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美人看烽火和吃荔枝的故事, 自古便广为流传,为何会国家危亡,也因这些故事得到了解释。
可这些也不过是历史的遮羞布, 而今陛下一番话, 将真正的现实摆在了众人眼前。
朝臣们赧颜汗下,有不愿承认现实的,想要出言反驳,可思来想去, 却发现在真正的现实面前,自己的论据根本就站不住脚, 强行辩解,也只会是让自己更加难堪罢了。
殿中安静, 众人好像都陷入了冥思之中。
百官中,兵部尚书向上瞄了一眼。
陛下自临朝以来, 多有与群臣意见相左的时候, 可每次双方论辩,百官从没有讨到过好处。
陛下总是气定神闲, 游刃有余, 就让百官铩羽而归。
朝中的官员也是,非要让陛下打一下脸,才能认清现实。
兵部尚书摇头叹息, 今天难得是个好日子,北疆传来捷报,他还想在朝会上提出来,让陛下开心开心, 可却意外碰到了这牌匾事件。
不过,兵部尚书又向上瞄了一眼, 陛下看起来似乎很是平静,仿佛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兵部尚书不禁回想,从最初的鹦哥事件,到后来的和亲事件,行宫事件,乃至今日的牌匾事件,陛下好像一直都是如此,万事不萦于怀,处变不惊。
兵部尚书甚至觉得,如果哪天有人谋逆了,陛下也能心平气和地说一句:让朕看看,是何人造反?
君明臣贤,陛下如此胸襟气度,对朝臣,以及国朝天下来说都是幸事啊。
如此想着,兵部尚书出列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江存度看向兵部尚书,淡淡开口道:“讲。”
“陛下,北疆传来捷报,镇安王率领边军迎击达朗部落,达朗部落败退草原,我军大获全胜。”兵部尚书说出最新收到的前线军报。
江存度已经提前通过系统知晓,此刻又听兵部尚书禀报一遍,他还是觉得高兴,毕竟这次胜利,意味着剧情前进了一大截,他的退休指日可待了。
下方,兵部尚书略做停顿后,又道:“陛下自登基以来,宵旰忧勤,黜幽陟明,大堇今日的隆盛昌平,全赖陛下圣明烛照,福泽四海八荒啊!”
话说至此,兵部尚书扯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副动容的模样,继续道:“臣恭贺陛下千秋万载,江山永固,社稷长存!”
兵部尚书这番话说完,不少朝臣在心中唾弃马屁精。
不过北疆大捷,确实是值得恭贺的好消息,而陛下除了对三千佳丽念念不忘以外,兴利除弊,兴国安邦,实有明君之风。
兵部尚书虽是拍马屁,但也言之有物。
百官紧随兵部尚书之后,诚心恭贺道:“臣恭贺陛下千秋万载,江山永固,社稷长存!”
江存度:“……”
江存度看着殿中百官,心中的喜悦之情,瞬间就消散了,他觉得百官在诅咒他。
江山永固,社稷长存,是想让他工作到死吗?
江存度从龙椅上站起,留下一句“退朝”,便转身出了勤政殿。
留在殿中的朝臣们互相望了望,许多人心生感慨,北疆大捷,陛下却不骄不躁,不矜不伐,如此稳重自持,越来越有先皇的风范了。
一些老臣甚至红了眼眶,看陛下成长至今,他们可真是不容易啊。
……
北疆边城。
平日肃杀的军营,也难得有了放松的时候。
为了庆贺胜利,以及激励将士,谢行珏特别设宴犒赏三军。
在这难得的喜庆日子,谢行珏想到了夏清岚,他和夏清岚的感情早已心照不宣,谢行珏想趁着这个好时机,让陛下给他们赐婚。
心中生出这个想法后,谢行珏迫不及待地想要征求夏清岚的意见,他从军营出来,来到夏清岚所在的格物所。
格物所是夏清岚研发各种新鲜事物的处所,其中划分为了轻、重两处。
用夏清岚的话来说就是轻工业和重工业,格物所中的人虽然对此似懂非懂,但他们却认定了夏清岚是高人,毕竟格物所出品的东西都非凡品。
谢行珏来到格物所重工业区,就见夏清岚在研究一些黑色的粉末。
“这些是什么?”谢行珏好奇询问了一句。
“炭粉。”夏清岚头也没抬,嘴上念叨着,“一硝二磺三木炭。”
谢行珏对此不甚了解,他点了点头,征求夏清岚的意见道:“我想请陛下赐婚。”
“嗯……”夏清岚随意应了一声,手中继续拨弄炭粉,“杂质似乎有些多了。”
谢行珏:“……”
“是木材的原因,还是烧制出了问题?”夏清岚皱眉沉思,“下次换一种木材试试……”
就在这时,轻工业那边有人过来汇报:“夏姑娘,我们纺出毛线了!”
夏清岚暂时放下手中炭粉,看向来人:“让我看看。”
来人把毛线递给夏清岚,夏清岚试了试手感和韧度,随后满意地点头:“接下来可以尝试制作毛衣了……”
夏清岚在脑中想着毛线的各种用途,一转身看到了谢行珏,她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谢行珏:“……”
……
京城,晔王府。
孟哲再次拿着公文上门拜访。
江承奕因为同时身兼都察院、工部和户部的职务,如今的晔王府已经从大门紧闭,变成府门常开了。
门房每日接待各部门来送公文的官员,已经和许多人混成了脸熟,不过最让门房印象深刻的还是孟哲,毕竟孟哲可是第一个敲开王府大门,见到晔王的人。
再次见到孟哲,门房热情地寒暄道:“孟大人,有段时日没见,可是衙门公务繁忙?”
孟哲很不适应这种热情,他如实回复道:“宫中有多处殿宇需要修葺。”
门房了然地点点头,又道:“孟大人,今日是来找王爷汇报情况的吧?”
孟哲闷声点头,望向王府内:“大人可在?”
“在的在的,我们王爷一般不出府门。”门房转身引路,“孟大人随我来。”
终于结束了寒暄,孟哲长舒了一口气。
王府书房,江承奕听说孟哲来访,他放下手中公文,捏了捏眉心道:“请进来吧。”
进到书房内部,孟哲先见礼道:“下官参见尚书大人。”
江承奕瞥了孟哲一眼,眼见孟哲手中拿着公文,他指着桌案上左边的一摞公文说道:“工部的放这边。”
孟哲没有动,而是开口说道:“大、大人,是比较紧急的事务。”
江承奕看向身边的乔竹。
乔竹走过去,接过孟哲手中的公文,拿给江承奕。
江承奕打开孟哲带来的公文,才刚扫了一眼,他便忍不住望向孟哲。
“如果孤没记错的话,工部的官员才刚换过一波。”江承奕的手压在孟哲递交的公文上,他道,“你如此这般,是又要掀起一次清洗吗?”
孟哲神色认真,只道:“以权谋私不对。”
“孤和你说过,人心不足,更换官员,也只能震慑一时罢了。”江承奕开口说道。
之前,孟哲曾就修葺宫殿的差事请教过江承奕,江承奕的说法是,工部负责工程相关事宜,吃拿回扣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像孟哲这般严查,碰到一波换一波,不是不可行,而是成本太大,倒不如行那和光同尘的智慧,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官会时常监察,澄清吏治。”孟哲坚持道。
“你还真是个实心眼啊!”江承奕叹了一句,看出孟哲的执拗,他将手中的公文递回道,“既然你坚持,那便把这份公文上交给五皇弟吧,任免官员不在孤的职责范围。”
孟哲没有接,而是道:“下官已经问过陛下,陛下说全部交由大人处理。”
江承奕挑眉,就听孟哲又道:“陛下还说,可以给大人在吏部也挂个职。”
江承奕:“……”
孟哲离开后,江承奕看着桌案上堆积的三个部门的公文,他忍不住开口道:“孤还没露面呢,五皇弟就接连不断给孤加头衔,等哪天见了面,五皇弟怕是要把所有朝政都推给孤。”
“陛下信任殿下。”乔竹回道,都是多亏了陛下的任命,王爷才能重新振作起来,乔竹心里是真的很感激陛下。
“他这哪是信任。”江承奕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老四算计他两次,他估计都没有这么放在心上,孤只不过是把那几个蠢货解决了,导致他不得不继位,他就一直记挂至今,寻到机会就给孤安排差事。”
“五皇弟这是自己躲懒不得,也见不得孤清闲啊!”
以前还是太子的时候,江承奕从不觉得办差是辛苦的事情,相反他很享受运筹帷幄的感觉。
可自从被几个亲兄弟联手算计,江承奕就对权力生出了一种厌恶。
手中的权力越大,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多,而他现在只是一个残废王爷,想到此,江承奕把手边公文一推,对着乔竹吩咐道:“拿鱼食来,孤要去喂鱼。”
乔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先出言提醒道:“殿下,土地新政刚刚推行下去,地方多有阳奉阴违者,户部那边催问殿下该如何处理。”
“都察院最近收到检举,说是北疆镇安王和达朗部落私下有来往,事关边疆安稳,殿下也应尽快核实处理。”
“还有孟侍郎送来的公文,殿下今日不处理了,孟侍郎恐怕会日日上门来问。”
江承奕:“……”
江承奕突然有种悔不当初的感觉:“孤当初就不该见那孟侍郎。”
乔竹看着江承奕,却道:“殿下是不该见民间疾苦。”
就像江承奕明白陛下的用意,乔竹也清楚江承奕的本心,当初听闻京郊水灾,许久不在人前露面的江承奕捐了一千金。
如果没有那一千金,陛下恐怕也不会注意到江承奕的存在,而江承奕明知会被陛下注意到,还是捐了那一千金。
虽然早已不是太子,也无法再登上皇位,曾经以天下为己任的江承奕,最终还是无法对天下苦难视而不见。
江承奕瞥向乔竹:“孤看你是太闲了,不若重新回宫统领禁军。”
“一朝天子一朝臣,殿下在王府,属下也只能在王府当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