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爷子目光炯炯看着老杜:“咱哥俩认识不少年了吧,你真想让我们家堂口老仙儿给你的老仙奉茶?”
老杜无奈:“老哥,我也不想啊,可我家老仙儿就这个条件,想让他出马就得让你们堂口老仙儿奉茶。他们仙家之间的关系,咱们当弟马的就别跟着掺和了,你说是不。咱们关系归咱们关系,他们老仙自有他们一套行事法则。”
丁老爷子点点头道,你们跟我进佛堂吧。
大家来到供奉榜单的佛堂。丁四关在白丝线围成的监牢里,身边的地上散落着饭菜,那是我们做给他吃的,他用手抓着吃,到处都是,看着就埋汰。
丁四靠墙坐着,手里捧着恶灵娃娃,正在哼歌,发出的声音都是半男不女,听得瘆得慌。见我们进来了,他咯咯笑,晃着手里的娃娃,那娃娃左右摇摆上下跳动,跟活了一样。
见到这一幕,老杜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弟马都在皱眉。他的助手,叫杜伟的瘦弱小伙子,抄起背包挡在胸前。
他这个背包特别大,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目光极为警惕。
老杜轻声说了一句,没事。杜伟这才慢腾腾把胸前的背包拿下来,可目光依然警惕,死死盯着丁四。
丁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举高手里的娃娃,用娃娃的两只红色眼睛盯着杜伟。
一人一偶隔空相望,场景有些诡异。
我拍拍杜伟的肩膀,这小子吓得一跳,回头看我,我倒吸了冷气,这小子看着不起眼,可此时的眼神贼毒,竟然有杀气。
越是这种闷不作声的人,估计心里的杀意越浓。这人不简单。
老杜把背包接过来,从里面取出香炉和几根香,香炉放在佛龛上,和胡七爷的香炉并排。
然后点燃了香,嘴里默默有词,把香贴在额头。好一会儿,他把香插进香炉里,继续念念有词。
我和丁老爷子在旁边看着,等了片刻,老杜的眼神变了,嘴角微微上翘,出现一个笑容,说道:“丁家的,你们是不是该请老仙儿了?”
我们马上知道,杜家堂口的老仙儿上身了。
丁老爷子在佛龛上取过几支香,点燃之后,也是贴在脑门默念着什么,插在香炉里。
时间不长,他眼神一变,双手背在身后,腰板挺起来了,胡七爷上身了。
老杜拱手:“七爷。”
丁老爷子不卑不亢道:“同为胡门,你客气。我记得你叫……”
“七爷叫我胡老黑就行。”老杜笑:“听说你家堂口的弟马出了事,我是心急如焚,马上召集坐堂的所有人员开会,就算付出天大的代价也得救人。”
丁老爷子点点头:“有劳有劳。”
“只是,”老杜说:“七爷也知道我们堂口很杂,胡黄白柳都沾点,虽说我是胡门,也不好仗势欺人。他们的一致意见是,救可以,但要七爷您奉茶,我们就图个面子,喝了茶也算有了个说法。”
“只要能救人,别说奉茶了,什么都可以。”丁老爷子说。
“那,屋外请?”老杜笑着说。
“请。”
两个人携手走出佛堂,我和杜伟在后面跟着。到了外面的厅堂,老杜坐椅子上,丁老爷子站在旁边,亲手倒了一杯茶,毕恭毕敬递上去:“黑爷,请喝茶,下面的事就有劳了。”
老杜笑得嘴都合不拢,喝了茶之后说:“七爷,今晚驱邪的不是我,是我们家堂口的清风老仙儿,她也到了,你是不是给她也敬一杯?”
丁老爷子站在那没有动,面无表情,我的心提起来了,老杜越来越过分了,这不跟骂人一样。
丁老爷子忽然一笑:“可以。”然后倒了杯热茶奉上去。老杜接到手里,发出女人般的一串笑声:“哈哈哈,我柳成眉死后清风修行二百年,终于有胡门的大英雄给我奉茶了,哈哈哈。”
丁老爷子嘴角显出冷笑,一闪即逝。
我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说:“诸位老仙儿差不多了吧。”
老杜站起来,身形摇摆,走起来像个女人,清风上了他的身。
他清清嗓子说,一会儿的步骤是这样的,他会把外面白色丝线都扯断,把丁四放出来,然后在丁四身上几个要穴点朱砂,把邪气暂时压住。
这个过程里丁四肯定会激烈反抗,所以需要我们长着眼力见,把丁四制服,不能让他乱动。
“到时候一切听我指挥,出了岔子,老娘可不担责任。”老杜冷冷哼道。
他在前面扭着屁股进佛堂,助手杜伟在后面跟随,我正要进去,丁老爷子拉住我,低声说:“这边我来照顾,你马上去找陈大壮。”
我不知道他的用意,还是答应了一声,拿了车钥匙出来。
外面月黑风高,漫天都是黑暗星辰,夜风吹得人心里堵得慌。我不敢耽误时间,一路小跑开着车出去,风驰电掣到了陈大壮的佛堂。晚上都关门了,我咣咣敲门,里面传来他的大嗓门:“谁啊,他么的,抢劫吗?”
门开了,这么冷的天,陈大壮就穿着一条大裤衩子,看到是我,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赶忙道:“陈叔,今天晚上老杜的堂口老仙儿要给丁四驱邪,胡七爷让我赶紧来通知你一声,让你过去帮忙。”
“等着。”陈大壮回去,里面传来说话声,应该是他和他老婆的对话,老婆可能不太满意,大晚上热炕头的,男人又得出去。陈大壮把他老婆骂了一顿,草草披着衣服出来,“大侄儿见笑啊,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老娘们不懂事。”
我赶紧招呼他上车,一溜烟开回丁家。
刚进厅里,就听到佛堂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里面传来杀猪一样的声音。
我和陈大壮对视一眼,坏了,出事了。
我们闯进佛堂,光线极为晦暗,妖冷的光线下,能看到房间满目狼藉,香炉长明灯什么的砸了一地,到处都是香灰。老杜摔在地上,依着一把椅子,大口喘着气,头上都是血,嘴里喃喃:“反了,反了这是。”
丁老爷子守在门口,没有动,目光尖锐地看着墙角。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助手杜伟,他手里拿着一面神鼓。杜伟正抬着头瞪着眼珠子,死死盯着上面的天花板。
我抬起头看上去,只见天花板趴着一个人,正是丁四,他全身赤裸,像是人肉蜘蛛一样挂在那,一只手里还抱着那恶灵娃娃。
恶灵娃娃居高临下,两个红色纽扣织成的眼睛,邪邪地窥着我们,让人看得脊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