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悟了,然后呢?
然后当天夜里,又开始做梦。
不过不是噩梦。
当然,也不至于是春梦。
我梦见了初一的时候。
是我已经喜欢上学神,而学神还没有公开说喜欢我的时候。
我们本来是同桌来着,但是因为同学们的个头都变化很快,所以班主任决定再调整一次座位。
我努力地瞄着他的身高,调整自己的坐姿,尽量让自己能看起来和他一样高。
不过呢,因为他长高太多了,还是被调到了我后面一排,在我侧后方。
我的新同桌是个很漂亮又很傲娇的小姑娘,心思不怎么在学习上,喜欢和那种校园混混一块儿玩,平时一口一个哥啊姐啊什么的。
她老是要求我把作业给她抄,如果我拒绝,她就不理我。
我拿她没办法,最后总会交出作业本,然后就因为两人错得一模一样被勒令罚站。
其实老师也知道肯定是她抄的我,但是她不承认,我不吭声,那老师也没招儿,只能两个人一起罚。
而罚站对我来说有个好处,就是我站在班级最后面,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学神的后脑勺,不用担心被任何人发现。
但是那一天,在我罚站时,他转过头来跟他后面的男生嬉笑打闹,忽然用余光瞄了我一眼。
我的视线和他的余光撞在了一起。
然后他也不用余光了,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
我也没有移开视线,头铁地和他对视。
我忘了是谁先躲闪的,但我记得那个对视真的好久好久,可能有一分钟,可能有三分钟,可能有一个世纪。
我一边想着,他可能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一定不是在看我。
一边又想着,他这么看着我是在表达什么吗?还是单纯因为我在看他,所以他好奇地看回来?
当我醒来时,满脸都是眼泪。
我还是想不通,我曾做过那么多笨拙的事情,我甚至一度以为全班都知道我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他呢?
我还记得他后来跟我说,让我别理那个傲娇女,不要再把作业给她抄了。
我那时候内向得很,扣着手指头说:“不行的,我怕她讨厌我。”
他似乎觉得很好笑:“你为什么要被别人的情绪左右呢?为什么要管那种人对你的看法呢?”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改不了。我很羡慕你,哪怕冒着被人讨厌的风险,也这么我行我素的。”
他伸了个懒腰,试图遮掩脸上绷不住的笑意:“哈,我是男人吗,当然不能和小女孩一样内心敏感。你也别着急,最迟25岁,你这毛病自然就能改了。”
他是天才,读书又多,总能说出这种很唬人的话来。
我当时觉得他好厉害啊,学习又好,又懂很多一般小孩子不懂的东西。
我还认真算了算——25岁啊,还要十多年呢。
我还得带着这令人苦恼的心态生活十多年,这也太久了。
现在十年过去,我好像还真把这毛病改了。
可学神,你人呢?
*
我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擦擦脸,又躺在床上缓了会儿,好不容易把气给喘匀乎了。
今天是周六,是上课的日子。
看了眼手机,才四点多,但我也不敢再睡了——就我现在这个情绪,接着睡的话很容易梦回去。
再看一眼聊天软件,是昨晚我睡着后龙同学发来的消息:我这次化学测试85分。
我嘀咕了一句牛逼,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给他回复。
老师的套路吗,无非就是那些——
先表扬一下干得漂亮,可喜可贺。
再警告一下稳住成果,戒骄戒躁。
距离高考还有一周时间,只要他最后化学也能考80分以上,那以他的语数外水平,就稳稳的可以上省内大学。
目前我给他讲透的几个题型,再加上选择题得分,不出意外的话绝对是能达到这个标准的。
在他高考之前我还能再给他上最后一节课,我寻思着到时就不再给他讲新题型了,咱们还是搞稳一点,把之前讲过的题型再深化深化、提高提高。
就在我打算把手机扔一边去刷牙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
我拿起来一看,是龙同学的回复:下节课能把剩下的题型给我讲完吗?
我先是确认了一下时间——
他跟我说“考了85分”时,是凌晨一点。
而现在是四点半。
这孩子是睡了还是没睡啊?
我耐心地跟他解释,就剩一节课了,讲新题型得不偿失,对考试心态也会有影响,咱们当务之急是保证已经讲过的题型不丢分。
他很快又发了条消息过来:那我要加课,下周的晚自习我都逃掉,你给我把题型讲完。
我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
这样不行。
我是挺希望他对化学感兴趣的,但高考在即,不能整疯魔了。
他这么下去,很可能重蹈为师覆辙——化学上去了,语数外出大问题。
我抱着手机对他一通苦劝,但显然说不通,他甚至问我有钱不挣是不是傻。
这时我意识到和他争论这个只能是浪费他的宝贵时间而已,于是暂且给他回复道:你睡会吧,实在睡不着就好好学习,加课的事我考虑考虑。
一天的课结束后,约莫晚上八点,我打了龙同学家长留在前台的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喂。”
我忙道:“您好,是龙同学爸爸对吗?”
男人顿了顿,回道:“对。”
我拿捏着教师腔:“啊您好,我是龙同学在新梦想的化学老师。是这样的,因为还有一周孩子就高考了,我想和您聊一下关于……”
男人说:“我现在正忙,有什么话你跟我秘书说吧,我把她电话号码发给你。”
我:???
这就是上得起700块钱一节课的家庭吗?
男人很快发了短信过来,我照着电话号码打了过去,这次是一个女人接了电话:“喂。”
我说:“您好,请问您是龙同学的……”
的爸爸的秘书吗?
我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
好在对方也没等我问:“啊,您是龙龙的老师吗?龙龙的学习一直都是我在管的,有什么事您可以跟我沟通。”
我忙道:“是的是的,我是龙同学在新梦想的化学老师。龙同学最近化学有很大进步,现在还有一周就高考了,其实我给他的建议是夯实目前掌握的内容,保住B等级。但是孩子自己好像希望冲一冲A等级,要求讲新东西,甚至希望加课。我觉得这对孩子最后考试的心态影响会很大,其实打这通电话是希望您也能劝一劝他,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坏了大事。”
秘书很耐心地听完了我的话,然后认真回答我道:“好的,我明白了,谢谢老师这么上心,我会去劝劝龙龙的。但是我也要和您说一下,龙龙做的决定在家里一直都很受重视,轻易没人能改变他的想法。希望您也不要有太大压力,这对龙龙来说也不过是人生中的一场考试而已,如果成绩不理想,他可以复读,也可以出国。我们觉得最重要的是,龙龙此刻是渴望学习、渴望获取新知识的,那就没有必要因为区区一场考试而扼杀他的求知欲,老师您说对吗?”
我说?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特么人都听傻了啊姐姐。
*
这事我检讨。
作为老师,我不该应试教育,将教学庸俗化。
作为运营,我不该以自己的追求揣测客户,应该先切实了解客户需求。
挂了电话我还是精神恍惚,果然这世界不止有一种活法。
龙同学的课最终报进了我的系统,在他高考前的每天晚上六点到八点,我都得给他一对一上课。
时间倒是很充裕了,但我的压力在于,如果这么搞到最后龙龙化学还是没考A,那我可能该切腹谢罪。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涵涵给我发了消息过来,大致意思是他要做一个“裂变活动”,也就是希望社群内的家长们拉新家长进来,从而扩大社群。
涵涵的打算是每拉来三个新人,就送一份学科资料作为“礼品”,问我有没有时间给他整理一下K12教育中要用到的所有化学方程式,充当“礼品”的一部分。
然后除此以外,还需要写篇宣传文章,发在公众号。
我知道要不是实在没招了,涵涵肯定不会周末找我。
我发消息问他:这活动打算什么时候推?
涵涵说:周一晚上六点。
这么着急啊。
周一晚上实际上就是最早的时间了。因为教育资讯在周末的宣传效果极差,没有家长会想在快乐的周末时间看教培公众号,所以从现在起往后最早的适宜推广的时间点就是周一晚上。
双职位果然是好忙。
我算了算时间,最后还是应了下来,然后就寻思着不然买杯咖啡今夜不眠了吧。
这时候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太对劲的事儿。
我打开和陈先生的聊天界面确定了一下——果然,昨天陈先生没给我发点咖啡的链接。
这是件很小的事儿,所以我其实也没有很放在心上,只是疑惑了一下。
他是知道我请假了吗?
还是说昨天,他也没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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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码哭咯码哭咯
今日双更,20:00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