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话是这么说,但真要施行千里奔袭,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首先要有长于在边郡纵横的战将,另外就是挑选有一定底子,可以胜任这个任务的兵卒。
然后在将这些兵卒中,有夜盲症的人也要筛选出去。
古人由于食物匮乏,身体缺失的营养成分较多,因此很多人浑身上下就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而夜盲症就是重要的一种。
所以,想要施行奔袭战术,要是没有足够的兵源,合适的将领是根本不可能达成的。
当然,刘俭现在的条件非常符合了,可以施行。
现在的刘俭兵多将广,还有铁器和马匹,他的士兵兵源包含了幽州人以及刚刚归附的乌桓人,今后甚至还会有臣服于大汉朝的鲜卑人。
可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时不我待,刘俭当时就下令,让张飞和黄忠这两名久在边塞与乌桓人还有外国鏖战的猛将,在诸军之中进行筛选!
张飞和黄忠也知晓时间紧迫,他们凭借着对三军士兵的了解,很快的从当中择选了一众锐士!
这些锐士,都是幽州军之中,最为精悍强壮的士卒。
同时,刘俭还为这些士兵们配备了北境最雄壮的战马,打造最精良的武器,还有最坚固的甲胄!
当然,这些战马也都配备了河北制造署打造的高桥马鞍和马蹄铁。
随后,在一众将士们的拥簇下,刘俭亲自指挥这支军队,并带领着张、黄、颜、文四大猛将,昼夜奔袭,直奔着雒阳城而去。
他要打破董卓垄断“昼夜三百里”的独家神话。
……
……
时以入冬,雒阳这边已经开始落下了雪,平日里热闹的街市,此刻也变的冷清了起来。
大多数的人,在这寒冷的冬日,都不再出门,已经在秋日时节积攒够了粮秣的人会窝在家中猫冬取暖,但那些不幸没有攒够粮食的人,就将面对一年中最严苛的时候。
若是幸运的话,他们或许会挺过这个冬日,否则就只能是将整个生命献祭给皑皑的冬日白雪。
卢植站在雒阳城东,遥望着远处白色的地平线。
那被霜雪覆盖成雪白的地平线上,此刻已经出现了一排黑点,密密麻麻的看不真切。
朔风萧萧,大地一片苍莽。
一片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在卢植的脸上,化作一片冰凉。
卢植紧了紧腰间的长剑剑柄,冰冷的质感从指尖传来,令他神志一清。
极目旷野尽头,黑线正蠕动的越来越大,对方的轮廓逐渐清晰。
终于要来了吗?
卢植的面色从容,他仰头看了看天色,望着片片飞雪,嘴中默默地念叨:“普天之下,能千里行军,在这种距离朝发夕至之人,只有一个……”
说到这,卢植吩咐旁边的从事道:“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卢植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他听到了卢植之言后,异常惊讶。
“府君,彼虽突袭而至,然雒阳城内兵马虽少,但城池坚固,粮秣充足,未尝不可守之也。”
说话这个年轻人,乃是冯翊高陵人张既。
张既出身寒门庶族,家中殷富,为人有容仪,过去几年曾在冯翊郡担任门下小吏,后来屡次升迁,被郡里举为孝廉。
不过张既被举孝廉那一年,正赶上董卓迁都长安,故他不曾入郎署,只是在家中闲居。
卢植担任雒阳太守之后,征辟张既。
张既为人清高,若是旁人征辟他,他未必到,但是面对海内名儒的卢植的征辟,张既却没有拒绝。
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在这个乱世之中,若想出人投地,也需要增长声望声名,卢植虽然不是能够让他出位之人,但是以卢植的声望,自己若能在其羽下做成几件事情,则一定可令自己声望大涨。
当自己有了一个极佳的声望之时,也就不愁没有一个好的前途归宿了。
在这个时代,年纪较轻的士子待价而沽,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
听了张既的话,卢植轻叹口气,道:“彼?彼是何人也?”
张既略有些疑惑的指向远处那正踏雪而来的西凉兵,沉声道:“彼为凉州寡学之辈董卓也……”
“彼虽为凉州人,却也是当朝国相,手持天子名诏,今从都城而来,我若封门挡之于门外……何以说之?”
张既轻叹口气,他知道卢植说的是对的。
对于卢植这种忠心于汉朝王室,不想割据一方当军阀的人来说,确实没法封门自守。
毕竟,董卓代表的就是朝廷。
朝廷的人来了雒阳,卢植若不接待,则就成了与朝廷汉室做对的反叛之人。
以卢植的角度来说,他是绝对不能如此做的。
以张既的角度而言,他也不希望卢植这么做。
毕竟,这个年轻人是来卢植麾下刷声望的。
“府君,纵是如此,但彼只是竖着相国旗号,未曾事先知会,如今其兵马突至,终究是有背朝廷章程,府君身为一方太守,在迎接之前与彼沟通,也是职责所在,某愿为使者,代表府君去会相国。”
卢植捋着须子,细思张既之言,暗道有道理。
毕竟,卢某才是这雒阳的当家人,奉天子之命在此镇守,你们朝廷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说派兵来就派兵来……我哪知道你这些人到底是朝廷亲兵,还是造反之徒?派人去问个明白,确实在情理之中。
卢植虽然是个忠臣,但也不是愚忠。
在不违背大忠大义的前提下,有些事卢植不怕得罪人!
“既如此,那就有劳德容速速走一趟!”
“喏!”
……
……
张既领了卢植的命令,随即直带两名侍从,飞马从雒阳城中而出。
西凉军眼见有三名持使旗的快骑从对面赶来,前军随即停了脚步。
前军歇马,后军便也能立刻跟随前军的频率站住了脚步。
“来者何人!”
西凉军前部的兵卒冲着张既高声呼喊道。
张既等三人在离西凉骑兵大概十箭之处的地方歇马。
张既身边的侍卫高呼:“雒阳长史,领卢府君之命,拜谒相国!”
消息很快传到了樊稠那里,樊稠则是来到骑兵队伍的最后,询问董卓。
董卓六十余岁了,但此刻身披重铠,腰配利剑,头戴狮兜,玄甲红袍,依旧显得是威风凛凛,有大将之姿。
但他毕竟年纪也大了,率领着骑兵从长安昼夜奔驰往刘俭大营,中途又临时改道往雒阳,可以说也是将他一身骨头累的有点要散架的趋势。
这两日来,董卓心中也不断再感慨,自己真的是不比当年了。
只是年纪大了,基业却没有可以能够托付的子嗣,这点实在是令董卓的心中倍感悲凉。
老相国调整了一下心神,道:“让雒阳长史来见老夫!”
不多时,便见张既在一众西凉军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董卓的面前。
“末吏张既,拜见相国!”
董卓板着脸,道:“老夫驰骋千里而来,卢子干不开城迎接老夫,反倒是禁闭雒阳城门,又遣你来此,欲造反乎?”
面对董卓的严厉询问,张既毫无惧色,只是很平静的道:“相国何出此言?卢公奉天子之命,坐镇雒阳,成为朝廷屏障。”
“雒阳之地,乃是长安在东面的第一道屏障,更是天下豪富商贾云集之地!如此要地,国家若是要派兵马驻守,亦或是过路,都要有尚书台的明文批示!如此方才妥当?”
董卓将身体向前靠了一靠。
他眯起了眼睛,声音低沉地道:“老夫的兵马来此,难道也要朝廷明文批示?”
张既朗声道:“自然需要!”
“哼,找死!”
一旁的樊稠直接拔出腰间配剑,架在了张既的脖颈上。
张既毫无所惧的看向董卓:“若如相国之意,那末吏请问相国,今日相国领兵来了雒阳,我等不尊朝廷流程,肆意开城请相国兵马入城,来日相国麾下的将军率兵来了,我等开不开城?”
“相国麾下的校尉来了,我等开不开城?”
“此先例一开,日后只要是打着相国名号的人带兵马来了,我等是不是都需要开城?”
“相国若是觉得如此行事妥当,那末吏这便返回雒阳,请卢公出城向相国请罪!”
“随后末吏当自刎于相国的战马之前!”
樊稠在一旁咬牙切齿道:“还敢口出狂言?找死!”
说罢,就要举刀砍杀。
“慢着!”董卓慢悠悠的抬手挡住了樊稠的举动。
随后,就见董卓笑呵呵地看着下方的樊稠,大声道:“真乃狂士也,但,也是真人才啊,老夫喜欢!”
“你说的对,这一次,是老夫行事僭越了,只是事有紧急,老夫不得不如此为之!”
“老夫托你回去给卢公道个歉,告知卢公,下不为例!此种事今后老夫定会杜绝,如何?”
张既向着董卓长长作揖,道:“不敢当,末吏这就回去请卢公打开城门。”
卢植本来就是要打开城门的,只是在张既看着,就这么打开城门,日后说不定会落人口实,如今既然董卓当面承认了错误,并许诺下不为例,那卢植就算是让董卓进了雒阳,也不算玩忽职守了。
董卓笑道:“张长史为人忠义,又有胆略……来日,你便随同老夫返回长安,老夫当委你以重任,却好过你在雒阳为一区区长史,如何?”
以张既的清高身份而言,自然是对于董卓的招揽不屑一顾。
“卢公对张某有知遇之恩,不忍弃之,还请相国见谅。”
董卓人老成精,自然是能够看出张既摆明了是用此言敷衍自己。
他的脸色异常不悦。
一旁的樊稠道:“竖子,相国好心招揽于你,想要提拔你,你却不识抬举,不知这天下谁是真正的英雄!”
张既眯起了眼睛,问道:“敢问将军,相国如何英雄了得?”
“哼,你且看看,我家相国从长安来至雒阳,千里之地只用了不到四日的时间,光凭此一招战法,普天之下,谁人能及?”
张既闻言,不由沉默了。
千里之地,四日驰骋而至,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
董卓捋着须子,笑呵呵的道:“老夫匹马纵横天下,几十年来无人可使老夫歇马,这昼夜驰骋之法,除了老夫无人能做得到!”
“就是刘德然,以他目前所处的位置而言,他在得到消息想要来雒阳,最快也要两日之后方才能能抵达,懂吗?”
“哈哈哈哈哈~~论及用兵之神速,天下谁人能比及老夫?”
就在董卓纵声狂笑之时,却听远处突然想起了一阵震天动地的脚踩马踏之声。
随后,就听不远不时的传来吼声:
“请相国歇马!”
“请相国歇马!”
“……”
董卓适才的狂笑声一下子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