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看着他。
目暮十三有点儿疑惑, “你说说看,什么办……”什么办法?
只可惜还没等目暮十三说完,一声“我不同意”就打断了他。
目暮十三侧头一看, 出声的是伊达航。
“你真的要这么干?”不管自己的上司怎么想,伊达航皱着眉头看向平岛阳, “你一个人要怎么对付威雀?”
平岛阳和威雀, 一个一米七多一点儿,一个将近两米, 体能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之上, 加之平岛阳还受着伤, 去独自拖住威雀根本不现实!
目暮十三这才反应过来平岛阳所说的有办法是指什么。
他动作急促地从椅子上起身,猛地一拍桌子,“你疯了你去当诱饵?!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这么多人围追堵截, 也总比你过去拖住黑衣组织成员强吧!”
而随着目暮十三的动作,他身下的椅子向后猛地挪动两下,椅子腿蹭在地上发出几声让人耳鸣的刺耳声响。
“老大, 你冷静一点儿。”平岛阳抬手揉揉耳朵,缓和下耳鸣感, 开口。“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毕竟从头至尾, ”他说,“威雀都在盯着我。”
平岛阳看向目暮十三, “威雀觉得这世界都是虚假的,执着于送我解脱。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哪怕这是个陷阱。”
“所以。”他语气淡淡,“就照我说的做吧, 我和威雀之间也应该有个了断。”
整个会议室寂静下来。
会议室的窗户此刻正开着,从窗口传来微风, 吹动平岛阳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金色眼睛的全貌。
而看着会议室里现在站着的几个人,黑田兵卫沉默半晌,也从椅子上起身。
“需要我们公安做什么配合?”他低声向平岛阳询问,“是否需要我们派遣狙.击手或者情报人员全程跟随?”
……这是,认可这样的行动了?!
那一瞬间,旁听的降谷零瞳孔紧缩。
他几乎是立刻循着声音转过头去,对上黑田兵卫的脸,眼神仓惶,语气焦急:“黑田理事官?!”
于此同时喊出声的还有目暮十三。
只是迎着这样的视线,黑田兵卫却仍旧不为所动,他看着像只猫一样僵硬的降谷零,脸上表情不变,嘴里的话却是对着两个人说的。
“目暮警部,降谷。”黑田兵卫语气淡淡,“收回过多的情绪,我们现在是在谈论如何抓捕黑衣组织成员,如果没有更好的方案,我们只能采取这个。”
警察们总是这样与死同行的,公众的利益、人民的安全、民众的权利,很多东西都比他们自己的命更为重要。
而在座的警察们都明白这一点。
他降谷零也是。
这个黑皮男人嘴巴开合两次,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咬紧牙关低下头,重新坐回椅子。
“我的话,要去一趟米花医院。”没人再有异议,平岛阳清了清嗓子,回答黑田兵卫原来的问题。“探案的时候绷带松了,我需要再去找医生一趟。”
说着说着,他又抬头看向黑田兵卫,提起另一个话题,“黑田理事官,你们公安到现在为止已经端了几个黑衣组织的据点了?”
“十六个。”
“那麻烦给我留一个黑衣组织成员出来,我需要他帮我送封信给威雀,信一会儿到医院来取。”
随后平岛阳走向会议室大门。
“小平岛,我送——唔?”
萩原研二从椅子上起身,话未说完就被坐在他旁边的松田阵平抬手捂住了嘴,强行按了下来。
萩原研二疑惑的看向松田阵平,却看见松田阵平对他打着眼色,随后自己靠后一点儿让出视野,让他看一旁坐着的、此刻表情不太正常的诸伏景光。
而诸伏景光没管自己的同期们都有什么小动作,他只是站起身,对着自己的上司点点头后快步走到平岛阳旁边。
“平岛前辈,我来送你吧。”
诸伏景光勉强扯起嘴角,抬手替平岛阳推开会议室的门。
.
早七点二十七分。
现在正是早高峰的时间,靠坐在警车副驾驶上盯着车旁奔流不息的车辆,平岛阳在四面八方一片焦躁的车喇叭声中,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诸伏警官。”他从副驾驶上直起身,指指前方的红绿灯。“已经绿灯很久了。”
诸伏景光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
他看着眼前的绿灯,左脚下意识一踩油门,随后又连忙松开脚猛打方向盘,让警车擦过绿化带稳稳停在路边儿,挡风玻璃上落满了被刮落的树叶。
“……抱歉。”看着车窗上的树叶,诸伏景光干巴巴地道歉。
这个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握的发白,浑身上下的不安和愧疚几乎要溢出,连头发都显得蔫哒哒的,有点儿像只干坏事被抓到,只敢偷偷摸摸从门缝看人的猫。
被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象逗乐,平岛阳没忍住笑了一声。
“平岛前辈?”诸伏景光茫然的转过头。
他在诸伏景光看过来时连忙收敛了笑意,伸出一只手到对方眼前,“有烟吗?”
诸伏景光摸摸自己的衣兜,翻找出烟和打火机递过去。
下一刻——
“嚓。”
是打火机被按下的声音。
随后火苗窜动出来。
平岛阳动作生涩的点燃香烟,然后将点燃的香烟放进嘴里叼着。灰白的烟雾飘散在警车里,隐约遮住那双因火光更显明亮的眼睛。
“平岛前辈不会抽烟吗?”诸伏景光不由自主的问。
只是想看着烟雾缭绕,从而平静内心的平岛阳摇摇头,最后还是选择不再用香烟折磨自己,一把将香烟按灭在车载烟灰缸之中。
“我不太会。”他打开车窗,让烟雾散出去,“你会?”
“我会。”诸伏景光点头。
在洗脑时期,苏格兰是抽烟的。
大概是威雀的恶趣味,非要搞出和皮下的诸伏景光完全不一样设定,也正是因为如此,诸伏景光现在抽烟的姿势变得非常熟练,压力大时偶尔也会来上一根解解压。
尼.古.丁与焦油的味道因为香烟点燃的时间短而极其浅淡,只有在放缓呼吸时才能隐隐闻见。
感受着鼻腔里淡淡的烟的味道,诸伏景光想了想,开口:“平岛前辈,你觉得我代替你去怎么样?”
“不要闹,诸伏警官,”平岛阳语气平平,“这是我和威雀之间的事。”
只是哪怕是拒绝,他的声音也很轻,仿佛是在担忧语气重了诸伏景光会哭出来。
事实上现在诸伏景光也确实情绪不太好。
感受到对方有些诧异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眼下,诸伏景光连忙抬起手,遮住自己有些泛红的眼眶。
——他有在努力控制情绪,但貌似并没什么成效。
平岛阳:“……”
平岛阳:“。”
行,这个也需要进心理诊疗室好好治疗,而且这个看起来症状比赤井秀一严重多了。
从解除洗脑开始,身边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数极速增加,平岛阳原本想解释利弊的话全都哽在喉咙里,现在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和威雀要来个了断的事情说起来和诸伏景光没多大的关系,骨裂也好、骨折也好,那是他自己身体素质不行,只是这家伙看起来实在是要被愧疚压垮了。
……给诸伏景光找点事儿做转移注意力可行吗?
这么想着,再次无证上岗的心理医师扯下诸伏景光捂脸的手,直视那双写满难过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和他强调着:“我不会死。”
诸伏景光垂下眼,视线落在平岛阳腰腹的绷带上,下意识反驳:“可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就算是我身上有伤,那我也不会死。”平岛阳将语气再次放缓,“我知道你在对不清醒时打伤我的事情愧疚,想要补偿我,但是,我们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反正我本来也不是靠武力值高成为的警官。”
“我们选择成为警察是为了守护生命。”他往驾驶位的方向侧身,伸手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生命很宝贵,你我的生命同样包含在内,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我仍旧选择成为那道防线。”
“而且我都已经给自己选好养老地点了,就在你们长野县,希望你做饭足够好吃。”
他笑笑,“所以现在别搞得像我好像没几天好活了一样啊,诸伏警官?”
没见过这么轻易拿生死来开玩笑的,诸伏景光看着他,眼神震撼莫名。
无人接茬让车内再次安静,为了规避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不赞同的眼神,平岛阳干脆摆烂般的往副驾驶座上一倒,闭目养神。
诸伏景光小心翼翼:“……前辈?”
无人应答。
开摆的平岛阳半句话都不想说,现在就想赶快去医院。
看着平岛阳的样子,诸伏景光在驾驶座上沉默一会儿,重新将汽车启动。
他在汽车的轰鸣声妥协了,“平岛前辈喜欢吃什么?甜食?”
沉默半晌,他又说,“算了,等你回来后再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