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华答应了,宋丰华就不好说什么,他和夏红华的行政级别是一样的,但是夏红华是管着体制改革的,体改的重点就是国企改革,而且成立了发改委之后,夏红华的权力更大了,几乎什么都能管。
吃午餐的时候,宋丰华思想前后,决定争取一些,他说,“姚总,你看是不是先开座谈会再开研讨会,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总得向我们大连造船厂全体职工说点什么。”
他心里想的什么,姚远门儿清,但就是装作没听明白,道,“座谈会就不必了,讨论点正经的。”
宋丰华的脸色就挂不住了。
这是在说他们安排的座谈会不正经了,谈的不是正事。
姚远却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几下吃完饭,擦了擦嘴巴,说,“中午不休息了,现在就开会。”
“好,争分夺秒,孙厂长,安排一下。”夏红华很干脆地说,也没有征求宋丰华意见的意思。
孙一民看了看宋丰华,道,“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宋丰华站起来,笑容有点冷,说,“夏主任,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中午我得休息休息,规划会我就不参加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
众人愕然。
姚远突然说,“宋丰华是打算内退了?”
宋丰华猛地顿住了脚步。
夏红华心里叹气道,老宋啊老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装傻,人家把一场泼天的富贵送到你面前,你倒好,使劲往外推不说,还不分轻重地当场得罪他。
宋丰华转过身来,拧着眉头,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盯着姚远,道,“姚总这是什么意思?”
姚远站起身来,缓缓转过身,他的随从同样动作,跟随着老板看向宋丰华。
姚远面无表情地说,“大连造船厂正在改造我国第一艘航母,为了这条船,我们春风集团动员了上千家工厂,动员了本部上万名技术人员和数万名工人,为此我们准备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他的语气变得冰冷,“你若心不在此,我劝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在国防军事工业建设上,谁挡着路谁不作为,谁就是我的敌人。宋总,你不了解我,但是我了解你。”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宋丰华的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在场的有多名部委的部门负责人,有船舶重工的部下,姚远这是要让他彻底社会死亡啊!
但是,宋丰华毕竟是当了多年领导的人,气量绝不是某些无脑网文写的那样上来就和姚远对撕,他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迅速冷静下来,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了观察。
观察其他人的表情。
于是他吃惊地发现夏红华居然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而且眼中隐隐含着担忧,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姚远所说的话不是威胁,而是他真的会这么做。
旋即,他猛地想到了姚远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不了解我,但是我了解你。
什么意思?
自己那些事难道他知道?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猛地想到夏红华,再想到随行的有纪检这块的干部,他悚然一惊!
是夏红华他们告诉他的!
那么这就是故意整自己了,存在这个可能性!
宋丰华下意识地往斗争这块想了,于是他迅速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留了下来。
姚远没再搭理他,和夏红华说了几句后,举步走出了饭堂。
夏红华慢慢落在了后面,宋丰华很聪明,也慢慢落了下来,和夏红华并肩走到一起。
宋丰华拿出烟分了一根出去,给夏红华点上,说,“老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小子怎么这样说话,论年纪我能当他的爹!”
“你去跟他说啊。”夏红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宋丰华。
宋丰华一愣,说,“我还真不怕跟你说,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不会给他面子的,我船舶重工……”
“他手里有两千多亿美元。”夏红华打断宋丰华的话,道。
“那又如何,两千多亿……”宋丰华一下子噎住了,然后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嗽烟一边往外喷,也不知道是被烟呛到了还是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两千多亿美元!
宋丰华顿时傻了。
正如他所说,他是和姚远的父亲同一年龄的人,五十多岁了,什么没有经历过,风风雨雨过来了,做到了副省部级,还有什么能够让他露出这般像是孩子看到了变形金刚一样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和姚远产生交集,永远也不会有。
现在,他震惊了。
此前夏红华告诉他姚远是带着外汇回来的,姚远在国外赚大钱了,这个大钱他理解为几千万美元,考虑到方向造船的体量、考虑到春风集团的规模,他乘以了十,那就是几亿美元。
这已经非常令人目瞪口呆了。
几十亿美元?
那是不可能的。
全国一年吸引外资投资也不过几十亿美元。
但是现在夏红华告诉他不是几十亿美元也不是几百亿美元,而是两千亿美元!
比他妈的国家外汇储备还多!
怎么可能!
可是!
夏红华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夏红华看着石化状态的宋丰华,淡淡地说,“全国有多少副省部级企业领导干部,又有多少个姚远,你应该清楚这道题不难做的。再说了,你宋总之前做的那些事,他只要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对你开炮而是装作不知吗?”
好一阵子,宋丰华终于回过神来了,嘴唇都在发抖,“我,老夏,我是真的不知道……”
也不知道他说的不知道是什么,但夏红华不关心这个。
夏红华说,“因为你小子还算是干实事的,你之前做的那些事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勉强算是在特定的时代里做出了错误的决策,比如和川崎重工合作这件事情,你老宋干的那叫什么事,那样和卖了大连造船厂有什么区别?”
宋丰华沉默了。
很显然,没有他的授意,孙一民就算是再想往陈家靠,也做不了那样的决定。
夏红华摆摆手说,“他这个人很好相处,但也很难相处。只要你是真心为国防军事工业、为国家工业发展的,他就把你当自己人看,他这个人心里是没有派系的,我也劝你不要用以前的观念去评价这个人,他是我见过的对民族对国家最赤诚的人,这句话是祝老说的。”
宋丰华心中再一次悚然一惊,原来自己完全想错了。
又沉默了很久,宋丰华沉声说道,“老夏,你我同学一场,你给我交个实底,我到底该怎么做。”
夏红华指了指自己的心,道,“凭良心做事。”
说完就走了。
宋丰华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