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语离开长安的日子,本在一日后,但提前一日,她便动身了。
夏至扶着沈笑语上马车,她们跟着镖局的押镖车一道出发,连沈商卿都未曾知道。
夏至:“姑娘为何瞒着沈二爷?”
沈笑语只是留下了两封信,一封给小满,还有一封让小满转交给沈商卿。
总镖头是个膀大腰粗的大老爷,但对于长安城这些风雨,倒也听了一个全乎,他在外骑马,听到了夏至所说的,接话道:“自然是咱们夫人,为了避开某些人。”
夏至似懂非懂,“夫人可是见到姑爷了?”
夏至虽没有直接见到谢虞,但长安城中的留言,并不是没有听见,尤其是新封的王爷与谢家的小九爷,长得一样这个传闻。
“我瞧见对门,灯笼又点上去了。”
那院子原本在谢虞死了后,怕沈笑语触景伤情,而刻意的给锁了起来,如今却又有了新主人。
夏至虽是个体己人,对于男女情爱上,始终却不解。
不解沈笑语为何在谢虞死时,这般伤心,却又在知晓谢虞可能活着后,匆匆避开。
这大概便是男女之间,那些难以懂的事。
看着夏至的小脸皱巴成了苦瓜脸,沈笑语却无法向人解释,那人是谢虞,却也不是谢虞。
出城之路并不难,甚至到了塞北,都因得沈家商行的路引子,一路畅通无阻。
夏至从未见过这塞北的风景,一下看那荒芜的大漠失了神,夏至指着戈壁滩上的野草
,“姑娘,这种地方也能生长野草。”
愈发靠近塞北的都城,植物便长得茂密,“夏至,这便是塞北的绿洲。”
自从沈家兵败后,塞北之城,大都归了唐家,如今唐家落败,塞北之城才恢复生机。
残缺的墙壁大都是百姓自发修补的,在百姓的身上,沈笑语甚至还能看到沈家军的蓝色手巾,百姓将残破的手帕系在手腕,自称是沈家军的后继之人。
塞北都城的城墙上,挂着巨大的沈家军的旗帜,是百姓用自家的布缝制的。
几乎是见到沈笑语的刹那,塞北的百姓便认出来了沈笑语,“是女将/军,女将/军回来了。”
女将/军是威武侯,抱着沈笑语在军营游玩的时候,对她的戏称。
后来传得越来越广,听闻的人越来越多,便塞北的百姓也都知道了,这女将/军指的是沈笑语。
塞北还是那个塞北。
塞北的七月才算酷暑,沈笑语转眼,在塞北便已经呆了好几月,肚子也逐渐大的走不动路了。
夏至刚开始来到塞北的时候,只觉得塞北女子的衣裳过于的清凉,总是把自己裹得严实。
如今倒是穿得愈发的少,甚至是穿上地道的塞北衣裙,都还得在阴凉地界扇着风。
沈笑语在塞北呆的并不无聊,如今她也办起来私塾,闲暇时候教塞北的孩子识字,忙的时候是在处理政务。
阿岁个子窜的厉害,不仅个子,当初那个比女子还漂亮的少年,如今
虽仍旧俊美,却是马上的将军,早已经将塞北各部的勇者,都打败了。
阳朝在沈笑语门前站了一会,给沈笑语带来了两包种子,便在沈笑语的院里,倒腾了两块空地,种起来了葡萄。
“这葡萄在塞北,才是生长的好。”阳朝自顾自的说完,又开始浇水。
自从没了那些勾心斗角,沈笑语连人都养的珠圆玉润起来,阿岁每每给她带塞北的美食来,凡是塞北可汗有的,沈笑语必须得有。
阳朝顶着沈笑语名义上的夫君之名,虽府邸中超有歌姬美妾,却无一个歌姬敢来沈笑语跟前蹦跶。
甚至阳朝还按照北狄世子妃的俸禄,好吃好喝的供着沈笑语。
葡萄藤在九月的时候,已经窜了膝盖高,沈笑语也是在那月生产。
生产之前,沈笑语便将体子养得不错,所以生孩子那日,没受什么苦,夏至前脚差人去叫稳婆,后脚便听到了孩子哭。
是个小公子,长着和沈笑语一样漂亮的眼,其他地方,都像谢虞。沈笑语给他取了一个乳名,叫做喜乐。
平安喜乐,健康无虞。
小孩子比葡萄藤长的更快,那年的腊月,沈笑语收到一封来自沈商卿的家书。
是喜事,沈商卿与谢盏成了欢喜冤家。
第二年开春,七八个月的喜乐已经会走路了,一摇一拐的,整天要阳朝抱着。
阳朝起初也不大喜欢孩子的,若不是碍于明面上他是这孩子爹的身份,才不会凑来,后来天
天抱着,乐呵的道:“干爹也是爹。”
这年夏日,塞北的都城,已经建造成了塞北商贸的中心,各个蛮族与汉人的交易,十有八九便在塞北完成了。
但西迁而来的汉人越来越多,这些汉人大都身上有着刀剑的伤,看模样是逃兵。
从他们口中,沈笑语才得知,大昭在新皇的铁血手腕之下,贪官污吏地方吞并都被连根拔起,连各大世家大族也颇受牵连,归隐了。
年前的时候,太子崩,先皇受创,也驾鹤西去。
燕王终究是坐稳了那个位置。
而他们这些逃兵,是被镇安王赶过来的,镇安王给判军收口,只留下一路向西,一条生路。
塞北的雪,比长安城来得更早一些,沈笑语让手下人安顿了这些伤兵,他们虽是叛军,但有时叛军否,全因得他们头上的当权者如何决定。
阳朝抱着喜乐,喜乐已经会说话了,还长了两颗乳牙。“如今虽看是狼狈,但这些人毕竟不是良民,有后患。”
“都城往南三十里地,那里有一片牧草丰盛的绿洲,我准备将那开垦成牧场,缺些人手。”
阳朝点头,又逗着喜乐叫干爹。
“夫人,世子,城外来了个男人。”
沈笑语立在墙头一看,城门未关,但是男人没有进城,他骑着褐色的骏马,身材挺拔,身上一个披风,已经积了不少的雪,大概是在那已经停了一会了。
亦如前世的最后一日。
冰天雪地里喜乐冻坏红了
鼻子,乐呵呵的道:“爹。”
阳朝:“是干爹,不是爹。”
随即,阳朝看着马车上的男人,翻身下马,道:“嗯,是你爹,我们喜乐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