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总是比第一次更容易,哪怕是做坏事,心理压力也小很多。说的就是第二次甩掉导演的柳苇,她感到自己全身心都不同了。
梁导没有赶来吃火锅她也没有在意,听赶来的梁天南说梁导要去抓编剧,她熟练的让唐希点夜宵送到编剧家,指名给梁导和编剧随夜宵而去的还有一束花。
梁天南说他要亲自飞去外地看新挑出来的男主备选。
梁天南∶我还是不放心,我过去再看一眼,再选一遍,然后再让他们到北京来。
这回选角的模板就是他的数字标准加上柳苇的立牌。
梁天南∶他们选出来后我也看过视频了,在视频里看着都不错,就是不知道现场怎么样。
柳苇对还没有选出男主这件事非常愧疚,还有焦虑。她感到自己能体会到当初陆北旌和梁平因为一个小网剧就能飞过来亲眼看她的感受了,那真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觉。
柳苇∶我不能跟你去,不过你到时能不能开视频让我看一看?梁天南∶可以啊。
柳苇∶我想现场跟他们对两句词试试效果。梁天南∶啊那会不会泄漏剧本?
柳苇∶没事,我现编台词,就是试试临场反应,跟我的搭配程度如何。
梁天南第一反应是问一问梁平,但现在他慢慢体会到了他虽然是梁平的侄子,但从工作关系上,他是柳苇这边的人,既然柳苇都开口了,他再去请示梁平,是不是不太好?
梁天南只犹豫了一瞬间就爽快答应了。
倒是柳苇自己说完之后想了想,给梁平打了个电话说了她的想法。
梁平电话里很痛快∶行啊,你自己试一试也行,省得这些人到了你面前没办法跟你对戏那就还是不行。
柳苇∶那好,那我就这么办了。
梁平∶办吧,你这就挺好的,主观能动性加强了。柳苇也敢开玩笑了,笑道∶您这不是故意说反话吧。
梁平∶瞧瞧,多心了不是?咱们的关系还用说反话?要真不行,我肯定就说不行啊。柳苇笑哈哈的又聊了两句才挂掉电话。
她打电话的时候,旁边的三个人鸦雀无声。等她挂了,唐希才说∶我刚才喝水都不敢大声。梁天南∶我呼吸都不敢大声。
孔泽兰∶行了你们俩,显摆你们有眼色吧?我刚才筷子都放下了,你们俩可还拿着筷子吃着呢。
因为明天梁天南要坐飞机出门,所以这一顿吃饱就结束了,没有续摊。柳苇坐保姆车回别墅,唐希和孔泽兰都跟她一起回别墅了,只有梁天南自己打车回家了,第二天六点就坐飞机飞了。
柳苇早上起来的时候看手机微信才来得及给梁天南发个一路平安,而微信群里唐希和孔泽兰都是第一时间发了。
工作关系越来越紧张,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柳苇心里觉得大家应该像朋友一样,但随着大家职责的细分,唐希、孔泽兰和梁天南还是仿佛比之前更陌生了一些,虽然当着她的面还是一样的打打闹闹,但有时她也能听得出来话里有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态度,这事也没办法去问路露或陆北旌,这不是演技问题,也不是电影问题。
洗漱完之后,她站在洗脸池前反思,陡然发现这大概算职场问题,而她是BOSS,所以她才头痛,因为她需要平衡手底下的人际关系,维护一个友善的职场。
这方面,陆北旌和路露和梁平都给她做过例子了。
陆北旌的八面玲珑和好前辈好明星面孔一大半都是用在跟工作人员的相处上的。
他和路露和梁平在职场的时候,一直都是说说笑笑,梁平在微信群里当导演的时候也是不停的开玩笑来调动气氛。
能把工作在玩笑中完成,这真的需要修炼。
柳苇取经于这三人,发现开玩笑可能是唯一的真经。但是……她不会开玩笑。
要怎么才能做到说话幽默风趣不让人烦呢。
整个早上她都在思考这个世纪难题。一直没有结果。
柳苇听出来,问∶我跟其他人一起拍吗?
配角戏!
想起她在《武王传》中惨烈的配角戏就让她想就地挖个洞钻进去。唐希又看了一遍拍摄计划,点点头,说∶对,今天有人跟你一起演。
柳苇深吸一口气,很好,她开始紧张了。
梁导这回借的是工人体育场的一段跑道。
小说里的事件发生的地点还是比较杂的,基本包括了整个学校生活,有发生在军训操场里的,有发生在宿舍里的,还有食堂和教室。
但是剧本做了大量的删减,只保留了操场的几个主要场景。
现在,二组已经借着人家学校军训,把配角和替身带过去拍够了军训的场面了,留给柳苇的就是不需要参加军训的军训戏。也就是独角戏。
柳苇赶到现场,各组工作人员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远处还有看热闹的人群,不过拉了横幅,基本还是可以的,虽然有一些声音传过来,不过不要紧,后期会修音处理。
柳苇也见到了当时选过的五个男主备选。当然,他们全都落选了,连本来最被看好的魏帆都不行了,他现在已经被二组导演盖章不能圳正脸,所以也变成了替身和群演,不过是属于比较好的那部分群演,他和另外两个武生都是教官群演。
游泳队的那个换回了学生的校服,做为她的班长出镜,没有名字,有没有台词看情况,不过是会有镜头的。
确定有台词的是军训教官的班长,同样没有名字,因为原著中就没有给名字,甚至没有这个人,但是剧本写的时候加了这个角色,用来丰富教官群体的存在感,不能从头到尾好像只有一个教官一样。
今天的群演还有扮演柳苇同学的一群高个子,这个就比较好找了,为了配合柳苇的大高个,梁导找了一群一米七七以上的男男女女,要求十八岁到二十岁,没有表演经验,任务是负责给柳苇当背景板,出现在她的周围和身旁当同学背景。
这部分人不用太多,稀稀拉拉二十几个够站满一镜就可以。
柳苇一到就去换衣服。为了跟二组的镜头配合,剧组特意订了那间学校的军训服制衣厂同版的衣服,就是要求更高一点,材质纯棉,版型更好。
柳苇换上衣服,化妆师给她上妆的时候,梁导来了,笑嘻嘻的说∶今天的戏简单吧。柳苇的眼睛看他,梁导看到她的眼神就笑了,说∶别怕别怕,你就把他们当大白菜就行了,当他们不存在,他们在镜头里连个正脸都不会有,你不用把他们当人,当道具布景,重点还是你,你演自己的就行。
柳苇∶不是有台词吗?
她最怕跟人对戏了。除了陆北旌,她跟谁演都完蛋。
梁平沉吟片刻,说∶要不这样,我把陆北旌叫过来,你说台词的时候就让他在你面前站着怎么样?
柳苇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当真了∶可以吗?
梁平哈哈大笑,正色道∶这样吧,我让人去公司搬个陆哥的立牌来怎么样?
柳苇这才反应过来被梁导给反过来整了,这也是报应,她赶紧摆手∶不行不行,太丢人了。
梁平∶没事,这一段可以慢慢等你调整好了再拍,今天估计要拍个长的了。
柳苇看这大太阳,再看这毫无遮挡的跑道就懂了,今天,可能要站一天。
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而是表演出真实的站累的画面,不是靠演技能表演出来的,真实的疲惫只能用真实来表现。
化好了妆,她就站到队伍中去了。
她刚站过去,确实有一点小骚动,但副导就在旁边虎视眈眈,看谁敢当着镜头的面穿帮,谁笑谁就下去,换人上来。
工作人员们也围着他们这一群站桩的在忙。
忙划线。
跑道只租了一天,今天必须把跑道上的镜头拍完。中间可能会换好几镜,可能会换人,也可能会换机位,要保证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办法只有一个。
画格子。
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格子里。
道具组和摄像配合,道具横七竖八的画格子,先考虑的是用石灰画地上,但摄像一架机就说不行。
摄像∶镜头会带到,不行,你不能不让我拍脚吧,梁导要是换个机位呢,那你的格子就要全扫干净了。太浪费时间。
然后又在地上贴X,每人记住自己是第几行第几个X,人往上一站,脚踩着就拍不到了。
柳苇站好后,机位定好,肯定她是一个镜专拍大头,正面侧面各一个定机位,拍队伍的列队,最后还有一个专拍特写的游走机位,需要一个摄影师扛着机器跟指示行事。
然后测光。
外景拍摄最讨厌大太阳,稍一不注意,演员就被过于强烈的阳光隐藏了,不是看不清脸就是看不清人。
但今天偏就是个大太阳,而且梁导很喜欢这么大的太阳,烈日高照才像军训嘛,才能流汗嘛。
于是拍第一个站桩的镜头时,柳苇站定后,刚刚测过光不到半小时,摄像就报告说有一个镜头拍不到人了。
摄像就分出一个助理,举着个伞站在柳苇身边,遮太阳。摄像又说,太暗了,光线不对拍成非洲人了。于是下面又蹲了一个人,举个反光板对着她。
这种真实的拍摄场景引起了跟她一起站桩的群演们的好奇心,个个都往她这里看。
副导没骂人,原因是因为现在这样是在专门拍她的特写,群演们是什么样不重要,能看出身影里有人就行,他们的脸和头都没入镜。
这个特写拍完后,开始拍群演的镜头了,副导就开始在场外瞪着眼睛抹脖子了。
因为是大镜头,需要从柳苇拍到身边身后身前的群演们,有一个人表情不对都会被挑出来,挪到镜头拍不到脸的位置,只是调群演的位置就又花了一个小时。
最后,站在柳苇身边入镜的人都能做到面无表情没有表演痕迹后,这一镜才开始拍。
这个站位就固定了,镜头就开始游走,梁导这时就只看监视器和摄像了,因为没有台词,所以也不需要指点柳苇的演技什么的。
柳苇这个大明星就和群演一起站桩。
跟群演不同,她一直都在保持着状态,保证镜头扫过来拍到的都是她在表演的这个角色∶一个机灵的女孩子。
梁平站在监视器前看似是没有关注柳苇那边的情况,但他事实上过个几分钟就会看一眼专拍她的特写机位,看一会儿他就笑了,特意叫来副导,指着监视器说∶你看,演上了。
副导开始没反应过来,看了监视器好一会儿才发现,柳苇确实在演,不过她是用眼神演。
眼神演戏,梁平只见过陆北旌这个戏疯子这么演,在保证表情不变的前提下,用眼神来表演人物内心世界,属于只有自己爽,而观众未必能看得出来的演法。
也就是费力不讨好。
可是,演得自己爽,本来就是戏疯子最大的爱好。
演戏,本来就是为了取悦自己嘛,他要不是喜欢演,干嘛演呢。
副导盯着看了一会儿就笑了∶好玩!
镜头里的柳苇的眼神不是一成不变,但也不是总在变。她一开始是眼神木然,充满了烦燥的感觉。
所以副导才没发现,他还以为这是柳苇真实的感受呢,站桩啊,她一个大明星跟群演一起站桩,这还能不烦吗。烦就很正常。
柳苇的眼视就是烦的,木然,呆滞,目光无神的投放着。
然后,突然之间,她突然眼神坚毅起来,目光平视前方,一副认真的样子。保持这个状态大概几分钟后,再次回到木然呆滞的状态。
副导看了两回就明白了∶刚才一定是教官巡逻过来了。
跟着,她的眼神往身边的同学身上飞,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眼神中的打量不是好奇,而是我看看他们现在什么样的兴灾乐祸,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所有人都很惨才能证明自己不算最惨。副导能从监视器上看到群演们现在也很惨,都站得很累很烦,晒得眼花又必须忍着,个个的表情都不太善良。
如果单纯看群演,这个镜头就毫无意义,但加上柳苇的眼神后,这个镜头剪起来就有意思了。副导一时剪辑之魂暴发,连配个什么样的配乐都想好了。
副导觉得这一镜要表达的内容已经足够了,有柳苇演的这点内容可以剪出一个相当不错的镜头来了,就对梁导说∶可以停了吧,这一镜够了。
梁导∶让他们再多站会儿,下一镜需要他们多流点汗。副导觉得这太折腾人,说∶喷水不行吗。
梁导∶能流汗干嘛喷水?多站一会儿不就都有了吗。副导∶……黑心!这心也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