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寂静得只有不住的鸦啼声。
他转过身来说:“姜狸,你说什么?”
姜狸想,反正已经要死了,于是很坦诚地重复了一遍。
下一秒, 他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风雪吹过他的发梢, 带着血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神鸦飞舞,朝着他们扑过来——
他抽出了勾曳:“姜狸, 你再说一遍。”
姜狸心想, 这幻觉还怪霸道的,怎么说不喜欢他, 还要捅死她不成?她迷迷糊糊地说:“喜欢你。”
于是,一种巨大的幸福瞬间就击中了这个狼狈的青年。他像是在梦中、但脑海里又清晰至极地不停地回放着她的声音。
平静消失了,淡定也不见了, 他冲过去、将姜狸一把抱了起来、将她几乎是举起转了好几圈。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眼睛从来没有那么亮、那么迷人过。
姜狸看着他的眼睛,很自然地感觉到了一种目眩神迷。
她顺从自己的心意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埋怨说:“我要被你晃吐血了。”
他瞬间就不敢动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易碎的琉璃和宝贝。
他们的额头相抵,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彼此。
就好像是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风雪不见了, 眼里除了对方什么都没有了。
……
这种目眩神迷的幸福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秃鹫一般, 嗅到了血腥味的神鸦已经突破了临时的结界扑了过来。
勾曳挥出了凌厉的剑风,扫荡了鸦群,拦下了第一重;但是身后还有千千万万重, 密密麻麻地朝着他们扑过来。神鸦凄厉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叫声不绝于耳。
他带着她往前走, 她就趴在他的肩膀上。
眼前的画面就像是一副血腥的浮世绘。
姜狸迷迷糊糊地想:梦还没有结束么?
回答她这个问题的, 是他粗重的呼吸声。
带着血腥味的雪粒拍在脸上,姜狸终于清醒了。
这一切都不是梦。
小漂亮找到了她, 他真的来带她回家了。
他们路过了很多的尸骸,它们或站或立,血肉早就被神鸦吞吃光了。就在不久前,姜狸以为自己会成为这些无名尸骸中的一员。
但是现在,她就在他的背上,身上是他的大氅。
她恍惚着去摸他的脸,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体温,是热热的;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声,有力的,沉稳的。
他真的来了。
姜狸趴在他的肩膀上,突然很小、很轻微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他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
他说:“狸狸,别怕。”
姜狸搂紧了他的脖子。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存在。活得好好的时候,怕这个怕那个,总是觉得彩云易散。但是快要死了呢,就突然全都放下了。好像那些过不去的事情,全都不值一提了。
心里只有眷恋,只有不舍,有好多的话想要和他说,有好多事情想要和这个人做。
……
不知过去多久后,他找到了一座雪山下隐蔽的山洞,暂时得以栖息。结界隐藏了气息、隔绝了神鸦的窥探。在这座秘境里,储物袋这种空间法器是打不开的。
但是幸好,他的身上带着地心火,在大雪纷飞的世界里,这一点温暖的火光显得十分珍贵。
看见火焰燃烧起来,照亮了姜狸那张小脸的时候,他有种强烈的悬浮感。
——姜狸还活着,姜狸说喜欢他。
当人沐浴在巨大的幸福当中的时候,是会感觉到一种抽离的、不真实的感觉。
雪水在石头容器里被烧开,咕噜噜地冒泡。
他们两个人都安静地看着彼此、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两个做梦的人,梦游一般地贴近了彼此。
他试探着要去吻她,姜狸没有后退。
在火光里,她抬起了下巴,在唇齿相接的那一刻,她回应了他。
那一瞬间,仿佛越过了寒冬,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幸福和真实感同时降临在了彼此的身上。
交错的呼吸,像是两只濒死的鸟,纠缠着彼此。
他们的鼻尖相互抵着对方,品尝着对方唇齿间的甜味,感觉到了幸福的光晕,又迷茫地渴求着彼此的气息。
吻了一次不够。
停下来后,他们又再次缠绵地靠近,就像是梦游的鱼渴望着水那样自然。
他咬了咬她的下巴、鼻尖,还有耳垂,她也咬咬他的薄唇,像是小鸟一样啄着他的下巴和面颊。
但是他们没有继续下去了。
跳跃的火光驱散了寒冷。
他撕开了还算是干净的里衬,浸泡在烧热的雪水里,仔仔细细地清理着她身上的血迹。他的一只手始终握着她的手,将身体里的灵气输送给她。
姜狸说他也要脏死了,先擦擦自己。
他就凑过来拿被血污弄脏的脸蹭她。
渐渐的,她又被他按在了怀里。
姜狸躺在了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
其实,姜狸没有告诉他,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就要死了。
这片雪原是个神奇的地方,时间观念被模糊得厉害。姜狸本来就受了重伤,又被神鸦消耗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隐约觉得自己的灵力快要散光了。他输送给她的灵气,断裂的筋脉根本吸收不了,送进去了又散在了空中。
但是做梦的人是不会怕死的。
姜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看着他就像是两个虚影在前面晃。
一会儿看他像是虎崽,一会儿看他又像是前世的虎神。
姜狸突然说:“谢谢你。”
姜狸看着“虎神”。
姜狸是很感激虎神的——感激他当时拦住了她想要玉石俱焚的冲动,也给了她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这一回,她终于走出了那座心里的孤坟,她突然间很想要告诉他这件事。
她眼睛亮晶晶地说:
“我终于走出来了。”
“谢谢你陪了我那么多年。”
姜狸在和谁说话,她透过他,在看着谁?
——这本来是会被玉浮生敏锐地捕捉到的问题。
但是此时,一种巨大的恐惧席卷了他。姜狸的眼神很飘忽,明明是看着他,却好像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这说明,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任何的担忧,只是死死抓着她的手。
渐渐的,姜狸那种透过他看别人的眼神消失了。
她开始掰着手指头:“浮生,我还有一万多灵石,埋在桃花树下。”
姜狸开始盘算着怎么分配遗产了。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打断了她。
他用一种渐渐平静下来的,十分笃定的语气说:“姜狸,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他问她想不想吃神鸦汤。
姜狸好奇:“神鸦可以吃?”
他说:“神鸦吞噬神的血肉而生,是大补之物。”
他出去抓了一只给她炖汤喝。
姜狸不喜欢吃乌鸦,黑乎乎的一锅汤看上去没有什么食欲,但是姜狸看见了徒弟带着希冀的眼神,她就立马就乖乖地喝了下去。
其实这个时候,两个人都精疲力尽了。
姜狸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自己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小声说:“浮生,其实你来找我,我就已经……”
死而无憾了。
因为她回家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的话,慢慢地靠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姜狸一睁开眼睛,看见了一片纯白的天空。
她问:这里是天堂么?修真界也有天堂么?
修真界当然没有天堂。他们只是在雪原里往前走而已。
冻结的河面,冰面下竟然有鱼。
而且鱼肉里面竟然有着微弱的灵气。
姜狸吃了一顿鱼汤,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昨天那么虚弱了。
但是姜狸有点悲观,她仍然不认为自己能活着走出去。她觉得自己大概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姜狸又要开始对着徒弟说遗言了。
徒弟让她闭嘴吃鱼。
姜狸又觉得很有必要说。
可是她才小声絮叨了两句,徒弟就干脆背对着她不搭理她了。
他面无表情地炖鱼汤。
姜狸说:“小漂亮,你见过河豚么?”
她在雪地上画了一只河豚。
她说:“你小时候生气的时候就像是河豚。”
他背对着她,很大一只,根本不理她。
徒弟冷冷地丢过来一句:
“姜狸,除非你放弃说遗言,我不会理你的。”
姜狸捧着脸看着他,笑了。
他不许她说丧气话,那她就不说了。
但是她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告诉他,不抓紧机会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她盯着雪:“小漂亮,其实你算计我,我不生气的。”
猫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不再瞻前顾后、终于肯承认了:“其实你算计我,我可得意了。”
那个高大的背影愣住了。
一直以来,玉浮生都认为自己在姜狸的心里是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人。没人愿意心上人眼里自己是个卑劣的人。
可是如果不去争取,姜狸又怎么会回头看他一眼?
所以他从来不后悔那时的步步紧逼。
只是偶尔,他也会自嘲地想:要是可以光明正大、彬彬有礼地追求她就好了。
然而,现在,他发现事情的真相和他想象的好像有点出入。
原来姜狸不讨厌他的肖想。
原来姜狸喜欢他惦记她。
只是因为她是师尊,她不能告诉他。
那一瞬间,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就像是踩在云端一样幸福。
然而,紧接着,猫开始图穷匕见了。
姜狸眼睛亮晶晶:“你看,你这样为我神魂颠倒、费尽心思——”
姜狸微笑:“哎呀,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玉浮生:“……”
他的指关节咔地一声,面色有点扭曲。
姜狸继续回忆:“其实第一次你问我心里有没有你的时候,我就是骗你的,我还担心对着月亮撒谎会尿床。”
姜狸:“你一点也没有发现吧。”
年下是这样的。
姜狸微笑:“小傻瓜。”
玉浮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被她折磨得失魂落魄,满以为自己要水滴石穿才能得到她的青睐。没想到这只狡猾鬼一直喜欢他,原来她的喜欢不止一点点,原来她早就心动。
只是看着他为她神魂颠倒,她不说而已。
虽然知道她有所顾虑、并非故意折磨他。
但他还是被气到了。
玉浮生是这样的,内心里怎么想,脸上都是很平静的。
他微笑着问:“师尊,还有么?”
姜狸继续掰着手指和他坦白。
姜狸现在奄奄一息,他拿她没有办法。既不能把她抓过来打一顿,也不能亲死她。
她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他亲她都不敢用力,就好像是抓着泡沫和彩虹的人,一用力就不见了。
听完了姜狸如此这般的一番话,玉浮生沉默了一会儿。
他冷静地提出了一个问题:“狸狸,你现在说这些,就是为了气死我么?”
姜狸很认真地说:“不啊,我在表白。”
这就是明明白白猫的心啊。
高大的徒儿气得面色铁青:“姜狸,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到出去了,我一定、我一定……”
姜狸心想:喔,可怜的徒儿,气得话都说不完了。
她靠近了他,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他就不说话了。
两个人靠在了一起,安静地看着鱼汤上的烟雾。
他用大氅裹住了她,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十分笃定地说:“姜狸,你不会死的。”
她笑了一下:“好啊。”
……
姜狸等了一天的死,但是今天她又没有死。
他们这个时候,来到了一片废墟当中,触动阵法后,地上出现了上古时期的石像阵,花了一点时间才得以脱身。
徒弟去检查周围了。
姜狸坐在石像下面,又喝到了难喝的神鸦汤。
也许是虚弱的身体好了一点,她那因为灵力流失有点迟钝的味觉终于回来了。
姜狸感觉到那乌鸦汤的味道有点怪。
她好像尝到了一点奇怪的腥甜味。
她喝汤的动作停了下来。
——妖兽的血本来就是滋补之物,白虎是虎神转世,虎血是疗伤的至宝。所以她没有死掉。
突然,姜狸有点想掉眼泪。她想让虎崽不要管她了。
但是她知道,说出来也没用。
徒弟回来了,说有一个好消息。
上天垂怜,他在一具骸骨上,发现了一只可以指引方向的罗盘。这罗盘大概是上古时期残留下来的,在这古怪的秘境里也是可以使用的。有了罗盘,他们就有希望找到出口了。
姜狸却没有看那只罗盘,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玉浮生的面色有点苍白,唇也没有任何血色,但是因为这几天他的身上都是血,所以姜狸才没有发现不对劲。
他问:“怎么了?”
突然间,姜狸伸出手,用身体里残存的一点点灵力变出了一朵玫瑰花。
“当当当”地递给他。
他愣了一会儿,有点呆呆地看着那朵从未见过的花。他的第一反应是:“姜狸,你又用灵气了。”
姜狸问:“那你喜欢不喜欢?”
他伸出手,触碰到了那朵玫瑰,稀薄的灵气就散去、变成了花瓣渐渐地消散在了空气里。
玉浮生笑了,看着她说:“喜欢。”
她也看着他,雪花就静悄悄地从他们的中间落下。
一片两片,渐渐地堆在了他们的肩膀上。
她说:“我不喝了。别给我煮神鸦汤了。”
姜狸仔仔细细地和他分析:她觉得自己现在意识清醒,已经好很多了。他们还要走很长的路,他要是撑不住了,两个人都要全部完蛋。
而且,不是找到罗盘了么?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出口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
——以姜狸的性格,她发现了,就再也不会再喝一口了。
于是他笑了,轻声说:“好啊。”
……
姜狸觉得自己有点乌鸦嘴。她刚刚说完,第四天,他们就来到了冥河畔。
还真的快要一起完蛋了。
这是去到秘境出口的必经之地。冥河里,挤着上古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死去的战士浑浑噩噩的亡魂,它们挤挤挨挨,却度不过这条冥河、得不到解脱……于是怨气成千上万年地累积了下来,让这条河变得凶险无比。
姜狸坐在了岸边,始终看不见他的身影出现。
渐渐的,她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姜狸以为徒弟也要死了,但是徒弟在她的周围设下了结界,她找块大石头看看情况都做不到。姜狸知道,自己筋脉都断了,下去就是找死。她没有办法,只好蹲在角落里想:
等到结界的灵气散了,她攒攒力气,就去下面找徒弟的尸骨,然后躺在他的身边。
反正从一开始,姜狸根本就没有觉得自己能够活着走出去。
姜狸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徒弟上辈子活了几百年,这辈子英年早逝。可见两个气运低的倒霉蛋凑在一块儿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空上的星星。
姜狸突然间觉得死在这里也不错。
和他一起靠在冥河边,两具骸骨还能一起看星星。
这样想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玉浮生在冥河的中央,苍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当某个时刻,他是想过放弃的。他的想法和姜狸重叠了——要是快死了,就爬回那个结界里面,躺回姜狸的身边。
其实因为失血还有不停的战斗,他的意识开始有点模糊了。
但是当身体快要被黑色的冥河淹没的时候,他想起来了一件事:
姜狸说了喜欢他。
姜狸和他表白了。
玉浮生等了多少年,才等到这一天呢?姜狸这只可恶的坏猫终于说喜欢他了。但是坏猫就要死了,他也要死了。
突然间,一种强大的不甘席卷了这只快要被冥河吞没的虎。
爱会让人变得柔软,但世界上更为强大的力量是不甘,那是一种熊熊燃烧、无法熄灭的火焰。
玉浮生想:不行。他就算是下地狱了、真的成了鬼了,也要把她活着带出去。
他怎么甘心呢?
就这样死了,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能瞑目。
……
姜狸都快睡了一觉了,她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下去找徒弟,蹲在他旁边一块儿等死了。
但是突然间,一只白虎猛地扑了过来——将她扑倒在了地上。
他变成了人,漂亮的脸蛋上全是血,呼吸沉重,幽绿色的眼睛燃烧着某种火焰,但死死盯着她:“姜狸,你再说一遍喜欢我。”
其实怪渗人的。
姜狸傻了,她愣愣地重复:“我喜欢你。”
他大笑着,凑过来亲了她一口。然后又冲了下去。
姜狸:“……”
他干嘛啊!
等到姜狸以为徒弟又要死了的时候,他总能突然冲过来抓过她、亲她一口。他抱着她的时候非常用力,就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她身上汲取到某种燃烧的野望。
好几次,姜狸都快要被他给抱死了,拍打着他开始咳嗽。他才会松开她,再冲下去。
姜狸:“……”
姜狸怀疑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兴奋剂。
徒弟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生龙活虎”。
姜狸心想:这就是年轻人么?
姜狸根据他刚刚抱她快把她抱吐血的力度,终于燃起来了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她也不再躺着了,撑着捧鱼费力地挪到了断崖旁边,靠在了大石头上看着他。
她也不觉得他这样神经兮兮的,也不会觉得那燃烧着鬼火的眼睛可怕,她就坐在那里,抱着膝盖含笑看着他。
在他下次冲上来的时候,她看着他,主动吻了上去。
他的发丝已经被浸染,面色苍白,薄唇都有点失去了温度。
但是他们忘记了这里是冥河,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纵情地亲吻着对方。
分不清是谁的血,带上了腥味。
这里的晚上很冷。
但是他们很快活。
这是生命里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他们互相依偎着,体温就清晰地传递给了彼此。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没有束缚、没有阻碍,也就没有了谎言。
不计后果,不顾未来。
他们的心在这里,空前地贴近了彼此。
扑通扑通。
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姜狸,三天。给我三天时间。”
——就像是小时候,你带我走出放逐之地的时候一样。
你闭上眼睛跟着我走。
睁开眼睛,我们就离开这里了。
她当然相信他。
风雪当中,她趴在了白虎的背上,蹭了蹭白虎柔软绵密的白毛。
他们渡过了冥河,终于踏上了最后的一段旅途。
白虎的虎毛柔软至极,替她挡住了漫天的风雪。她听着呼啸的狂风卷着细碎的雪星子飘过的声音,迎面的风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她小声地和他说着话,从望仙山的日出讲到了不归墟磕碜的小花。
这里什么都没有,离死亡那么近。但是他们不再谈论生死了。
他们聊着石板路上的小花,明镜斋的桃花雨,姜茶里的方糖……生命就在这些细碎琐事的间隙里蓬勃地生长。
他们走过的厚厚的积雪下,是万年前的枯骨和亡魂。
这是毫无生机的茫茫雪原。
但是春天——
春天就这样降临在了他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