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听言心头猛然一惊,随后便迅速理清个中头绪。
“您是想去杀那两个万氏天刀门五品,引万江流过去?”
“嗯。”
张楚微微颔首,淡淡的说:“万江流这一关,绕不过去,索性就撕破脸,恰好他天刀门那两个五品,我瞧着也碍眼,趁此机会除掉,免生后患。”
骡子觉着有道理。
万氏天刀门有三大五品护法。
趁现在死两个。
剩下的那一个,就算以后执意要问太平会寻仇,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至于万江流。
只要他太平会能将那两个五品护法留在玄岭郡,那万江流就必会出山大开杀戒!
至于万江流是会去玄岭郡,还是径直来北饮郡,都不重要。
都不是万氏天刀门的主场。
“反正是用计,要不然,这一阵就我代您过去吧!”
骡子笑道:“大嫂快生了,您现在出远门,您心里不踏实,大嫂心里也不踏实。”
张楚看了看他,也淡笑着摇头道:“谢了,但这事虽说是拼脑子,但中途肯定也要动手,就你那两手三脚猫功夫,一动手你就必死无疑。”
“而且那玩意只有我才懂怎么用,你去了也没用。”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留在太平镇吧,有你看家我在外也安心,万一我有个什么意外,你帮我护着知秋她们转移就成了。”
骡子心头猛沉,强笑道:“您能有什么意外,真要事不可为,您也别跟万江流死磕,想办法回来,咱们撤出北饮郡便是,我手里还掌握着七八条往封狼郡和西凉州的小路,咱要想走,谁也别想留下咱!”
这些话,他本不该说。
但他实在是担忧自家大哥的状态,就怕他关键时刻,又犯轴劲。
张楚沉吟了片刻,忽的轻叹了一声,道:“逃肯定是不逃了,咱们已经逃了一路,再继续逃下去,这辈子恐怕就在路上了。”
骡子心头一急,这还没出去呢,就已经在这么想了,出了门还得了?
他起身,就要说话……
“好了,闲话以后再说,我心里有数!”
张楚一摆手,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你快去集结人手吧……对了,别忘记了传信吴老九,让他先领着那两个天刀门五品护法兜圈子,等我过去!”
骡子见他不愿多说,只得深吸一口气,起身揖手道:“那属下告退了。”
张楚点头:“去吧。”
骡子转身,大步往府外行去。
……
张楚走进偏厅。
就见知秋、夏桃、李幼娘、石头、小锦天,热热闹闹的坐在餐桌前。
饭菜都用大海碗扣在桌上,他没来,谁都没起筷。
他一进门来,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张楚忽的觉得愧疚。
“阿爸,我饿!”
小锦天拿着他的银勺子,可怜巴巴的朝张楚喊道。
张楚忍不住笑了,“等我做什么,都饿着孩子了。”
“小孩子嘛,一天到晚嘴都没歇过气,饿这么一会儿,不打紧的!”
李幼娘轻轻摩挲着小豆丁的头顶,眉眼间尽是温柔。
知秋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骡子呢?”
张楚含糊地回道:“有点急事,交代他办去了。”
知秋瞧着他的脸色,两条清淡的柳叶眉微微挑了挑。
她没说什么,率先动手翻开面前盖着海碗的盘子:“人齐了,就吃饭吧!”
张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空着的餐桌主位上坐下,笑着说道:“吃饭吧!”
“吃饭咯。”
小豆丁欢呼着。
众人一起动手,翻开桌上的盖着的一个个海碗。
菜不多。
六口人,五菜二汤。
菜肴也不是些什么稀罕、珍贵的熊掌鱼翅。
就是一些平平常常的家常菜。
要说和寻常人家餐桌上的菜肴有什么区别,那也就这些菜肴的食材,都特别新鲜,菜肴做得特别用心。
仅此而已。
张楚上桌,先给左边的知秋夹了一只鸡腿,给右边的石头夹了一根鸡爪子,然后就一声不吭的埋头扒拉饭粒儿。
三女早已习惯他在餐桌上讲讲太平镇的发展,讲讲北饮郡内的一些新鲜事……
冷不丁他一句话都不说,餐桌上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压抑了。
知秋面色如常的将碗里的鸡腿吃下去。
虽然天天喝鸡汤,早就已经喝得她嗅到鸡肉味儿就反胃,但她依然坚定的将一个鸡腿全吃进了肚子里。
“叮当。”
光溜溜的鸡腿骨落入餐盘里,知秋侧着脸,似是随意地问道:“您要出门了吗?”
到底是知夫莫若妻。
听到她的话,桌上的夏桃和李幼娘也不自觉的停下了手头的筷子,扭头望向张楚。
张楚听到她的话,整个人就像是受惊的穿山甲那样,不自觉的缩了缩,脸埋在饭碗里,不敢去看她的双眼。
饭桌上就只剩下一头雾水的石头,和什么都不懂的小锦天,在认真吃饭。
“嗯。”
他回道。
知秋定定的看着他,目光有些无奈,又有些眷恋。
张楚好像听到她叹了一口气,又像没有。
知秋放下筷子,轻声道:“桃子、幼娘,去给老爷收拾行李吧!”
“哎。”
二女应了一声,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自己相公。
不是刚打完仗回来么?
怎么又要出门呢?
知秋一手托住下巴,痴痴的看着张楚吃饭。
张楚越吃动作越僵。
就在他即将顶不住,准备坦白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说:“您出了门,就踏踏实实的做事,明儿个一早,妾身就和两位妹妹去湖畔小筑等您回来接,妾身只请您务必记住,家里有三个妇人在盼望自己的相公回家,还有三个孩子在盼望自己的阿爸回家,您一定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
她们搬去湖畔小筑住一段时间的事,是先前就已经说定的了的,只因张楚还未出门,她们才一直未动身。
那地儿处于深山老林的包围中,距离太平镇也不近,十分隐秘,若无人领路,外人很难找到那个地方,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张楚的心里慢慢的踏实了。
“放心吧!”
他伸手捋了捋知秋耳边的额角,淡笑道:“你当你男人,黑的白的混了这么些年,是白给的吗?”
他有败亡的觉悟。
没有败亡的打算。
从梧桐里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
他早就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困难,什么叫不可能,什么叫放弃!
历尽千般劫,铸我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