陈薇:“就是就是,不管是什么邪魔外道,本姑娘一把火全烧了。”
卓沛然:“黄旗镖局的名誉不能有损。”
陈血刀无声的叹了口气,望向最小的义子林辞:
“辞儿,你觉得呢。”
假设情报是真实的,那么神剑山庄灭门事件三年都没传出去,就显得很诡异了,剧情的复杂程度一下子飙升了。
陈血刀等人是受了灵境的“蒙蔽”,所以不知道神剑山庄灭门事件?以我对灵境的了解,这趟镖,应该不是虚构。
而是当年真的发生过这件事,历史上的神剑山庄,大概率就是无声无息的被灭门了,不知道当年的黄旗镖局结局如何……张元清心里念头急转,听到陈血刀的问话,故带疑惑的反问道:
“玄玉真人不愿意透露详情,看来另有隐情……义父,他的话可信吗。”
陈血刀道:“玄玉真人是我多年的好友。”
言外之意,他相信玄玉真人的情报。
玄玉真人在副本里属于边缘配角,和这趟押镖关系不大,确实没必要散播假消息……张元清愈发肯定神剑山庄灭门诡事是真实发生过的,道:
“咱们已经上了贼船,此时弃镖,一方面有损镖局声誉,另一方面棺材里的凶物不好处理,总不能带回镖局吧。
“而且剩下的银两还没拿呢,孩儿认为,应该将棺材送达神剑山庄。”
对我来说,神剑山庄再诡异,也是后续的事,完成支线任务,解决暗中潜伏的敌人才是当务之急。张元清思路很清晰。
陈血刀微微颔首:“有理。”
同样是赞同送镖,林辞说的有理有据,分析的明明白白,反观二子一女,就只会逞匹夫之勇。
张元清感觉到卓沛然不悦的看了自己一眼。
这两天的相处里,他察觉出林辞和卓沛然关系不佳,身为大哥的卓沛然,几乎从不主动找自己交流。
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位七弟。
有了这个插曲,镖师们的心情愈发沉重,脸庞少了笑容,多了不安和警惕。
但有陈血刀镇着,再加上过惯了刀口舔血的人,确实不太惜命,因此无人退缩。
吃过午膳,在陈血刀的指引下,镖师们寻到一条小溪,刷了马鼻,补充清水,继续上路。
一路南下,全速赶路,短短三个时辰,竟遇到了两波土匪。
第一波土匪规模不大,三十余人,直接被卓沛然带四骑冲入人群中,砍瓜切菜团灭。
匪首是个超凡境的剑客,面对圣者阶段的蛊惑之妖,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一刀削首。
第二波土匪规模就大了,超过一百人,拥有二十匹马,十几把弓,每人一把精铁长刀,首领是圣者境的水鬼。
武装力量可以直接攻打县城。
陈血刀虽是土怪,性情却极为刚烈,依然拒交过路费,命令三名义子和女儿带十骑冲阵,将这支匪寇斩杀殆尽。
到了傍晚,天色忽然转阴,大片大片的墨云翻涌而来,遮蔽天光,伴随着强风。
“呼呼~”
狂风掀起官道上的飞尘和草屑,纷纷扬扬的卷上天空。
整片天空都阴暗了下来,墨色的云层沉甸甸的压在头顶,分外压抑。
这雨来的不是时候啊……张元清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一沉。
策马疾驰的卓沛然高声道:
“义父,马上要下雨了,看天色,恐是倾盆大雨,避水的麻布未必能保住棺材上的符箓和阵法。”
陈血刀回头看一眼黑棺,“再加盖一层避水衣。”
卓沛然摇头:“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晚。”
陈血刀不由皱眉,他倒是可以操纵黄土之灵,在棺材表面凝一层土壳,但蕴含土灵的力量必然厚重无比,马匹拉不动。
而不蕴含黄土之灵的土壳,大雨一来,顷刻间便被冲散了。
队伍里的镖师,还是以土怪和斥候为主,并没有水鬼。
这时,陈薇喜滋滋的指着远处,喊道:
“爹,前面有一处落脚的地方。”
众人循声看去,前方的荒地上,立着一栋破败的义庄,一字型的屋脊,附带一座小院,整体呈灰黑色。
它静静的伫立在阴沉沉的天空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
但对于这群走江湖的镖师来说,在荒郊野岭,这便是最好的落脚点。
陈血刀脸色微松,道:
“今晚在义庄借宿,暂避风雨。”
镖队当即转入杂草丛生的小径,马蹄如飞,朝义庄奔去。
这座义庄有些年月了,紧闭的大门布满蚀孔,匾额字体剥落,挂着蛛网,院墙的地基铺满苔藓。
一派萧条破败的景象。
但其实它并没有被荒废,官道旁的义庄,在这个时代属于社会福利设施,专门收容那些客死异乡的旅客。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官差带家属来领尸。
镖师们手脚麻利的解开麻绳,卸下棺材,再把拉车的马匹解套,将平板车丢在外头,牵着马抬着棺,推开义庄的大门。
穿过窄窄的庭院,推开漏风的格子门,镖师们牵马而入。
方甫踏入义庄,张元清就闻到一股令人不适的腐臭味。
目光扫视,义庄里没有房间,六根立柱撑起一字型的屋脊,陈列着六七口褪色发黑的薄棺,腐臭味就是从这些棺材里散发出来的。
镖师们拴马绳,清理地面灰尘,各自忙碌起来。
张元清把马匹交给一名镖师,悄然开启星眸,审视每一位镖师的面相。
虽然昨天的经验告诉他,星相术看不出这群npc的生死,但他出于习惯,还是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异常,看不出镖师们有没有危险,应该是灵境蒙蔽了我的感知,但为什么灵境要这么做?”
“潜伏在暗处的掌梦使,今晚一定会继续出手,掌梦使是真的麻烦,梦境和幻术防不胜防。”
“相比起来,邪恶职业里还是蛊惑之妖更讨人喜欢,喜欢诅咒和用毒的蛊巫师也讨厌,但没有掌梦使那么恶心……”
“陈血刀明知道队伍被掌梦使盯上,还敢夜宿义庄,不知道他有什么依仗。还是说,仗着艺高人胆大,不怕敌人?”
“昨晚掌梦使没有袭击我和陈血刀,会不会就是因为不敢惊动这位山神?还好有林辞这个马甲掩护着我。”
“银瑶郡主几乎没有对外公布过,血蔷薇同样也没直面过6级的敌人,但用的次数较多,那位掌梦使昨晚没认出来,要么是和我几乎没有交集,要么是灵境暗中做了手脚,嗯,我不知道掌梦使的身份,他更不可能知道敌人是元始天尊。”
“我只希望那位掌梦使是6级初期,那样我还有对抗的可能,如果是6级巅峰就危险了,这种人物可是长老之下,最强的一批。”
想到这里,张元清内心不免沉重,他抽出配刀,把雪亮的刀身当做镜面,看了眼自己的面相。
这一眼,让他难以遏制的变了脸色。
只见眉眼间,血光翻涌!
在星相术的预示里,血光之灾代表着生死危机,渡不过,便是死。
艹,我的马甲被看破了?那位掌梦使知道我是灵境行者,今晚打算对我下手?
还是我倒霉被选定成祭品?
张元清不可避免的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产生生理性的应激反应。
随即深吸一口气,经验丰富的把所有情绪压下,默默打开物品栏、帮派仓库,盯着里面的道具、材料,在十根金条上停顿几秒。
然后,他关闭物品栏和帮派仓库,凑到陈血刀身边,压低声音:
“义父,我今晚会有血光之灾。”
陈血刀看他一眼,缓缓道:
“对付掌梦使很简单,醒来就是了。”
醒来就是?怎么醒,掌梦使还有一个技能叫梦境主宰……张元清露出沉思。
另一边,卓沛然拎着刀,推开一具棺材,骂咧咧道:
“尸体都烂到生虫了,也没人来收尸。”
他逐一打开棺材,终于找到一口没有尸体的薄棺,道:
“义父,我把棺材劈了生火?”
陈血刀微微摇头,“生人衣死者棺,都是应有的体面。”
他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道:
“雨水一时半刻落不下来,有财,你带人去周围捡些柴火。”
张元清心里一动,道:
“四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由分说,快步跟上赵有财,奔出义庄。
黑云越积越多,天色完全黯了下来,狂风呼呼作响,穿透门窗时,发出让人不安的尖啸。
拾柴的小队刚走不到一刻钟,瓢泼大雨就来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瓦片上,淅淅沥沥地沿着檐角滴落,串成晶莹剔透的珠帘,狂风一来,便又飞花碎玉般的斜飞。
陈血刀站在屋檐下,沉默的看着暴雨,一言不发。
“爹,你在想什么呢?”陈薇脚步欢快的过来,“不用担心,咱们镖局人多,管他是神剑山庄,还是剑神山庄,您一声令下,我就带兄弟们踏平。”
陈血刀回眸看一眼女儿,不苟言笑的表情露出温和之色,道:
“不要莽撞!”
这时,几道人影抱着柴火,低着头,一溜烟的窜入义庄,正是赵有财和林辞。
“义父,我们回来了,捡到一半雨就来了,再不回来,柴火就全淋湿了。”赵有财奔进义庄,一边丢下半湿的柴,一边嚷嚷道:
“还好我们人多,柴应该够用。”
篝火很快就生起来了,镖师们用铁锅接了雨水,架在篝火上,丢入肉干和盐巴,煮了一锅热腾腾的肉汤,搭配馍馍下肚。
填饱肚子,镖师们沉默的围着篝火盘坐。
有了前两夜的镖师失踪事件,没有人敢睡觉,气氛略显凝重。
义庄外暴雨如注,狂风愈发猛烈了,年久失修的门窗在狂风中微微震动。
张元清在门口位置盘腿而坐,没心没肺的三姐半倚着他,睡眼惺忪,一副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样子。
唉,我突然理解为什么卓沛然不喜欢林辞了,就算再迟钝,应该也能感觉到陈薇和林辞关系亲密……张元清心里嘀咕。
至于卓沛然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头上绿油油,他就不知道了。
毕竟卓沛然是有点智谋和城府的蛊惑之妖,而不是火师。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义庄的格子门“哐”的吹来,雨沫和狂风涌入,篝火剧烈摇晃。
本就神经紧绷的张元清霍然扭头,只见外头凄风苦雨,夜色沉沉,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吓我一跳……张元清心里嘀咕,起身关上格子门。
就在他关好门,回过身时,忽然愣住了。
篝火噼啪作响,围着火焰盘坐的镖师们,一个个垂着头,闭着眼,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睡,其中包括陈血刀、卓沛然四位圣者。
他们都被拖入梦境里?
张元清瞳孔剧烈收缩。
与此同时,义庄漆黑的角落里,那口黑色的棺椁,传来了指甲抓挠棺盖的声音。
“嘎吱,嘎吱……”
紧接着,棺盖缓缓打开,探出一只布满尸斑的青黑鬼手,抓住棺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