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陆离到来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沈笑语没有叫沈商卿回避。
沈商卿在一旁并无什么存在感,好像没这个人似的。
沈家的身世,沈商卿大抵上,是自小就知道的。
沈笑语照旧,是不承认的口吻,“我不知崔大人说的是什么。”
崔陆离这次没了嘲讽的语气,在沈笑语嘴硬,不得不道:“我与王满枝也算是幼年相识。”
“昨日回长安,身为东宫良娣的王满枝,竟就在我的小官邸里等着,我还以为她是想让我送她回琅琊,原是要告诉我夫人身世。”
崔陆离知道一切真相,反倒是有些难言。
他之前利用过不少次沈笑语,如今却告诉他,沈笑语是他的旧主。
“造化弄人啊。”
出自王满枝的口,倒也没有遮挡的必要了。
沈笑语道:“大人可莫要与我道歉,这为自己而经营,本就是天地间,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沈笑语堵住了崔陆离的话,崔陆离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在沈笑语与谢虞,夜探冷宫时,便有所察觉。
冷宫里的杏花殿,司马氏每朝每代,都会给嫡长的公主,赐封号为杏。
崔陆离:“今日来见夫人,自然不是来道歉的。”
道歉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剿匪的事虽是谢虞挑头,沈笑语接手,崔陆离为辅,但到底是完成了。
崔陆离如今也水涨船高,又进了官阶,自然也知道了更多的事。
“不知夫人可听过一个消息?如今的
江南沿岸,出了一个将领,自称是魏氏一脉遗留在外的皇嗣,他率军,将南方蠢蠢欲动的藩王们,都打压得老老实实的。”
“如今他正携军北上,威名远播。”
乱世出枭雄,世间的英雄之辈,从来都不少。
沈笑语并不意外,这一世景赋不再率军镇压各地的藩王,总会有人继续做这事。
可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嗣……
不用想,能够领军打仗,甚至在南方扬名,自然是新皇默许的。
崔陆离见沈笑语沉思,知道她聪慧,明白了言下之意。
“这传说中的将领,听闻生得那是容貌出色,所以效仿兰陵王,以面具示人。”
“可民间常有易容之术,并不难习得,若不想以真面目视人,无需戴上面具……”
除非他并不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而是真面目示人,会惹来麻烦。
“他还习得一手好箭,又因是魏家子嗣,早已经被燕王赐下圣旨,封了镇安王。”
“就在夫人被关在三晋的那些时日。”
已经有许久了。
那时沈笑语正担忧的茶饭不思。
沈笑语:“多谢崔大人将这些事告知我。”
“以国夫人的本事,这些事情自然是瞒不住夫人的。”
崔陆离看着沈笑语垂了眉眼,“司马氏被攻破之时,崔家与王家共同立下誓言,子嗣孙辈,只认司马氏一族为主。”
“夫人还想替魏家做事?”
沈笑语:“当年司马氏兵败,虽有谢家的倒戈,却也离
不得幽王消极避战。”
沈笑语还是那句话。
“如今这普天之下,姓的是魏,即便我号召司马氏旧部,又有多少一战之力?”
“冤冤相报何时了。”
沈笑语合上茶盏,兵戎相见,最终伤的,不过是百姓而已。
大抵上是知道沈笑语不会掀起兵戎之争,燕王这才默许了她。
沈笑语看向,一直坐在床边榻上的沈商卿,沈商卿道:“一切但凭三妹做主。”
罢。
总归沈商卿,也是没有这个打算的。
当今世上的两个司马皇室,都是这样的想法,崔陆离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崔陆离不知不觉,也松了一口气。
“我们王、崔两家,自然是遵从先辈的遗愿,任凭主子吩咐。”
崔陆离倒戈在众多皇子之间,并不追随,是因得司马氏,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主子。
崔陆离:“虽然夫人没有报仇的打算,但谢家总归是,要遭受些惩罚的。”
天下氏族以谢家为尊。
沈笑语:“若要惩罚,自然从贪婪的人身上找起。”
崔陆离了然。
“谢家没有分家,这三房的过错,自然足够让谢家身败名裂。”
怕沈笑语自责,沈商卿安慰道:“即便谢家养大了谢虞,但终究,谢虞不算是谢家人。”
沈笑语回道:“我的夫君早已经身死下葬。”
比起来生死两别,也许谢虞还活着,是更好的。
可终究是伤人的。
谢虞隐瞒她,假死脱身,是将她放在了,不可信任的行列里。
沈笑
语推开窗,门外陆陆续续的商队,已经为了朝会,逐渐的向着长安城聚拢。
难怪新皇登基,马上就开万国朝会,是早已经有了底气。
沈笑语神情淡淡的,并没有所有人意料的生气,也没有所有人意料的伤心。她不过是抚摸着肚子,感知着肚子里孩子的跳动。
日后,沈笑语都换上了更为宽松的衣裳,却将肚子束起来,不让人察觉她有孕。
幸亏沈笑语的身材高挑,月份渐渐大了,也不怎么显怀。
自从新皇给沈笑语撑腰,长安城里的勋贵,大都默认沈笑语是新君的人,对沈笑语避而远之。
而谢家,自沈笑语的那一张纸,便将谢六关到了昭狱后,便万籁俱寂,一点声儿都没有。
过了安分的好些日子,直到万国朝会之日。
各地的藩王,包括如今在蜀地为藩王的晋王,以及那江南之地,骁勇善战的新的镇安王都回了长安。
沈笑语见到了故人。
万国朝会,自不会少了北狄。
如今仍旧是阳朝站在队伍的前面,而身后阿岁坐在高高的骏马之上,美丽的少年郎长成,一双异色瞳和腰上的弯刀,在告知着众人他的身份。
阿岁为新的可汗,但这次他是微服的。
阿岁一见到沈笑语,便翻身下马,两步并做一步,走到沈笑语的跟前,“姐姐,许久不见。”
因得阿岁是北狄的胡族,用药养好了身子后,半载的时间,阿岁个子蹿得很高。
如今见到沈笑语
,已经高出了两个头。
沈商卿颇为意外,用手比划了自己和阿岁的身高差,阿岁比他高得了一个脑袋,“这塞北的伙食,这么长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