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魏忽然断开的北斗定位信息和生物信号,可以判断出鸡场乡的两千四百多号人很可能是一月五日九点二十分到九点半之间被咒杀的,并在之后被窦女使用判官令逆转阴阳,将全体被咒杀者连同整个鸡场乡的建筑群一起被倒转到了亡域死境。
季思情等人凌晨三点从小坡上村寨旧址旁的苗岭灵眼进入亡域死境,在路上耽搁了几个钟头,终于找到鸡场乡建筑群后又被浓雾影响,成功与老魏接上头并了解到详细情况,已是一月六日清晨七点。
距离老魏等人被咒杀,已经过去了接近十个小时……留给所有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多久,一行人便匆匆离开乡招待所,赶往位于鸡场乡东南部的吕家。
老魏也带上他携带的脉冲设备,跟在队伍里行动。
“如果咒杀我们所有人的人和诅咒吕家的人是同一人,那么这个人有很大可能就是吕家人。”一面贴着建筑外墙小跑步奔行,老魏一面对同事们道,“晚上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这个无意中得到判官令并以之行凶的人,其恨意针对很明显的是吕家人,之后不晓得是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牵连到整个鸡场乡,或说,牵连到了这个晚上刚好出现在鸡场乡的人。”
季思情皱眉道:“魏哥,你的意思,那个拿着失窃判官令的人,并不是从主观上故意要咒杀这么多人?是出于某种不明原因?”
老魏点头:“我们和专案组的人本来就是外人,一开始来到鸡场乡是为了苗代芬等四人的失联案,跟鸡场乡群众扯不上恩怨,而且被咒杀的人里面还有乡招待所的保洁员——我打听过了,招待所的保洁是从隔壁村寨过来替班的,原本的保洁儿子娶媳妇请假回乡下办酒去了,这个替班的保洁来才来两天,和乡里面的人都不熟,哪里有机会结得下怨呢。”
“不是出于仇恨,那就只可能是其它原因,比如说,用这个判官令去诅咒人是存在某种限制或者前提条件的,随便乱用,就会被反噬。”老魏平静地道,“想来也正常,地府判官用的东西,普通人沾到了哪里能落着好。”
季思情等人都默默点头认同,包括不大靠谱的秦浩浩。
季思情想了想,皱眉道:“吕家原先就死了两个人,吕老爷子和吕家老大。昨天白天,吕全有和吕庆生先后出事,昨晚上我离开后,又死了两个……前后加起来六条人命,会有反噬的话……那必然会发生。”
“遭受反噬或某种原因导致这个持有判官令的人失控,丧心病狂咒杀这么多人,这样就说得通了。”老魏接话道,“整个鸡场乡逆转到阴间来后,当时大家伙儿还是都能保持清醒的,我和老刘还有乡政府的干部组织群众集中避难,这个期间,我见到过吕家人。”
“哦?”季思情精神一振。
“当时情况比较紧急,我只注意到吕家人还是挺多的,连大人带小孩有二十来个,由乡政府的干部组织,和那周围的群众一起,在吕家大院里避难。”老魏道,“此外……吕家大院外面,撞车的那两口子,在窦女逆转了阴阳后仍然是尸体,没和我们这些人一样能跑能动。”
“也就是说……‘那个人’,是诅咒了吕四妹两口子之后被反噬,或是因为某种原因失控的。”季思情明白过来了,立即道,“被诅咒立即杀死、没有还阳机会的都只是吕家的特定成员,而不是灭门整个吕家,那么这股狠毒到要让人去死的憎恨,必然是来自吕家的家庭成员!”
“没错,如果这股恨到不惜借神鬼手段去诅咒别人死的憎恨来自某个与吕家有仇的鸡场乡人,那么,吕家必定会被灭门,留不下这么多活口。”老魏道,“恨意来自家庭内部,才有可能‘精挑细选’要杀死这个、不杀死那个;恨意来自外部,是不可能在愤怒滔天的时候还会去考虑哪个该死哪个不该死的,肯定是要灭了满门才能罢休。”
生活在好家庭的秦浩浩一脸懵逼,在镇上长大、见怪世间百态的季思情凝重地点头认同。
以吕家这复杂的家庭环境,家庭成员里面某个人对家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家人去死,是完全有可能的——别说是这种有着几十口子人的大家庭了,兄弟姐妹稍微多一点的小家庭,因累积的矛盾引发血案的也不是少数。
浓雾之中行动不便,到此时,众人才模糊看到吕家那颇有特色的、三栋楼连成一体的大院。
“魏哥,你的意思,持有失窃判官令的那个人,还混在吕家的家庭成员之中?”季思情道。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不能解释窦女的下属为何过了这么久都没找到目标。”老魏道,“你们来之前,大概半小时前,小娟来过一次招待所,把所有房间看了一遍就走了,她应该也抱着同样怀疑。”
“这确实……很麻烦啊。”季思情皱眉道。
鸡场乡这两千四百多号人,都是“暂时的死人”,没有呼吸和心跳,脸上没血色,要是不动不说话,看着真的跟刚死的尸体没区别。
被判官令反噬的人,估计也已经成了死人。
有还阳机会的死人和被反噬的死人混做一处,就像把树叶藏进树叶堆里,自然没那么容易被区分出来。
“先看看吧。”季思情叹了口气,侧耳倾听了下、确认窦女和那个未知鬼王交手的地方离得还比较远,伸手去拉吕家大院的门。
细微的门轴转动声中,为了摆阔做得很宽大的厚重对开大门被轻轻拉开。
吕家的院子里仍然停着几辆车,集中过来避难的群众都在吕家那三栋挨在一起的小楼里,一楼还都留了人警戒,见到大门被拉开,吕家右副楼一楼的窗户上便露出了张满是紧张的苍白面孔。
这个负责警戒的人是乡派出所的一名民警,没认出穿着防护服的季思情等人,倒是认出了老魏,连忙把左副楼的门打开,朝院大门方向挥手。
时间紧急,老魏没功夫跟这位民警解释细节,上来便道:“吕家人都集中在哪个房间避难?”
民警愣了下,下意识道:“咦,你们也找吕家人啊?”
“还有谁来过?”老魏很快反应过来,“那个女的来过?”
老魏不便向乡派出所的民警和乡镇府的干部解释窦女的下属生前其实是个连环杀手,就只以“那个女的”代替——为了避免扩大后续扫尾工作的麻烦,老魏连窦女的来历都没跟专案组之外的人提过。
“诶,来了有一阵了。”民警指着对面的左副楼道,“吕家人都在那栋楼三楼,那个女的上去了就没下来。”
外勤们对视一眼,连忙转头朝左副楼走。
吕家左副楼的一楼、二楼都有避难群众,大部分都陷入了沉睡状态,三楼的吕家人也差不多;外勤们匆匆跑上楼,就看到客厅和几个敞着门的房间都睡着人,大人小孩都有。
季思情只在公安部的协查通告和监控视频中见过的连环杀手小娟,就正在吕家左副楼三楼的客厅中翻动沉睡中的吕家人。
连没穿防护服在内的老魏、合共七名外勤从走廊上进来,小娟淡然偏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像是对他们不感兴趣一般,把脸转了回去忙自个儿的事。
外勤们是知道小娟的来历的,换个场合遇到此人,不管对方是活人还是僵尸,都必然要出手将其拿下。
但是此刻吧……整个鸡场乡两千四百多条性命压在他们肩膀上,小娟还是同一阵营的……这就很让人为难。
已经见过小娟两次的老魏面不改色,大步走进客厅,低头逐一观察睡了一屋子的吕家人,其他人见状,便也默默跟上。
秦浩浩当初为了帮Z省警方办案,看了几天几夜的监控视频、就为了找到小娟的身影,此时实在很难忍住好奇,不住偷偷打量她。
从外表上看,小娟是个很标准的西南省份女性,个头不高,偏瘦,脸比较圆、短,长相并不出色,外形上的唯一优点或许也就是不大显年龄。
秦浩浩就实在不能理解这么个好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普通通的年轻女人怎么就能做下那么好些离谱的人命案,那好奇打量的视线连自个儿的同事都受不了,惹得好几个人偷偷瞪他。
小娟大约也感觉到了秦浩浩那过分关注的视线,冷漠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起身走进卧室。
这间卧室大约是吕家某个女主人的卧室,房间里打了个齐顶的大衣柜,还有个挺讲究的梳妆台;床上、地板上睡着好几个吕家的成年妇女,其中几人还带着年幼的孩子。
客厅里的外勤们也准备进这间卧室时,小娟冷着脸先一步退了出去,走进隔壁的小房间。
相较于隔壁那间女主人的卧室,这间女儿房要狭窄得多,屋子里也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一个小衣柜,一张书桌,一张单人床。
小小的单人床上挤着两个年轻女孩,书桌上趴着一个,衣柜旁边的空地上蹲着一个;四个吕家的孙女年龄都比较接近,在十八九岁到二十来岁之间,眉眼上都有一定相似处。
被窦女拘在身边后情绪波动日渐减少的小娟,冷眼观察着这四个女孩。
她自己就是一个极富攻击性、且足够心狠手辣的年轻女人,她可不会产生什么年轻美好的女孩子不会犯罪之类的“偏见”,无论是观察还是搜索,都相当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