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氤氲人间,远处的山水逐渐隐去,唯有眼前人仍带鲜活色彩。
他闭上双眸的时候,睫毛敛住,如同鸦羽。
清淡的,柔和的气息,像雨水一样,细细密密地笼罩住她。
夏沉烟脑袋往后仰。
陆清玄却用右手,轻轻按住她的后脑勺。
雨下个不停,落在伞面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陆清玄的伞面愈发朝她倾斜,似乎失去了控制。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但当这短暂的一吻结束时,陆清玄已经被雨水浇湿了。
雨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他眨了一下眼睛,低声问道:“你淋湿了吗?”
“没有。”夏沉烟回答。
哪怕是在刚才,他也是把伞倾斜到她这里的。
陆清玄:“那再逛一会儿?”
“回宫吧,妾身累了。”
陆清玄应好,送她回宫。
他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在路上,悄悄牵住她的手。
夏沉烟没有甩开。
……
事情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比如,陆清玄开始把奏章挪到长秋宫来批复。
长秋宫是有书房的,但夏沉烟更喜欢把重要的书籍都放在寝殿里。
于是长秋宫的书房,变成了陆清玄的书房。
他还总叫她过去陪他。
夏沉烟有时会答应,有时会拒绝。
陆清玄常常在批奏章批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跑过来抱她,吻她,或者摸一摸她的头发。
他的动作总是很温柔,于是夏沉烟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后来,忽略他这点时不时的骚扰。
毕竟他批阅奏章的时辰实在是太长了。
有一天,夏沉烟问他:“陛下没有想过让别人帮忙处理这些奏章?”
陆清玄沉默片刻,如实告诉她:“我不放心三公。”
——他的自称也不知不觉,从“朕”变成“我”,就像他唤她“沉烟”。
夏沉烟没有再说,她知道陆清玄总是有办法的。
夏至那一天,夏沉烟躺在长秋宫书房的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正是午后,树木苍翠,蝉声鸣叫,书房的侍从已经被挥退。
房间的角落放了冰盆,因此夏沉烟临睡前,在小腹上盖了一条绒毯。
陆清玄安静地批阅奏章,忽然听见什么东西滑落在地的声音。
他抬起头,发现是夏沉烟的绒毯掉了。
她已经睡着了。
他犹豫片刻,把毛笔搁在笔山上,缓步上前,把绒毯捡起来,盖回夏沉烟身上。
盖完之后,他忽然想到,这条绒毯已经掉脏了。
他又把它拿起来,想让太监换一条新的。
陆清玄轻轻地推开门,对太监吩咐道:“再拿两条新的绒毯来。”
太监应是,恭敬退下。
夏沉烟失去了绒毯,在梦中皱眉。
陆清玄看了看自己的奏章,预测今日能早些批复完。
他想,耽误这一点时辰,应该也没有关系。
他走上前,坐到美人榻上,把夏沉烟抱在怀里,用身体给她取暖。
夏沉烟的眉头不皱了,陆清玄低头,安静地看着她。
风日晴和,书房中的香炉散出袅袅白烟。
陆清玄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拂开她鬓角碎发。
半晌后,他没忍住,低头吻她的额头。
非常轻的一个吻,像雪花落入湖面,寂静无声。
夏沉烟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陆清玄瞬间坐直了身体。
夏沉烟有些困倦,她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的脑袋枕在陆清玄膝上。
她已经习惯了,因此只是懒洋洋地问道:“陛下今日的奏章也不多吗?”
“不多。”
陆清玄嗓音平静,夏沉烟却读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她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继续入眠。
陆清玄没有再吻她,只是轻柔地抱着她,用宽大的衣袖盖住她的小腹。
不一会儿,太监拿着绒毯入内。陆清玄接过,给她盖好,方才继续批阅奏章。
可是他有些失神。
笔尖的墨汁滴下来,差点晕湿了奏章。
他写完这封奏章,把它放到一旁。
他意识到,原来在理政时,也会想她。
哪怕她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