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星》2未播就出圈的混血贵公子,是十六岁就出演谍战片,为了主角壮烈牺牲的男孩“诺尔”,也是专业科班出身,却执着追求偶像梦的追梦少年。”
“让我们恭喜和风传媒的训练生——谢逅!第七名!”
谢逅站了起来。
练习生们纷纷跟着起身鼓掌,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依旧从每个角落冒了出来:
“谢逅第七?”
“第五掉第七啊!”
“何止,刚开始他是第三!”
“但是第二期节目还没播,他完全没出场吧……”
“明烨和卫南星的初舞台也没播呢。”
练习生们惊讶地窃窃私语,有一眼没一眼地往谢逅的方向看。谢逅本人并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周围的练习生过来和他拥抱,他就回抱一下,不热情,也说不上敷衍,只是因为谢逅的名次下滑,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露出灿烂的笑容。
顾夜宁看见前排的卫南星绕出去拥抱谢逅,也跟了过去。
此时的上位圈,祝贺的动作已经无关发自内心与否,是哪怕只是做个样子也无法省略的步骤,等谢逅从座位里出来,站在台阶上,就被迅速包围了,每个人像是轮班似的和谢逅拥抱,谢逅挨个抱了一圈,再直起身的时候,眼镜都在鼻梁上歪斜了。
因为这画面隐约传来的笑声,冲破了因为名次下降而凝滞的气氛。
谢逅扶了扶眼镜,跨步上台。
他接过了话筒。
顾夜宁抬起头,他注意到自己的脸出现在了其中一个屏幕中,不得不绷紧了面皮,剩下的六个练习生在此时一点点细微的神色变化,都很容易被大做文章。
画面里的谢逅握着话筒,袖口下滑,今天他没戴那些昂贵的表,手腕上空空如也。在两百名练习生里,他可能是为数不多戴了领带夹,用皮鞋替换了统一发放的白球鞋的。
“我十六岁时,出于无聊,参演了一部谍战片,饰演了一个因为掩护主角,被枪杀死去的混血少年“诺尔”。十七岁时,考取了帝戏表演系。再过不到两个月,是我的二十一岁生日,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从帝戏毕业。”
谢逅说。
“大二那年班级汇报演出,是一出爱情悲剧,要我担任男主角,我拒绝了。”
贺天心小声问:“他在说什么呢?自己的生平?”
管风弦纠正他:“生平一般指的是一个人从出生到逝世的整个人生经历,不是你这么用的。”
贺天心:“……对不起。”
吃了高中毕业没文化的亏。
“——班主任老师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想演爱情剧,因为“我是个没有爱情的人,所以演不出来”。”谢逅继续说。
前排的练习生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谢逅这张因为戴了眼镜愈发禁欲无情的脸,说出这样的话丝毫不违和。
“班主任对我说,你这样不行,没有经历,就该去揣摩,去学习,而不是拒绝出演,更别提你这样的态度,你不热爱,无法做个好演员。”谢逅顿了顿,又继续说,“我说,不演爱情不就好了,大不了每个角色都为了主角或理想英勇献身,这世界上千万种感情和命运,不是非要演绎这一种。”
“那时候的我被训斥了“不热爱”。”
谢逅说,“刚宣布参加选秀的时候,外界有许多的声音,无非是说我作为演员和科班的学生,来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镀金和人气积累,让未来的路更顺畅。”
镜头贼坏地给到了坐在第十六名位置上的陆航,在演员与偶像的分岔路口,陆航与谢逅的处境非常类似。
顾夜宁知道陆航的选择是“演员”,在选秀出道后不久,他就进组拍戏去了,随后并没怎么跟团活动。
谢逅说:“但经历过一些人尽皆知的爆料风波之后,现在的我明白了,唱跳偶像就是更适合我的路——毕竟我是个“没有爱情”的人,而这一行恰好也需要没有爱情的我。”
这次许多练习生是真的抑制不住大笑起来。
本来以为谢逅是在真挚地诉说自己的梦想,没想到他这一番话在巧妙地表达了自己“选择了偶像路”的同时,还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毕竟今天凌晨,还有大批“有爱情也要前途”的练习生们辗转反侧,被来回声讨。
谢逅才不管台下台上的人有没有因为他的这番话变了脸色,或者大笑出声,他转过身将话筒还给了祝漾,整理了一下外套领口,就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拾阶而上,台上好几个隐约被他阴阳到的练习生们扯出笑来迎接他,他挨个拥抱过去,随即在自己七位的座椅上坐下。
贺天心说:“你看过他那部谍战片吗?”
顾夜宁说:“看过。”
在住院期间看过谢逅粉丝制作的cut。
人在真正生病的时候,那些庸人自扰的烦恼大部分都会暂时消除,在胃痛到呕吐,因为没吃饭而最终只能突出苦涩的胆汁和发酸的胃液之后,他也的确体会到了健康的重要。
——谢逅在那部剧里,饰演一个跟随丈夫从伦敦来到中国的外国女人生下的混血儿,在主旋律电影中性情至纯至善,父母双亡后,中途因主角而死,他的死亡算是主角前进道路上的重要转折点。明明戏份不多,但因为外貌实在出众,狠狠吸了一圈粉,被誉为“最帅炮灰”。
在那之后哪怕没怎么出演过电影电视剧,也还是不断有粉丝因为对片中的他惊鸿一瞥入坑。
“好看吗?我回去也找找。”
顾夜宁说:“我觉得和谢逅在某种程度上,有点相似。”
管风弦明显是看过这部谍战片的,在顾夜宁这样说之后,冲他投来困惑的眼神。
谢逅的发言太过于有个性,拉踩痕迹也有些重,不知道正式播出的时候节目组会怎么处理,但在录制过程中不能暂停,接下来要发表的是第六位的排名情况。
因为谢逅从第五名落至第七名,卫南星和明烨的位次再次上升。
此时的屏幕上,显示出了第四,第五与第六的票数情况,原本出道组中位圈的票数差明显,但在票数截止前,居然彼此的差距被缩小到了只差几万票。
“如大家所见,这三位练习生的票数非常接近,在投票结束之前,有过一番激烈的互相超车的较量,或许再早一些,或者晚一些截止,这里的排名又会发生变化。”
此时场外的导演示意节目暂停录制,似乎是祝漾方觉得她目前的妆容和发型状态不佳,需要做些调整,恰好练习生之中也有不少人需要临时补妆,毕竟都是这个年纪的年轻男生,油脂分泌旺盛的状况时有发生,镜头扫过台下,不少人已经油光满面,画面算不上好看。
麦被临时关闭了,化妆师在人群中穿梭着,为需要的练习生们补妆,其余的人放心地凑在一起,嗡然声阵阵。
“一般这么说,会出现比较可怕的排名,所以需要提前“挽尊”。”贺天心和顾夜宁、管风弦嘀咕,他毕竟是在公司的带领下做过第一季赛程分析的,说起来头头是道,“你们知道上一次这么解释排名状况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回事?”
“第一季,第三轮排名发表,原本的第二名,掉到了第十名。”
顾夜宁:“……”
管风弦:“……”
他们知道这件事,也正是如此,那一轮的投票排名被外界质疑,有说公司故意操作虐粉,想为第二名的练习生搏一搏决赛夜的第一,也有说因为第三轮的2pick,一名观众只能投两位练习生,第二名大众好感度高但死忠不够。
“但是这一轮……每个观众能投九个人,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吧?”
贺天心说:“我也不清楚,但是隐约不太对劲,又或者是这一轮谁家的公司发力了?毕竟有时候观众会形成固定印象嘛,你一直在五六位徘徊,那你就是中位圈的命,稳在那个位置就好了。但如果你拿过第一第二,哪怕是节目初期,那么下次再拿到第一第二也不意外。”
管风弦说:“投票结果隐藏前我是第四名,按这个说法,或许第六名是我?”
贺天心表情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是没可能,还说不定是我。”
化妆师来到他们三人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脸,然后凑近为顾夜宁补了点口红。
对话暂歇。
顾夜宁仔细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第零轮的投票结果,但并没有特别出乎意料的排名出现,加上许多人和记忆里的位置不同,他根本无从判断。
事实证明,贺天心的猜测有一部分是准确的。只不过在他的一番发言后,已经做好了上台准备的管风弦没得到在这个位次站起来的资格,出现了谁也没料到的排名——
“……这位训练生,外貌“清纯”是他的代名词,他是音乐世家的后代,从小接受熏陶,拥有出众的天赋与才华,并精通钢琴与小提琴。”
“第六名,让我们祝贺云上娱乐的训练生黎昼!”
“谁?你说谁?”
“黎昼?!啊?黎昼?”
“黎昼第六?”
“祝漾女神报错了吗?”
“不是,你们看屏幕,这不是黎昼的票数变化都出来了,从隐藏前的第三落到第六哇。”
前排的练习生们脑袋转来转去,一会儿看黎昼,一会儿去关注卫南星和明烨的表情,抽空还要看管风弦,忙碌不已。坐在最后一排,能够将所有人的震惊收入眼底,但顾夜宁还是在听到黎昼的名字时大吃一惊。
要知道,第一期节目,黎昼的舞台已经全部播放完毕,和他同公司的陈思燃因此排名升入了出道组,黎昼就算位次不升,一路往下掉到第六也相当离谱。
贺天心比他还震惊,顾夜宁站起来鼓掌的时候,他还坐在位置上半张着嘴巴,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需要起身。
反而是当事人黎昼,正隔着走廊,面色平静地欠身和身边的练习生们一一拥抱,像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果。他这副淡定的姿态倒是和刚才第五掉到第七的谢逅有些相似,顾夜宁甚至不敢确定,如果自己遇到类似的情况,能不能做到在镜头前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不露出分毫一样。
上一季有个从第六掉到第十的练习生,在排名发布的时候抱怨了一句“位次掉的有点多啊”,被骂上了热搜,最终连决赛夜都没进,可见观众的雷点总是无从揣测。
顾夜宁走过去的时候,黎昼张开手臂,将他轻轻抱住。
在这个时候好像说不出“恭喜”的话,未免有点像是冷嘲热讽,但说句“怎么会这样”又好像表现出了明显的偏向性,暗指卫南星、明烨甚至管风弦名不符实,他憋了半天,在黎昼松开他的时候,勉强说了一句“加油”。
贺天心和管风弦也分别对黎昼说了同样的话,三个人并排站在座位上,控制着目瞪口呆的表情,盯着黎昼一路往下,行至舞台上,拿起了话筒,随后站在刚才谢逅的位置上。
“我不理解……”前排的一个练习生喃喃地说,迅速被他的同伴扯着袖子制止了。
但确实是没人理解。
黎昼拍了拍话筒,确认有声之后,才平静地对着镜头半鞠了个躬。
“能在这一次投票里拿到这个位次,我已经很满意了。”他张嘴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