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节。
太阳还未落土,一轮皎洁的圆月已经出现在了东方天际。
喧闹了一整日的建云府,终于平静了一些,但节日喜庆的氛围依然游荡在街头巷尾。
到处都是炖鸡炒肉的香气。
到处都是阖家团圆的笑声。
张楚漫步在建云府的街上,面带笑意的东看看,西望望。
他很喜欢这种氛围。
虽然建云府的节日气氛与他无关。
但他就是喜欢。
喜欢热闹。
喜欢烟火气。
他觉得,他这辈子都过不了深山里的孤寂生活。
他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袍,浑身上下除了束发的镂空银小冠,再无甚值钱的行头,看起来,就像是穷酸书生。
身后倒是有大刘跟着。
可大刘也是长年一身儿不带任何花纹的玄色劲装,佩一口寻常的百炼雁翎刀,眼拙的人,瞅他也就是看家护院之流的打手……还是很低级的那种看家护院。
二人穿街过巷,径直往城中心的郡守府行去。
刚靠近城中心,还未看到郡守府的影子,二人便见到成群结队的马车,望同一个方向行去。
张楚见状主动走到路边,给这些装金饰银,一看车里的人就是非富即贵的马车让行。
大刘踮起脚看了看这些马车前往的方向,疑惑的低声道:“不是说家宴吗?”
张楚漫不经心的轻声道:“管他那么多呢,我就是去吃个饭,吃完了找这位郡守大人聊聊天,就完事了……”
大刘一想,觉得也对,就闭上嘴没有再开腔。
二人慢悠悠的行至郡守府外,就见到半条长街,都已经挺满了马车。
一个个脑满肠肥、锦衣华服的油腻中年男人,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走下马车,到处拱手,各种谦让着往郡守府大门行去。
而郡守府大门处,已经拥挤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张楚见到这种阵仗,止住步伐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梁源长,这件事,没有二两‘剑毫’,不算完!”
大刘无语的瞅着这种阵仗,呐呐地说道:“楚爷,咱们还去吗?”
他可是知道,大哥最烦的就是这种场合……
“去,怎么不去!”
张楚咬牙切齿地说道:“来都来了,现在回去,不是临阵退缩吗!”
二人行至郡守府外,就见一名管家之流的老者站在门外查验请柬。
张楚不想去与那些商贾、官宦之流挣抢,就领着大刘在一旁等候。
好一阵过后,大门外拥挤的商贾、官宦才终于少了些。
大刘上前去,从怀里取出请柬,递给门口的管家。
请柬是昨晚梁源缘派人送来的,张楚昨晚与牛十三饮酒,也没看。
胡须都花白了的老管家,打开请柬看了一眼,苍老的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大声说道:“原来是表少爷,快里边请,里边请,小三子,快来给表少爷领路!”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站在门外迎客的青衣小厮,就偷偷摸摸的溜进了门。
他的动作很隐蔽。
但张楚和大刘是何等人,这点小动作岂能瞒得过他。
大刘回过头看了张楚一眼。
张楚面无表情,没有什么表示。
大刘见状,回过头拱手道:“有劳老丈了!”
老管家毫无诚意的随意摇了摇手:“来者是客,请。”
二人说话间,一名青衣小厮躬身行至张楚身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表少爷,里面请。”
张楚面无表情的举步走上台阶,往郡守府内行去。
大刘习惯性的跟上张楚的步伐。
哪知老管家突然伸出手,拦住大刘,一脸虚假笑容地说道:“小哥,这是主人家的宴席,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别进去了……”
张楚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他不是下人,他是我的兄弟!”
言罢,他大步往郡守府内行去,他倒要看看,这个郡守府,是个什么龙潭虎穴!
大刘听出大哥的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火气,毫不犹豫的一胳膊荡开身前的老管家,跟上张楚的步伐。
“哎哎哎,表少爷,郡守府不可乱闯啊!”
老管家在门口虚情假意的喊了几声,脚下就像是生了根一样,根本没有追上来拦住大刘的意思。
郡府深幽。
暮色下的园林,假山和草木形成了层层叠叠的幽影。
青衣小厮领着张楚和大刘,沿着挂满红灯笼的亭廊,一路往郡府深处行去。
穿过几堵景墙后,喧闹的人声传来。
宴会,却是在一座散发着淡淡桂花香的荷花池畔举行,十余张宴席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表少爷,这边请!”
青衣小厮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楚随着他的引导,往宴会场行去。
但行至一丛翠竹前时,张楚突然听到了“嘭”的一身低沉嗡鸣。
很熟悉!
还未等张楚有所反应,一直紧紧绷着神经的大刘已经一步上前,挡在他的身侧。
“铿。”
刀光一闪,一根乌沉沉的条状物件,被大刘一刀格飞了出去。
张楚看了一眼。
长六尺。
粗有鸡蛋。
通体精钢。
一头锋锐。
守城的床弩弩箭……
“哈哈哈哈……你们瞧他那样儿,都快吓尿了!”
一阵爆笑声在翠竹中响起。
声音很年轻。
“哈哈哈……”
一阵猖獗的爆笑声,紧跟其后。
张楚慢慢的回过头,就见到一群锦衣华服,头戴金、腰佩玉的年轻公子哥,拍着手从翠竹中跳出来。
领头之人,头戴金冠,身穿绿色的锦衣,腰间还挎了一柄镶嵌着翡翠的长剑。
他们指着张楚,旁若无人的大笑着。
仿佛在看一只穿着衣衫的猴子。
大刘涨红了脸,死死的捏着手里的雁翎刀,一口钢牙咬的咯咯作响。
这边的动静儿,惊动了那边的宴席。
一名身穿体格高大,面容方正,身穿紫色便服,腰间佩着银鱼袋的魁梧老者,自宴席之中走出,面色不悦的斥责道:“胡闹,还不快快给客人赔不是!”
绿衣公子哥闻言,不情不愿的松松垮垮拱手道:“对不住啦,没射死你!”
场面十分僵硬。
那厢的魁梧老者见状,淡淡的开口道:“后生,入座吧,要开席了!”
席上那些非富即贵的商贾与官宦之流闻言,都悄悄的私下交头接耳,猜测张楚的身份。
他们不瞎,郡守大人这个架势,摆明了是针对那个白袍年轻人!
张楚没动弹。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个魁梧老者一眼。
他脸上带着笑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绿衣公子哥……嗯,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他记性一直都极好。
一眼就认出这个绿衣公子哥,就是那日他进城时,在城门出纵马狂奔的那个年轻人。
师姐那个夫君段……段什么来着?
嗯,不重要,反正就是师姐他男人小妾的儿子……
“太年轻啊!”
他叹着气道,淡淡地说道:“要杀人,怎么能用床弩呢?用八牛弩才把稳嘛!”
绿袍公子哥闻言,不服气地说道:“用八牛弩,我怕射死你!”
张楚笑了笑:“哦,原来你不敢杀我啊……”
“那我也留你一命。”
“大刘,砍他的手。”
大刘闻言,一秒都没犹豫的扑了上去,一刀就削下了还在发愣的绿衣公子哥一只手……齐肘而断!
“啪嗒。”
白皙的手臂落地。
殷红的鲜血像喷泉一样从断手处涌了出来。
那厢的魁梧老者见状,怒目圆睁的一跃而起:“尔敢!”
然而他刚刚跃起,一道铺天盖地的金焰刀气就像一根棒槌一样,铺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魁梧老者见状大骇,暴喝一声,一道褐色的气劲冲天而起。
同一时间,席间响起两声大喝,两道人影自席间冲天而起,一左一右护着魁梧老者。
“轰。”
地动山摇。
灿烂的光晕之中,三道人影吐着血倒飞了回去,砸翻了七八张宴席。
“踏实待着,我料理完他,再来与你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