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奴才没个奴才样。
夏至早已经是克制不住,好几次那嘴都张开了,又不得不闭上。
沈笑语摸着簪子的手,向后挥舞,让她沉住气。
沈笑语收起来账本。
“从今日起,你们将每日的明细,都整理出来。”
谢家账本,大都只是各方支出个大概,从未写过详细。
沈笑语顺着他们的话,“毕竟我小门小户,这事多繁杂,唯恐弄错。”
见几个账房先生瞬间垮脸,都恨自己方才为什么,要讲得这般仔细。
柳账房:“九少夫人,之前三少夫人,觉得此事颇为繁琐,只要家中账本未出现过错,无需记载这些细节。”
谢家家大业大,若想要下面的人老实做事,自然得给些甜头。
只要不惊动主子,有些事,是默许的。
沈笑语故作惋惜,坐实了这‘小门小户’的评语。
“得记着。”
“我沈家家产小,向来写得详细些,尤其是厨房的采买。”
“谢家各房各个主子院里,都有自己小厨房。但你这账上记载的是厨房采买,却未将哪个小厨房,买了哪些东西,花了多少钱记载上去。更何况前段时间是节里,想必这采买只多不少。”
“这开支不仔细,难免手底下大的人,不干净。”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几位先生定然知道,这蝼蚁的力量,尚不可小觑。”
沈笑语将人推脱的借口,都说了个干净,“我方才说的,你们可听见了?”
“你这是故意为难我
等。”最年长的账房先生,根本沉不住气了。
沈笑语冷下脸,警告的看向他们。
“既是小门小户,为难你等又如何?”
沈笑语:“我管账,这做事的风格,自然得随着我的性子来。”
“你们若是不乐意,大可不做这账房先生的差事。”
“我们在谢家勤勤恳恳几十年,不是你一个新妇,便可将我们赶走的。”
为首的老先生哽着一口气,拂袖离去。
老账房:“且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柳先生看向自己的妻妹,平常最跳脱性子的人,如今老实的站在一旁。
一个连九公子都降住的女子,是他们小瞧了。
到底还是作揖,柳先生道:“九少夫人放心,必然是将少夫人将吩咐事情,都打点齐整,无需少夫人操心。”
沈笑语拿着红色的唇纸印在嘴唇上,根本不去看他们的脸。
方才他们有多瞧不起沈笑语,如今便得既被无视,又受着。
“三日内,我要看到近一月的明细。到时候别被推辞,是三房做事不仔细。”
沈笑语点了三房,屋里不光是账房先生和两个侍女,连好几个粗使都下意识的眼神闪躲。
这谢家大房和三房,倒是有些意思。
账房先生中四人走了三个,唯独留下柳先生。
“为何还不退下?”隋嬷嬷催促。
柳先生:“少夫人还未曾让我等离开。”
沈笑语转身,高看了他一眼,并未留下回旋的余地。
“三日后的日落时候,未曾交上来,
便等候发落。”
“退下吧。”
夏至给沈笑语捏着肩,“姑娘怎知道他们是三房的人?”
旁的人都退下了。
隋嬷嬷替沈笑语解释:“三房的人沆瀣一气,就只差将他们是三房的,写在脸上了。”
隋嬷嬷:“大房的心思难揣摩,都知道这些人是三房的,却也让这三房管家。”
“可若是大房不争,谢夫人又何苦姑娘一嫁进来,便刻意当着三房所有人的面,将钥匙给姑娘?逼得三房当日便交了手里的事。”
“老奴知道姑娘不拘泥于这等家宅事,但姑娘也得仔细着点,免得遭旁人背刺。”
沈笑语:“嬷嬷放心,我虽不主动是整治他们,若欺到我脸上来了,在我跟前,也只得老实服软。”
夏至仔细的给沈笑语揉着手,“八姑娘出了一口气,姑娘也出了一口气。”
“若是姑爷可以不离开长安便好了。”
就可以一直给沈笑语出气。
“不可多说。”
夏至忙应着,“是。”
崔管事是谢家的老管事了,在谢家几十年,算是陪着谢虞长大的。
可独独在谢虞成婚的那几日,丁忧归家,如今才重新归来。
崔管事抱着好大捆的树枝入了院。
乌苏不解,“崔管事,你这回了一次家值丧,怎么一回来抱着柴火?”
“这不是柴火,是垂丝海棠的树枝,这冬日种在地里,等到明年开春便可开枝叶了。”
是谢虞送来的。
沈笑语看见海棠上,系着的红色丝线便知道
了。
院里确实有一块空地,夏日长着杂草,冬日便显得光秃秃的。
崔管事:“老奴之前给父值丧,归了假,怕冲撞了公子的喜事,便等到今日才回来。”
“这地原种的梅花,在去年的时候,就被公子铲掉了。公子起初想着,等少夫人嫁进来,要种上少夫人最喜欢的垂丝海棠。”
“如今公子不在家中,这花倒是给少夫人送过来了,还请少夫人差着手下人种下。”
沈笑语看着海棠树,被放在了院边,光秃秃,不甚好看。
“这院里的梅花,什么时候铲掉的?”
崔管事:“在少夫人让公子抱着牌匾,回来烧了的时候。”
笑没,笑梅。
沈笑语轻摇着头。
见她走下来,夏至道:“姑娘可是要种花?”
崔管事是谢虞跟前,最值得信任的,听见夏至说话,便开口,“夏至姑娘,如今少夫人已经出嫁,即便夏至姑娘是少夫人的陪嫁,也得改口了。”
崔管事脸上堆着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
夏至声音干涩的改口,“少夫人。”
崔管事笑得更璀璨了,递给夏至一个银锭子,“若是公子在,肯定要给夏至姑娘赏改口的银子。”
“如今公子不在,我便大胆的替公子给一个,少夫人莫要怪罪。”
九棵垂丝海棠,都被种在了院里。
沈笑语亲自拿着锄头,扶得树。
崔管事:“可惜,竟弄脏了姑娘的绣花鞋。”
沈笑语看着眼前的崔管事,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眼前的崔管事虽然学着人佝偻着身子,点头哈腰。
但擦汗的时候,实在是背太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