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这个世界稍微有一点点的不科学后,李昀也就沿用了周朝时期官位,成立了钦天监。
不过寻常的时候,李昀主要还是让他们观察天象,推算节气,方便天下百姓能更好地耕种,说白了就是当气象局在用。
另外,李昀也有意把钦天监一群人往天文学上引,总之他们的拿手绝活观运、查运、改运等等一事上,李昀反而不怎么上心。
这种做法,崔定等人倒是十分高兴。
“好家伙。”而此刻李昀反复查看了下手上的奏章,估摸是那些钦天监终于能用上自己的看家本领了,写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
李昀都看笑了,不过也问了下钦天监那边是谁送来的这奏折。
董海川立即道:“是一个叫周先春的小官,他是钦天监监正下的一名主簿,平常主要做做文书誊抄、移送等杂活儿。”
大概见李昀问起,董海川又多嘴说了句,“此人原先好像在梁朝太史局做过官,更早之前陛下建造四方书院,为在书院中设置图书馆而收集天下各书的时候,他还献上了一本《易居算命》的书,说是他原先一个叫徐子平的主官写的。”
“哦。”李昀把周先春这个名字念叨了一下也就放下了。
如今他是万万人之上,就是念叨一下名字,在别人看来就是简在帝心,也算是对这次钦天监积极做事的认可了。
不过钦天监上报的事只是从气运推断天下有变,实则并无真凭实据,李昀也只能心里记一下,一切还得等锦衣卫跟燕台传来具体消息。
大约过了三四天,李昀就知道了这个贪狼星陨的气象应在了谁的身上,原来是徐侑在平安县病死了。
看着书案上传来的急报,李昀一时也有些无言。
说来他跟徐侑都还没见过面,不过他跟李复还在陇县跟汉阳郡一点点积蓄实力的时候,徐侑就已经是幽州之主,且他作战凶猛的名气跟他的贪财一样,都是声名远扬。
其后他在寇德太后多番退让祈求之下,带兵一路从幽州呼啸而下,再到入主蜀郡,当初是何等的风光,现在也到底败给了时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啊。”李昀回想着大学生昀哥儿记忆中的诗句,默默感叹了一声。
董海川默默记下了陛下念叨的诗句,暗道好诗啊,怪不得崔大人都说陛下是个诗才。
可惜了,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否则单凭诗词一道都能青史留名。
徐侑病死平安县,他的儿子徐启李昀也着人调查过。
比起徐侑的凶猛跟贪婪,他儿子反而有些文不成武不就,是个中正平庸的人。唯一的优势是心地比较良善,也听得进去劝解,是个很好的守成之君。
“可惜了。”李昀独自念叨了一句。
天下未定,要的不是守成之君,而是开拓之君啊。
徐启这样的性格,被赵义吞并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李昀也不耽误时间了,直接下了旨意。
如今是十二月,既然冀州所得并无多少障碍,那就一鼓作气全取青州。
马义有把柄在他手中,真若揭露他的为人,怕是被他骗的极为惨烈的无食教跟郭傕部众要活撕了他,所以李昀也不担心真到了关键时刻,他敢反水。
接到旨意后,孙亚等人并不耽误,在十二月中旬就陈兵冀州与青州交界处,显然打算后勤稳定之后就即刻用兵。
随着明朝谋夺青州之心不再隐藏后,青州马义集团彻底紧张了起来。
随着冬日来临,青州的天气都灰蒙蒙的带着一丝透骨的寒意。
马义坐在高位之上,“诸位说说看,接下来我等要如何处置!?”
其下密密麻麻站了二十来人,这会儿没一人开口说话。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还是秦钦最先出列跪下道:“陛下请降罪!”
“秦公起来吧,何须如此。”
听马义声音依旧不急不慌中带着一丝温和,秦钦当真是内心一阵羞愧。
“王上,臣惭愧啊!当初王上就怀疑项观几人乃是奸诈小人,可臣不信陛下,几次催促陛下派兵支援又送了大批粮草。
有那项观做内应,明贼不仅将我等的运粮队伍尽数俘虏,还白白得了大批军资,这都是臣的罪过啊,臣愿意以死谢罪!”
秦钦这会儿提起项观三人是真的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想那项观往日一封封的给他写信问好,又是恭敬异常的送来大量钱财,竟是将他都骗了过去!
真是瞒得他好苦啊。
他是真的羞愧难当,不仅对不起郭傕也对不起马义,当下竟然要撞柱自杀。幸好旁边还有人,即时拉住了他。
一番闹腾后,白当也是羞愧道:“王上,我白当是彻底服了你了。我跟秦大人一样,这次的事儿错全在我!您要怎么罚我都行!要是您还留我一条命,以后您指哪儿我就打哪儿,绝对没有二话!”
白当真没什么文化,讲话直白。
不过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这次他是彻彻底底服了马义。
同时也常常感叹,当时要是听王上的,防那项观一手该多好啊,真是被这样的小人给骗了啊!
实在可恼可恨!
马义早从高位上下来,炉火纯青般眼睛一红哽咽道:“两位不必如此,我知晓两位大人都是为了我好,这才一直焦急明贼大军从而失了分寸。
秦公万万不能寻短见,那冀州丢了就丢了,它原也是项观三兄弟盘桓,与我等关系不大。
我等人起于微末,承蒙诸位看重我,我马义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子才有了今日,这其中的情谊怎么不会比一个冀州重要呢。”
马义这么一说,秦钦等人真恨不得为他效死。
虽说马义寻常时候是不太作为,偶尔还有些贪,可他对麾下臣子的赤诚之心,又有何人能够比得上呢。
这场会议商谈中,最终君臣隔阂全消,同时对明贼觊觎青州一事也有了大致的决定——那就是战略性撤退。
马义的意思是不是他们望风而逃,而是明贼狡诈,坑骗了他们大量的粮草,这导致青州粮草略微不足。
如今又是冬季。
冬季打仗最难,粮食、衣物都不能缺,如果后勤不能保障,那一败就是大败。
依照明贼的难缠程度,一旦打起来,他们肯定要临时抽调大量的粮食。冬季万物凋零,连勉强果腹的树皮、青草都找不到,失去过冬粮食的大批青州之民恐怕熬不过冬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
最关键的一旦打几个月,明贼必然会干扰他们春种。如果缺了一季农作物种植,青州明年就要面临断粮的风险,这个风险太大,他们有点赌不起。
有了项观三兄弟一事,马义稍稍提了下撤退的打算,白当果然二话不说就说听王上的。
秦钦也是无话。
至于张唐,他内心就发怵李昀,再说他的家眷、钱财早就打包好了,也是赞成赶紧走。
雍王朝几大巨头定下了策略,其他一些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其中偶尔也有一些文人,觉得王上跟朝堂将领实在缺乏勇气,堂堂一国之主,不到绝境就打算脱身而逃,心中不喜。
可再如何也只能心中长叹,无可奈何。
此事一了,马义一个人憋到寝殿才忍不住大笑起来。
跟李昀打他真没这个勇气,可他也不怎么想回李昀麾下。之前还不敢直接提跑路,毕竟理由不充足。
可现在不同了啊。
妙哉妙哉!
高兴拍了下手,马义马上开始给李昀写信。
先是一口气写了两页纸的马屁之言,思来想去了下,马义又继续在信中委婉地表示,贤明的皇帝陛下啊,您有没有收到青州的粮食?其实呢,项观三人的计策我看出来了,但我故意将计就计没点破。
然后又是一通马屁言语,表示我做了这样的事其实也当不得贤明的皇帝陛下夸赞,不过我不能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分忧,因此时常感到可惜。这次总算为陛下做了一件事,我这心啊,也多少是舒服一点了。
说到最后,马义又表示白当等人说了,他们畏惧皇帝陛下的威严,所以他们打算要跑路。
他马义据理力争过了,可惜还是不能改变白当等人的想法。他这个国主陛下也知道,就是混起来的,其他人也不怎么听,他没办法啊。
不过他事后想了想,这事对陛下也是好的。
他带着白当等人跑路兖州,这样陛下就能快速夺取冀州、青州之地。依照陛下的雄才伟略,有半壁江山之地,随便发展几年马上就能一战定天下。他马义虽然很痛心不能马上侍奉陛下,可为了陛下的大业,他愿意再熬一熬。
写完后,马义自己反复诵读了几遍,只觉得自己写得极为情真意切后,这才把厚厚的一封信装好,而后叫来身边的明牌锦衣卫。
锦衣卫摸着信,一时倒也无言。
马义给陛下的信很少用飞鸽传书,不是别的,都是因为它太厚了,飞鸽带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