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回到下午两点十分。
萩原和松田正坐在警车驾驶位和副驾驶位, 掐着表等待红灯过去。
人群在斑马线上行动,被警车的窗子分割成一张张会动的连环画,配合着高楼大厦间的光污染, 成为某种荒诞的背景。
松田阵平坐在副驾驶上,凝视着手表, 点着一根烟, “你刚才的理由也太烂了。”
“那也没办法嘛。”萩原研二趴在方向盘上。
从杉田和道家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那些媒体学聪明了, 见死者家的正门一直无人进出, 就开始绕着死者家行动。
如果不是松田阵平反应及时, 当场脱了外套将外套罩在平岛阳头上,然后抗起人就跑,恐怕平岛阳现在就会出现在屏幕之上。
“总之, 平岛他现在还是不要出门了。”数字归零,萩原研二直起身,踩下油门。“他被拍到是最难办的。”
随后警车熟练的窜了出去。
下午三点, 早川奈奈家。
果不其然,一部分媒体们也顺藤摸瓜, 找到了早川奈奈家的位置。
但好在警戒线拉的极快, 他们到现场不出五分钟,这些媒体就被从现场驱离。
“幸好他们还没摸进早川家。”大门与窗户全都完好, 两人松了一口气。
推开院门,迈进院子的门槛,再走一步,一张小卡片正在他们脚前。
萩原研二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随后蹲下身。
卡片上有半个鞋印,鞋尖位置是朝向家门的, 前端尖,中段修长,明显是女靴才能留下的鞋印。
萩原研二怕这是什么证据,也不敢将鞋印蹭去,只能眯着眼,隔着那层污泥看下面的字。
“……吉田里亚,建筑工程师,联系方式……”
“先装起来。”松田阵平凝视着这张卡片。“一个建筑工程师不可能这样发名片。”
他们走进早川奈奈家。
早川奈奈家的装修和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差别,就像日本每个爱娇的小女孩儿家中一样,有大片大片可爱的粉红色,还有不少布娃娃和布艺花,至少从这片空间上,萩原和松田看不出来她会存在任何过激举动。
直到他们推开了早川奈奈家的卧室门——
满墙的海报,贴上天花板的死者的照片,四面八方拿红笔勾勒出的大大的爱心,堆在角落的,用纸箱子装着的专辑和应援棒,纸箱子旁放着的定制的人形立牌,有杉田和道,也有她自己,两个立牌合起来就像一对情侣。
她床头柜上也有一张和杉田和道家相同的双人照,只是与杉田和道家那张不同的是,早川奈奈家里这张,玻璃隔板上用粉色记号笔勾勒出了一条爱心线,一头连着杉田和道,一头连着早川奈奈。
松田阵平翻过相框,背面拿红笔写着行字。
——想要永远在一起。
早川奈奈写这行字的时候或许是情绪激动,最后一笔拖的极长,尾调甚至在颤抖,松田阵平甚至能想象的到,早川奈奈在写这行字的时候有多疯狂。
萩原研二则在拍完整个房间的照片后,伸手掀开了海报一角。
[是我老公。]
[我爱你。]
[我喜欢你。]
……
字迹什么颜色都有,萩原研二咽一口口水,按照日期继续往下掀。
[我真的好喜欢你。]
[喜欢的不得了。]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
直到最后一张海报,也就是半个月前的那一张,写的是[太好了,我们终于交往了]。
墙上的海报被尽数揭下,剩下满墙的癫狂之语。他们两个站在这些话语之中,就像站在了狂浪的最中心,脚下的地板与头顶的灯摇摇欲坠。
两个人看得胆颤心惊。
“小、小阵平,”浸泡在这样极端恐怖的爱意里,善于洞察人的萩原研二一时间连牙都有些打颤。“早川奈奈她绝对有问题。”
她自己站在这些话语中心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写下那些话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
下午三点半,整个早川奈奈家上上下下都翻过一遍,没什么新线索了,他们带着那张卡片和一手机的照片离开早川奈奈家。
可还没等他们上警车,就被一个男人叫住。
“等等,警官先生们。”
松田和萩原回过头。
叫住他们的就是给早川奈奈作证,说昨晚十点多看见她在院子里的邻居。
光头男人憨憨一笑,“请问您二位有看见奈奈那孩子家里的博美犬吗?它现在看起来还有精神吗?”
松田阵平愣住,“博美犬?”
“啊,那是一只老狗了,我们都叫它太郎。”邻居解释,“奈奈那孩子不在的时候经常托我照顾它,今天早上奈奈不是就去了警署嘛,所以我就想着照顾照顾她的狗。”
“但警戒线拉起来了,我也进不去,所以就想着问问两位警官先生,太郎现在看起来还好吗?我能进去喂喂狗吗?”
“……狗在哪里?”
邻居满脸问号,“警官先生们没看见吗?太郎就在奈奈家的院子里啊。”
可他们在早川奈奈家呆了半个小时,别说狗了,连根狗毛都没看到!
“那这只狗它昨天还在吗?”松田连忙追问。
“昨天晚上十二点多我还听见狗叫来着,然后奈奈起来训斥了它几声。”
——十二点多还有狗叫,今天就没有狗了,时间不长,可以碰碰运气。
这样想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来不及回答男人,当场折回早川奈奈家。
他们踢开院子大门,拿起放置在庭院的铲子和耙子,开始满地挖。
二十分钟后,萩原手中的铲子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从土中抽出的铲子尖儿黏腻带血。
他们扒开这里的土——
坑里躺着一只被破开肚皮的白色小犬,从伤口里露出没被消化的肉。
“这是撑死的?”松田阵平皱着眉,“这个碎肉上的血管形状……它吃了猪或者羊的心?”
“小阵平,往好了想想。”
萩原研二苦笑,“猪羊的心脏和人类的心脏极像,这说不定是人心呢?”
——而且正好杉田和道的尸体缺少一颗心脏。
*
晚六点十分,他们两个带着证物和这条狗的尸体回到警视厅。
晚七点,卡片上的痕迹和狗肚子内的未消化物检测完毕。
“确认了。”鉴定科成员说,“卡片上的脚印里含有死者的血,而狗狗腹部这些切碎的、没消化掉的都是人的心脏。”
说着说着,也许是想到了那样的场景,鉴定科成员没忍住yue了两声,“心脏是死者的。”
早川奈奈把杉田和道的心脏,给狗吃了。
“解释解释吧。”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平岛阳敲敲桌面。“当时他们两个把这件事告诉我,可是吓了我一跳。”
得知早川奈奈卧室的样子,还把死者心脏喂给自己饲养多年的狗吃了,还把狗撑死了,还把狗的尸体埋在院子的树下,平岛阳当时真的很真情实感的疑惑自己是不是睡着睡着睡到了另一个世界。
要不然怎么解释七年之后的凶杀案的凶手这么疯狂?
七年前北山幸都没说这么疯!
“哼,那就是你们检测错了,反正你们这些人也不是废物一天两天了。”早川奈奈嘴硬,“我就是昨天晚上没有出门,狗怎么死的我完全不知道,我喂的就是动物心脏。”
看着早川奈奈这幅样子,再听听她的话,平岛阳久违的感到血压升高。
“注意你的用词,小姐。”他气极反笑,“破你的不在场证明也不难。”
平岛阳从审讯室的椅子起身,拽着伊达航离开审讯室,而后在警视厅休息室找到被一个电话叫来的邻居,还有那位建筑工程师吉田里亚。
“嚯,气得不轻。”站在休息室的神宫迎上来,递给他一杯温水。“都查到她家狗了,她还不交代啊。”
“就一口咬死自己昨天晚上没出门。”平岛阳接过温水,将温水一饮而尽。“你们这七年碰见的都是这样的?”
“那到也不是。”神宫挠挠头,“要是被侦探发现的,他们一般当场就交代罪行,被带回警视厅的,都是不全弄清楚了就死鸭子嘴硬。”
——七年前的碎尸杀人案的风波,经过时间的发酵,经过人手的操控,对七年后产生了足够深远的影响。
平岛阳不由得叹气,“知道了,我这就去戳破她的不在场证明。萩原和松田一会儿吃完饭回来之后,让他们也来审讯室,我需要他们手里的照片。”
晚八点十分,平岛阳再次踏进审讯室,身后跟着一个警察两个证人。
晚八点二十,松田和萩原到达审讯室。
“早川奈奈小姐。”人证物证俱在,平岛阳双手搭桥,手肘撑在桌子上,直视对方半隐在发丝后的眼眸。“首先让我们来听听这两位先生都怎么说吧。”
[邻居的口供——晚上十点多曾见过早川奈奈在院子里,晚上十二点多听见过狗叫,早川奈奈起来训斥过它。]
[吉田里亚的口供——昨天晚上喝多了,十点五十多晃悠到了早川奈奈家附近,看见灯光亮着,窗口有美女,一时色.心起来了,说了几句荤话。]
“……后来我见那个美女说的多过分多大声都在窗口,就以为她也有意思。”
吉田里亚捂脸,“当时我就在她门那插了一张我的名片,等着她以后给我打电话,结果给我打电话的是你们。”
“而一般人开这种双开大门是什么情况呢?”松田阵平接过话茬,“如果门缝有东西的话,从里拉开门,在开门那一瞬间,东西会掉到门槛外,或者非常靠近门槛的地方。”
萩原把那张照着卡片和地面的照片调处来,放到早川奈奈眼前转了一圈:“只有从外往里推,那张卡片才会随着你的动作跑到门槛里那么远。”
“而且你只咬死了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出门。”伊达航接力,“你只说邻居能为你作证,怎么没说过这位吉田里亚?”
“就不能是我觉得不用说吗?”早川奈奈扯出一个笑,“能给我佐证的一个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吧?”
“倒不如说是你压根就不知道晚间还有这个人来过。”平岛阳扒了扒萩原手机里的照片,调出那张立牌,“开灯,把立牌摆到窗边儿,你就能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随后他将手机举到吉田里亚眼前,“你昨天晚上看见的美女是这身衣服么?”
“是。”吉田里亚老脸一红,“当时就是看她穿水手服特别漂亮,所以我才……”
“后面的不用说了谢谢。”平岛阳连忙打断他。
他不想听色.鬼的心路历程。
“早川奈奈小姐,”平岛阳收回举着手机的手,“你可能没想到,那张卡片上印有死者的血。”
“而且天太黑了,当时没看见吧?”他话里话外的嘲讽力直接拉满,“所以才一脚踩了上去,鞋尖冲向家门。你至少十点五十多之后才回的家,可不是像你口供说的那样一直在家。”
十点多邻居看见了在院子里的早川奈奈不假,又在十二点多听见了早川奈奈训斥狗,所以他的口供才会下意识让大家都觉得,早川奈奈一晚上都在家。
“而你家到杉田和道家相当近。”萩原研二指出,“我开警车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从你家往死者家走,开车的话只要两分钟,你自己走过去的话,十分钟不到。”
伊达航双手抱胸:“吉田里亚十点五十多在路上冲窗口喊的你,你不知道,因为你那时候已经出发了,而且应该已经差不多要到死者家了。”
凭借早川奈奈的力气,十分钟之内把人拖上床并杀死完全没问题。
松田阵平抬起眼皮,接上戳破早川奈奈不在场证明的尾声:“所以十一点的时候,山中幸去找死者,死者才没有开门。十一点二十菊池长织过去找死者的时候,死者也没有开门。”
——因为死者那时候已经死了。
只要不开门,掏心对她来讲也不是什么大事,门外的人走之后,还能凭力气去公园抛个尸,毕竟公园离杉田和道家也不远。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平岛阳开口,“早川奈奈小姐。”
嫌疑人除了认罪外没什么要说的,于是山中幸和菊池长织得以洗清嫌疑,从警视厅离开。
夜幕之下,山中幸拿起电话,拨通不存在于通讯录中的号码。
他的神色很是恭敬:“大人,我从警视厅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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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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