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使小心。”食乐眼疾手快,扶住了李佑德。
李佑德重新站稳,他盯住那鹦哥,圆睁的双眼诉说着他的震惊:“食公公,这……这……”
“是陛下的旨意。”食乐开口解释了一句。
如今的食乐在面对鹦哥的时候,已经能做到淡然处之了,甚至因为相处多了,他还给鹦哥起了一个名字。
食乐看着仍然在多舌的鹦哥,颇为无奈地开口说道:“多舌,莫要多舌了。”
多舌在鸟架上蹦蹦跳跳,欢快地给出了回应:“镇安兴…嘉正衰……镇安兴…嘉正衰……”
李佑德:“……”
李佑德受到的冲击有点大,他觉得这鹦哥的问题可能不在于多舌……
“李院使,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食乐在旁催促了一句。
然而,李佑德却一动不动,钉在原地。
此刻的李佑德后悔了,他不想面圣了。
如果说之前,李佑德的心中还有所疑惑,那么见到这只养在御书房的鹦哥,他的疑惑已经全部解开了。
“镇安兴…嘉正衰……镇安兴…嘉正衰……”鹦哥再次口出人言,说话的时候还一直盯着人瞧,看起来颇有灵性。
可李佑德听了只觉得心惊肉跳。
李佑德不想面圣,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能把这样一只鹦哥养在御书房的陛下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的把脉结果没有错,陛下就是一个心性强大,遇到谋逆,也能面不改色,心如止水的君主。
自古能做到如此的帝王能有几人?
李佑德只要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面对这样的帝王,心里就忍不住开始打鼓。
鹦哥已经帮李佑德确认,他的医术并没有问题,心中的症结解开后,支撑他的那股勇气自然也就散了。
如今,他完全没有必要再去作死。
“食公公……”李佑德吞咽了一下口水,他想寻个理由离开。
然而不等李佑德想出合适的理由,食乐再次出声催促道:“李院使,陛下还等着呢,咱们快些吧。”
李佑德:“……”
李佑德欲哭无泪,上次他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那是迫不得已,这次他主动送上门,可真是自作孽了!
在食乐的多次催促下,李佑德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跟食乐进了御书房内殿。
既然不能走回头路,李佑德只好拿出先前准备的理由,说是来给陛下请平安脉的。
江存度没有立刻给出回应,他观察着李佑德。
几日不见,这李院使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下都出现了乌青。
这般模样求见,却只是为了给他请平安脉,怎么看都很反常。
江存度能想到的,便是前朝那些官员出手了。
思及此,江存度的神色冷淡了几分,他看似随意地问道:“几日不见,李院使何以如此憔悴?”
李佑德:“……”
李佑德已经汗流浃背,陛下一开口,就指出了他的问题,果然是不简单啊。
眼下实话肯定是不能说,但陛下的问题又不能不答……
“臣……臣是心忧陛下才如此的……”李佑德飞快地转动脑筋,搜刮着脑中能用的词汇。
“臣……自从给陛下诊脉过后,就一直心忧陛下,臣每每想到陛下圣体欠安,就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辗转反侧……”李佑德把想到的词都用上了,最后道,“臣实在是情难自禁,日思夜求,只盼陛下早日安康啊!”
江存度:“……”
劝他按时早朝的官员个个正直不已,而这李院使一开口,便说出这番没有操守的话,应该可以排除是前朝官员派来的嫌疑了。
既然不是前朝官员派来的,那么让对方看看也无妨,毕竟他的头疾也确实该有些变化了。
如此想着,江存度应允了李佑德的平安脉。
得到回应,李佑德大松一口气,他拿出脉枕,小心地放在御案上。
这是李佑德第二次给陛下看诊,脉象和上次一样平稳,这也更加印证了他进门前的猜想。
只是脉象虽然没变,陛下的心意却不一定还和上次一样。
圣意难测,谁知陛下这次是要安康,还是欠安呢?
李佑德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没事找事,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的圣体……安……”
“嗯?”
听到这声质疑,李佑德的声音连忙一个急转弯,改口道:“圣体欠安……”
“嗯。”江存度满意地看着李佑德,又道,“近日,朕觉得比之前更疲乏了一些。”
“臣再给陛下多开一副补药。”李佑德开口道。
这次陛下没有立刻给出回应,李佑德感觉有一道视线盯在自己身上,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李佑德再次开动脑筋,回想起上次让自己过关的回答,他连忙补救道:“陛下还需多休息……”
李佑德略停顿了一下,想起自己过来诊平安脉的借口,又继续道:“陛下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臣不能替陛下分忧,万望陛下保重龙体,否则臣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眼看李佑德越说越离谱,江存度开口打断道:“李院使既然想替朕分忧,那朕的病,日后就交给李院使了。”
李佑德额头上渗出冷汗,他知道陛下这是想要重用他,同时也是警告他,对外要闭紧嘴巴。
想明白后,李佑德连忙表忠心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臣定当尽心竭力!”
从御书房出来后,李佑德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每次见陛下,都是一场生死考验,李佑德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除非陛下宣召,否则他绝对不会再主动往陛下身边凑!
还有,除了医书,回去后他也要多看看经史子集,不然下次遇到陛下问话,他就要没词了。
李佑德在心中盘算着,眨眼就到了太医院。
“李院使回来了!”
“还是李院使得陛下器重,这几日被召见两次了。”
太医院里有人奉承道,李佑德却怔在了门边,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前任院使。
前任院使是因说陛下有病才获罪的,到了他这里却完全反了过来,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两次诊脉,可以确定陛下的脉象并无虚浮之状,也就是说陛下近期应当都没有生过病。
可前任院使获罪又是怎么回事?能当上太医院的院使,医术自然不会差,前任院使既然说陛下有病,那必然是有所依据的。
难道说陛下有什么隐疾?是他疏漏了?
李佑德望着眼前的太医院牌匾,再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
御书房,送走李佑德后,江存度问食乐:“太医院最近有什么事吗?”
江存度总觉得李佑德来得有些莫名。
“奴才没听闻太医院有什么事。”食乐如实说道。
那就奇怪了,这李院使匆匆来,又匆匆走,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他请平安脉?
暂时想不通,江存度也就放下了,臣子是忠是奸,对他来说本就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要求每个臣子都绝对忠心,那估计就要无人可用了。
知人善用,能者居其位尽其才,只要放对了地方,奸臣也很好用,比如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给他送来鹦哥的臣子,就挺贴心的。
还有甘愿冒失察之罪写认罪书,替他警示镇安王的兵部侍郎,这些都是他的好臣子啊!
按照时间来看,镇安王应该已经收到认罪书了,不知道有没有产生紧迫感。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江存度觉得他或许可以再给镇安王一点压力,催一下进度。
前不久他任命的监军,应该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江存度正考虑召见兵部尚书,没想到兵部尚书先一步过来求见了。
听了食乐的通传,江存度忍不住挑眉,这些大臣难道都能未卜先知,知道他接下来想要见谁吗?
不管怎样,江存度还是先把人宣了进来。
兵部尚书进到御书房,先来了一套熟悉的三步走……
第一步跪下,第二步掏帕子,第三步认罪:“陛下,臣有罪,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啊!”
闻着若有若无传过来的生姜味,江存度抽了抽嘴角,朝中这些大臣好像各个都有拿手技能啊!
兵部尚书不停用帕子擦着眼泪,然而却越擦越多……
见此情况,江存度忍不住开口道:“齐尚书,有话好好说,你可以先把帕子收起来……”
“……”兵部尚书擦眼泪的手突然顿住,他紧紧地攥着帕子,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然后把帕子塞进了袖子里。
“陛下……”虽然没有了帕子道具,兵部尚书仍然语带哽咽,“臣愧对陛下,实在是罪该万死啊!”
江存度的手敲在眼前的御案上,他道:“你先把事情讲明白,再告罪。”
“陛下……”兵部尚书抖着胡子开口道,“淮国公世子,把臣家中次子推下了湖……”
江存度眉头轻蹙,淮国公世子把尚书家次子推下湖,错应该在淮国公世子,兵部尚书来此认错,难道是以退为进,想让他主持公道吗?
“臣…臣……”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兵部尚书几次开口,才说出来,“臣家中三子,拿着次子的任命文书去了北疆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