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强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饶是刘辩这等政治小白,也已经大概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翁翁的意思,是想让曹操代替袁术,前往扬州,替朝廷颁布新政?”
吕强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刘辩有些为难地道:“那个曹操,毕竟是袁家的同党,他会遵从朕的意思,会遵从朝廷的旨意办事吗?”
刘辩所问的,也是何太后心中最为担忧的事情。
刘辩母子,现在就是担心,万一给曹操扶持上位了,结果曹操一下子又完全投向袁绍了那边,让朝廷方面竹篮打水,凭白受了损失,那岂不是很尴尬?
吕强老谋深算,自然是能够猜到刘辩与何太后的担忧。
“陛下,殿下,可能容许老奴说几句真话吗?”
“阿公请说。”
吕强向着他们母子两个人长长作揖,道:“其实这些年,陛下和殿下也能够看出来,如今天下已然不同往昔,大汉天下群雄割据,大有春秋战国之势,陛下虽依旧是天下共主,但皇权之威已不能落郡,似曹操这样的人,老奴也不能保证,他是否能够对陛下从一而终,只是在老奴看来,在新政这件事上,曹操是可用的,”
“因为对于曹操来说,虽然他仰鼻息于袁绍,但同时身为宦官之后的他,也憎恨着以汝南袁氏为首的仕途垄断,身份难以跨越,这个新政对天下有利,对汉室有利,对董卓有利,但何尝对曹操这种人又没有利益呢?”
“要知道,对于宦官之后的曹氏来说,其子孙后代身上都会背负着一个宦官之后的名声,而能够彻底改变曹氏命运的,老奴思来想去,也就是新政中的科举了。”
“科举一出,寒门豪右的晋升之路打开,阀阅之门的影响力大减,阉宦子弟又何尝不能通过这条道路改变命运?总好过永远受制于人。”
何太后听的两眼放光,她一个劲的点头:“不错,不错,新政科举的敌人是大汉朝的顶层之人,其余人士,实际而言,都是会拥护这项政策之人!”
吕强点了点头,道:“而且现在时机好就好在,青州的纸业和印刷业大盛,以朝廷的角度而言,施行科举,然后再选定陛下的股肱之人,校订科目,科目一定,则青州大力按照科目印刷教材,广布民间,则阀阅根基动摇,人事渠道通顺,则汉室大兴有望也。”
刘辩也听的有些热血沸腾。
他立刻对吕强道:“既如此,还请翁翁代朕筹谋,将此事办妥。”
吕强言道:“老奴自当尽力,不过若要使曹操代替袁术,终究还需相国同意才是。”
何太后很是不满地道:“怎么什么事都要通过他?”
吕强无奈地一笑:“太后心中之苦闷,老奴知晓,只是相国虽专横,但对陛下和殿下而言还是有大用处的,还请太后和陛下忍耐一时……老奴年纪大了,早晚会死,相国也是一样,早晚会死,陛下春秋正盛,必能成中兴之主也!”
“善。”
……
在得到了刘辩和何太后的授意之后,吕强便前往了相府,拜见董卓。
董卓如今对别人不感兴趣,对吕强却是极为尊重,且极尽拉拢。
他心中明白,不论自己的势力再怎么强,但在雒阳京城,自己真正能够联合的人,也只有宦官群体。
谁让他们两方,永远都是不受士人待见的一群人呢?
再说了,在深宫之中,宦官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永远也不会被人取代的。
饶是董卓对天子再好也一样。
更何况,他对天子也只不过是一般。
吕强来了之后,董卓立刻安排宴席,且不管吕强说的是什么事,咱俩先吃一顿再说。
董卓和吕强的岁数差不多大,都是六十多的人了,但很显然,董卓的身体素质比吕强要好的多。
吕强只是吃了两爵酒之后就不行了,说什么都不再喝了。
董卓没啥意思,自己“咕嘟咕嘟”的喝了一整坛子。
吕强非常的有分寸,只等董卓喝完之后,才阐明了自己此来的意图。
但是当吕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董卓似乎已经喝醉了。
他迷迷糊糊的听了吕强说了好半天,似听清楚了,也似乎没有听清楚。
待吕强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了之后,董卓方才醉醺醺的道:“让曹操接替袁术当扬州牧,是吧?”
“为了新政?”
吕强拱手道:“正是如此,曹操此人虽是袁贼手下,但在新政上,其利益与陛下,相国一致,故以此人为牧,在扬州推行新政,于国有利,请相国三思。”
董卓打着酒嗝,状若迷离的点了点头:“既是中常侍所言,应无差错。”
吕强听了这话,急忙纠正董卓道:“相国这话说的不对,此乃陛下所言也。”
董卓畅快笑道:“不错,这是陛下之所言,且容老夫细思之。”
吕强并没有请董卓快点表态,他很识趣的站起身,冲着董卓郑重的施了一礼,随后便与董卓说要告辞离去。
董卓也不留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似想要送送吕强,怎奈看他的状态,却是送不远了,最后也只能由管家代劳了。
吕强走后不久,就见适才还有些醉意的董卓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他站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吕强离开的方向。
随后就听董卓吩咐道:“来人啊,速速请李文优前来议事!对他说是重要的事。”
……
董卓手下人的效率很快,李儒的速度也很快,他不多时便赶到了董卓的面前。
董卓也与李儒不客气,当下就将吕强适才前来所言之事告知了李儒。
李儒捋着自己的小山羊胡须,想了一会儿之后,脸上随之露出灿烂的笑容。
“相国,依照末吏之见,吕强提议试点州郡新政,这是一件好事啊。”
董卓忙道:“此言合意?还请文优细言之。”
李儒道:“对于相国而言,天下士人,满朝公卿,十有七八皆恨相国,与新政无关,可是,新政一旦实施,税务实施方面可以延后,但科举制度可以先在试点的州郡落实。”
董卓沉思道:“这是为何?”
李儒的表情很是恭敬。
“相国需知,科举制度,乃是分化天下顶尖阀阅之门与普通的豪右寒门的一剂良药,此策一出,则天下分为两派。”
“至高之门,与普通豪右寒门必将水火不容,特别是还要以州郡为试点,从今往后,那些加入了新政的地区之人,则可以凭借地方各级考试,直至国考成绩被敕封为官,但是没有参加到这个体系的州郡,从今往后,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拥有当官的资格,当然了,他们在地方州郡的那些长官牧首,可以委任他们在地方当些没有实质敕封受任的官员,倒也不是不行,但这样就缺少了名正言顺……这最多也就只能算是地方长官征辟了。”
董卓的反应很快,他明白李儒的意思了。
“那些没有成为试点州郡的阀阅望族,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或许会咬着牙跟朝廷硬扛到底,但是普通的豪右之族和寒门不行啊,”
“看着别的州郡和他们同身份的人不断的开始当官,他们却还是固步自封,没有任何变化,老夫要是他们老夫可忍不了,届时不是试点的地方豪右寒门与望族之间的矛盾增大,彼此对立,老夫就可以再寻适当的时机,下令改制税收,如此一来,他们的分裂局势就会更加明显,有为了仕途利益而妥协的,也定然有不愿意妥协的,到时候他们自身可就乱了。”
“不错,这新政若是全面实施行,前期所有的矛头必然都指向相国,但若按照吕强所想的方法实施,反倒可以使相国由被动转为主动,实乃高明之法也。”
“那依文优看,让曹操就任扬州,此法可也?”
“可也!相国可将袁术调为兖州西牧使,然后再使曹操前往扬州为刺史,牧守之位,等闲不可与他,他若是真能将新政在扬州推行的彻底,再给他敕封不迟。”
董卓点头道:“此乃正理,善!”
……
趁着袁术得病的这段时间,董卓、曹操包括袁绍,皆有了动作。
袁绍的兵马在江关慢悠悠的晃荡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从益州内部撤出。
袁绍用孙坚为大将,以迅雷不掩之耳之势,进军颍川,切断了中原与淮南之间的联系。
左右,袁术已经被任命为兖州西牧使了,扬州跟他没有了关系,袁绍这么做可不算趁人之危。
你一个兖州牧往江南跑个屁?越界了知道不?
而先前被袁术用来当做撤退保命要人的沛相袁忠,袁绍亲自给他写了一封书信。
书信中的具体内容不为外人所知,但估摸着也是袁绍在教育袁忠怎么做人。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袁忠还是非常听话的,在接到了袁绍书信没多久之后,袁忠的兵马就开始撤离了原来的屯驻地,而是转向山阳郡的方向。
中原的曹操则是率领兵马南下,趁着袁术大病未愈的时候,招揽各方势力随同他南下。
当时的中原已经是残破不堪了,再加上袁术前番在营中跌落箭塔晕倒的事情,让很多人对他失去了信心。
由这样的人统领中原,中原各郡国会有什么好结果?
现在在中原的家族,明眼人已经看出,中原日后必然会成为各大势力角逐的战场,数不清的人和家族已经开始“衣冠南渡”。
中原地区早晚会成为一个被天下人所集中进攻的缓冲地带。
不论是原先多么繁华,但只要是没有能人镇守,毁灭破败也只是旦夕之事。
中原的一众人中,鲍信与曹操的关系最为紧密,曹操带着自己所降服的黑山流民,南下之前曾派人苦劝鲍信与之随行。
鲍信认真思索之后,也觉得中原并无自己的立足之地,这地方若是没有雄主把持,恐怕永远都是是非之所。
于是鲍信决定放弃自己现在的位置,带领心腹亲兵,随同曹操一同南下。
整个中原都陷入了一股迁居南移的热潮之中。
按道理而言,袁正常状态下,袁术是一定会阻止曹操的。
但他前次中了刘俭之计,气晕之后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元气。
暂时还需要卧床休养。
所以,现在的袁术军也只能是原地待命,在东武阳屯兵,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后方的退路已经被袁绍给封死了。
而原本属于他退路的通路,现在反倒变成了曹操南下的进路。
除了鲍信之外,曹操没有再邀请任何人。
其他的人曹操信不着,这些人也不会跟曹操走。
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传到了河北。
在新政的事情上,刘俭和董卓属于联军,董卓有了如此大的动作,势必回头,许多地方要由河北来配合,所以,在众诸侯之中,刘俭属于较早知道信儿的人。
“董相国魄力逼人,实在是让刘某人佩服啊。”
刘俭的旁边,坐着贾诩。
听刘俭如此说,贾诩则是笑了。
“董卓之所行,这里面的门道很深,包括曹操在内,这次亦是赢家。”
“输的人也或许只有袁术一个人了。”
“从今往后,主公,董卓,曹操,就是在大汉天下推行新政的主力,董卓的意思很明白,就算是今后主公与董卓与曹操之间发生了生死决战,这新政在地方也断不可废。”
刘俭道:“我自然是明白这点的,大家彼此相争归相争,只是,这新政的规矩却不能变。”
“是的,主公英明。”
……
初平四年的年底,天下一片风起云涌。
但刘俭的府中现在也有了事情。
由朝廷和袁绍分别送来的两位大美女,终于得到了刘府主人的召见。
但这个主人并不是刘俭,而是女主人郑慈。
郑慈看着堂下站立的两位美人,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自己的年纪虽然不大,也算是容貌秀丽,但和眼前这两个妖精似的美女比起来,实在是相差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