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苇拼命赶作业的时候，一则低调的寻人启事在她家乡的报纸上登了出来，电视台的主要新闻节目也掏钱买了主持人的口播。

柳苇对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没有太大信心，因为看报这种兴趣想也知道不会发生在那几个孩子的身上，倒是电视台主持人的口播有可能被他们听到。

不过可能性也极小。

买寻人启事的价格也让她第一次体会到寻人有多贵。那些丢了孩子的家人很难支撑这样的开销。

柳苇：“……他们会看新闻吗？我是上学的时候才看新闻的，我的同学中看新闻的也不多。”

她除了考试和上学的时候从来没关注过新闻，以已推人，她觉得柳思思的三个弟弟妹妹应该也没这个意识。

一周过去，没有好消息。

寻人启事就是这样，短时间里未必能见效，长时间的广告又未必是一般家庭能负担得起的。

柳苇倒是想再续上一些时间，但是新闻那边不接她的钱了，说是下一个时段已经被买了，告诉她还是在报纸上放启事更划算点。

他们倒是也接到了几通说是能给消息的电话，但柳苇一律要求他们给出一张近照来，不然就当是骗子。

结果照片倒是有人给，就是都不对，有的一看还是自拍，就是一看就是假的。

柳苇气得几乎要拨电话过去骂人了，被孔泽兰拦住，她打电话过去严肃的说提供假消息构成诈骗，会保留追究的权利，也算把那个骗子给吓住了。

孔泽兰私底下跟路露说：“那照片我都要仔细看，苇苇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不是，看来她还是对那些孩子有感情的。”

路露问：“她最近心情怎么样？”

孔泽兰：“上学和平时都挺好的，就是一牵扯上那些孩子的事就脾气直线上扬。”

这是她没想到的。

原来柳苇不是没脾气，而是她的脾气开关在家人的事上。

不过都是坏脾气开关。

孔泽兰对未来柳苇的家庭关系很悲观，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平相处的样子。

柳苇平时看着挺好说话的，但是说起弟弟妹妹来，却是斩钉截铁的口吻，似乎在管弟弟妹妹这件事上，她有点一言堂的风格。

反对者，杀无赦——指对弟弟妹妹。

但凡那三个孩子中有一个不服她，肯定会吵起来。

路露也有一点小惊讶，但是他的观点却跟孔泽兰相反，他觉得这是好事。

有陆北旌比着，他习惯家庭关系不够好的艺人了，重点是柳苇终于有明显的好恶了，想想看她之前从来没有露出来一点坏脾气，哪怕是被方维珍那么威胁了，她有了报复的念头，却根本没有再追问这件事，事后也没有不开心的样子。

一个人完全没有好恶并不是件好事，往轻了说这不利于她的人际交往，他们这些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哪里容易踩着她的雷点；往重了说，这样压抑自己的艺人后期可能会引发心理疾病。

她不在他们面前发火是她真的觉得这些事无所谓，还是她在他们面前无法放松呢。

假如她在任何时候都无法放松，那对她的心理来说就太不健康了。

路露：“寻人的事也不能急于一时。等她学校放假了，别让她闲着，开个棚让她拍点照片去，也丰富一下公司的照片库。”

又是一年新春，很多代言都要推出新年的新包装了，正是卖照片的好时候。

柳苇在一个大雪天放假了。

北京被三寸厚的雪埋了起来，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梁平乐疯了，包了一个什刹海早晨的时段就要拖着剧组去那边拍现场。

剧组有钱，可劲花！

除了陆北旌之外，梁平还把柳苇也叫过去了，开开心心的对她说：“咱们拍点好看的片段给你填空镜头，到时我见缝插针给你放到电影里去，那绝对能把别人都比下去！”

因为剧组现在明显分成了好几帮，梁平这个总导演管不着所有的演员和所有的剧本，无可避免的，他开始偏心了。

哼哼哼，老子拍过多少大场面，保准能把人拍得好看死了，到时谁都别想跟我拍的人比镜头！

这回是嫦娥他也没通知，二郎神据说又去跑商务了，他就也没通知，光明正大的给自己的两个演员开小灶。

结果柳苇这回就看到了她只是听说过的大吊车，就是在现场吊威亚用的。

听说很不安全。

因为棚里是电脑控制速度的滑轨，还有两条钢丝绳控制方向和速度，安全性当然高。

野外只有一个大吊车把人吊起来，安全性呢！谁来控制速度！

柳苇钻到化妆车里去看陆北旌，问他：“一会儿谁吊上去？”

陆北旌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害怕了，安慰她说：“我有一个镜头要拍，剩下的梁平也不会都让我拍，应该会让替身上去拍两个。”

一个镜头至少也是两次，最少最少了。

柳苇正想要不要忠言逆耳让他别上去了，就听陆北旌说：“你想不想上去？”

柳苇狂摇头！

当然不想！

在棚里可以，大吊车这种就真的不行了，她可是知道有人被这样吊着把颈椎甩脱了，虽然人没死吧，但也戴了几个月的颈托。

当然要是死了也很正常，他没死是万幸。

陆北旌：“那你一会儿就别听梁平哄你。”

柳苇火速给路露打电话，让他排除万难，十万火急来一趟。

路露听说要上吊车也有点担心，不过他倒不怕梁平真把人给逼上去。

他说：“你也别怕，躲车上就行，有事喊你陆哥。我要能去就去，要赶不过去，你先跑了也行。”

柳苇：“行吧。主要是我跟陆哥不能跟梁导吵架，毕竟要维护他导演的权威，你来了就有人跟他吵了。”

嘴替。

这就是路总过来的任务。

路露一听可以吵架，顿时来了兴趣。

于是他干完上午的活，该打的电话都打了，就把办公室里的事交待给秘书，自己开车过来了，趁着中午可以在剧组吃个饭，再见见自家两个宝贝蛋，再跟梁导小吵一架，多惬意。

路露到的时候，柳苇正在雪地里转圈圈。

就是美貌少女出现在电影里最常用的画面：转圈圈。

老套就是经典，经典的就是最好的。

她在《武王传》里没转，在《汪汪汪》里没转，没想到在《西游》里转起圈圈了。

贡献出了她银幕的第一圈，可喜可贺。

柳苇穿上九尾狐的戏服——飞天舞裙。

就是敦煌壁画的同款。

冻得漂亮。

她躲在服装车上不下来，把梁导逼上来之后说：“好冻啊！九尾狐就没别的衣服了吗？我是妖怪啊，妖怪可以化成人形吧，给我找一件人的衣服穿啊。”

梁导叹气：“苇苇，你学坏了，好的不学坏的学，以前让干嘛就干嘛，现在开始挑衣服了，不好。”

柳苇：“没办法，地位到了，我也要耍大牌啊。”

服装师在旁边发笑，她才不管呢，这一听就是没火气吵不起来。

柳苇立逼着梁导给她换了服装，不穿露胳膊露腿的飞天舞裙，换了一身普通的仕女裙，因为《西游》是唐嘛，所以她的裙子也是唐裙。

梁导在她换好衣服后仍不满的在一旁BB。

“妖怪在雪地里不怕冻才显得是妖怪嘛，我这都是设计好的。”梁导不高兴，要哄。

柳苇：“用CG啊，等进棚后我换上再给接到这边的景里行不行？”

梁导：“用CG多贵啊。这现成的景直接拍了多省钱了。”

柳苇：“剧组的钱你省它干什么？又省不到你的口袋里。”

梁导：“你真学坏了。”唉，变成老油子了。

柳苇把手机拿过来给他看天气：“梁导，今天零下七度。我穿这一身也是空心的，为了一会儿转起来好看，我连保暖秋裤都不敢穿。你也心疼心疼我啊，冻病了我去医院躺着了，你这边戏也没办法拍了。”

两人一边吵一边下车，一边到场上。工作人员一边给柳苇准备，梁导继续在场上BB，结果柳苇下了车就不跟他吵了，只用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外面确实很冷很冻人，她哪怕是裹着大棉被似的羽绒服，脸也冻白了，鼻子冻红了，仿佛皮肤都冻透明了一样。

这样的美人娇滴滴的对着梁导望过去，把梁导给望没音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变得轻手轻脚了，给柳苇试音的工作人员像是怕她哭一样哄着她来。

柳苇抽抽鼻子，说：“我没事，真没事。”

梁导：“……”

这场上的气氛就不对了。

梁导仿佛化身周扒皮，这就是娱乐圈的血汗工厂。

主要是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挺辛苦的，都是扛着严寒在为梁导做事，再看柳苇，简直感同身受。

梁导憋了一会儿，看柳苇像是演上瘾了，工作人员给她别话筒的时候，她的手交握在心口，轻轻发抖，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她侧身站着，头偏着，眼睛因为戴了美瞳，是淡琥珀色的，望着跟她对视的工作人员的眼睛，就这么望着人家。

快把那个小姐姐的魂收走了。

梁导亲眼看着那个收音的工作人员下去后找了一个暖宝宝贴在毛巾上拿过来给柳苇，让她暖手用。

……这是你干的活吗。

梁导看柳苇绽开个笑道谢，眼睛眯成一弯月，笑得天真可爱——只要她不是笑的时候一直看着那个小姐姐的眼睛，眨都不眨。小姐姐也被她看得更蒙了，开始帮着一旁的灯光拿反光板了，显然是一会儿不打算下去了。

陆北旌站过来，轻声说：“比以前好多了，现在已经会收了。”

梁导：“会收了都这样看人，不会收的时候是怎么看的？”

陆北旌：“能把人看迷糊。”

梁导：“有多迷糊？”

陆北旌：“开始思考人生。”

顺便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再考虑路露知道了会怎么样，再思考两人未来的戏路要怎么安排，等等。

那一瞬间确实让他感触颇深，称是一眼万年都不过分，就差从生命起源开始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