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什么奖励?”应帙没有立刻拒绝遂徊的卖乖,他打下方案最后一行的日期,转身好整以暇地看向身后的男人。他目前心情不错,自然也就好说话得多,甚至说话间嘴角都还噙着笑意。
遂徊瞳仁收缩,眉宇间的激动和兴奋溢于言表:“我……”
设想中,这个贪心的哨兵一定会趁机索吻,毕竟近两天来,他的视线总是游离在应帙的嘴唇和脖颈之间,没有任何遮掩,赤裸裸的灼热与暧昧。
但意外的是,短暂的停顿之后,遂徊微微侧过脑袋,居然温声软语地央求道:“你摸摸我的脸好不好?”
“……”
应帙轻缓地眨了一下眼,双唇因为惊讶略微半启开。原本准备好的拒绝词汇在喉间滚动一圈,竟是莫名咽了下去,转换成一声无恶意的浅笑,“换攻略模式了,改走纯情路线?”
遂徊可不管他话里的揶揄,秉持着没有直接拒绝就是同意的理念,绕过半圈,在应帙膝前半蹲下身,以顺从而臣服的姿态,安静地抬首和向导对视。
既然应帙性格强势,拥有极强的掌控欲,那就一定会喜欢他此刻驯服仰视的目光。
少顷,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掌盖在了另一只宽大干燥的手背上,上面那只肤色相对较浅一些,被覆盖住的那只手肤色更偏深,是常年风吹日晒形成的健康肤色。
见应帙眼底是审视的意味,冷淡,但仍旧没有明确表示拒绝,遂徊仗着他无声的纵容又大胆了一些,槿紫色的竖瞳紧紧凝视着应帙的目光,又得寸进尺地握起对方的手,将它举到自己的脸旁。
这其实是遂徊本人的手,有着一切他熟悉的特征,但应帙的操控赋予了它别样的意义。遂徊的动作很慢,留足了应帙考虑和挣脱的时间,但直到最后,直到温热的掌心彻底与遂徊右脸完全贴合,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遂徊战栗着吐出一口呼吸,声线破碎颤抖,像是一直提防警惕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安稳而祥和,他的小腹一片火热,脸颊也浮起好似缺氧导致的绯红。
遂徊感觉自己好像在发烧,因为应帙一个简单的触碰而全身滚烫。
喜欢,他心想,真的好喜欢。
从小到大他遇到过许多人,形形色色,不乏有优秀的、美貌的、主动向他表达好感的,但他却是唯一一次这般喜欢一个人,并在漫长的窥伺和自我压抑中达成了无尽的执念。
几天前看应帙这样抚摸精神体的蛋壳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想让应帙像现在这样触碰自己。他不受控制地幻想着一个画面,他顶替那颗该死的蛋坐在应帙怀里,向导的注意力或许放在其他地方,但手指无意识地抚摸过他的脸,手,或者其他任何的地方,什么地方都可以,无意识地摩挲、挑逗、爱抚。
遂徊闭上了眼睛,脸颊亲昵地磨蹭应帙的掌心,紧接着又在十秒后见好就收,依依不舍地松开应帙的手,起身退开一步。
“谢谢。”他说,低眉顺眼,乖巧得像一株迎风摇晃的蒲公英。
有点可爱……?
应帙饶有兴致地想,他收回左手,掌心还残留着遂徊脸颊的触感,翡翠色的眼垂下,目光慢条斯理地描摹过手背与指节的纹路。
小应主席对外的形象永远是矜持而冷淡的,或者加上禁欲、稳重的形容词,有时候甚至显得傲慢,但他真实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片面简单,私下里他也会羞涩、紧张、慌乱,暴躁……
这些复杂的一面他都曾在遂徊面前展露过,而今天,他又悄然流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恶劣。
看着遂徊故意表现出乖巧的一面,他就是坏心眼地想要打破这副假象。
“遂徊,”等到遂徊完全站直身体,应帙有条不紊地开口,他腰背舒展后靠,双腿在椅面在交叠,“我想过了……为了避免这具身体标记成瘾,从今晚起,我们就用向导徽章替代临时标记吧。”
“……”遂徊为应帙突然的话语反应了两秒,随后含笑的唇角瞬间下压,眉目也锋利起来,沉默而阴冷地和应帙对视。
他知道他应该忍耐的,努力表现出向导喜欢的听话和顺从,但遂徊向来是个糟糕的演员,也是个偏执的犟种,能不动声色地忍住就有鬼了。
沉默了仅仅五秒之后,他就满脸怒容地质问应帙:“至于做得这么绝吗?”
应帙唇角的笑意愈深,拇指无意识地摸索座椅扶手:“我已经知道了你对我的想法,当然会尽量避免这些会引起误会的亲密行为,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
“……你别太过分。”遂徊语调压低,野兽般的紫眸里同时流转着怒意和委屈。
“我过分吗?”应帙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淡茶,“天下可没有万事遂你心意的道理。”
遂徊努力压下拿拒绝提供向导素威胁应帙的冲动,这无疑是最糟糕的计谋,应帙此刻的语气还是戏谑狡黠的,那么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两个深呼吸之后,遂徊再次开口:“你到底要记仇多久?不就是在艾勒面前用你的身体卖了个萌,你就那么在乎他对你的评价?”
拜遂徊的努力和艾勒本人的作死,应帙目前对艾勒的印象跌落到谷底,甚至是嫌恶的态度:“你别偷换概念。”
“你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吗?”遂徊没有卖关子,“上届生存赛,我本来是想带你夺冠的,没想让你止步前五,但是我的行踪被他发现了,迫不得已我只能摘下你的徽章离开。赛后他找到我,威胁我,还想冒名顶替我,但他又害怕你记得些什么,就故意哄骗他同样对你心怀不轨的表哥西博先去试探你。”
“……”应帙思索了一会,“所以西博向我告白的那天,你出现在天台上,并不是偶然吧?”
“对。”遂徊坦然承认,“我意外听见了他们的计划,专门去堵你们的。”
“……如果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并且信了西博的话,把他当作救了我的灰姑娘,你会做什么?”
遂徊抿了抿唇,不高兴地瞥开眼:“我什么也不会做,无非独自在角落里偷偷难过罢了。”
“这么可怜?”应帙不是很信的模样,“不符合你的性格。”
“那你我觉得我会怎么做?”遂徊把问题抛回去。
“……”
说实话,应帙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遂徊本就是一个矛盾的人,做出截然相反的决定也仅仅在他的一念之间。幸而现实中应帙足够聪慧敏锐,这个问题也只是一个伪命题。
“随便你怎么做。”应帙朝遂徊摊开左手,“你现在有两枚向导徽章,足够轮替使用。”
“……”遂徊身体再度紧绷起来,他咬着牙,倏尔又放弃性地闭上眼,恨恨地从颈带上取下徽章,递交至应帙掌心。
将略有磨损的旧徽章重新佩戴,他委屈得一句话也不想说,转身就走。
“等下。”应帙抬眼说,“回来。”
“还有什么?”遂徊不满地站在书房门口,“还能有什么?让我明天开始住向导宿舍,以后只有交换徽章的时候见面?”
应帙没有回答他,只是勾了勾手指。
遂徊很恨他这般挥之即来的姿势,傲慢又装逼,但他又不可避免地为此心悸,很没出息地回头,乖乖站到了应帙身前。
“再过来点。”应帙分开了交叠的双腿,让给他更贴近的空间。
遂徊疑惑地将膝盖抵住了座椅,这时,一只手攀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用力迫使他弯下腰。其实这个姿势过分亲昵,应帙的目的昭然若揭,但遂徊近些天被‘打’怕了,意外没有往那方面想。
一直到这个吻落到实处,遂徊才错愕地睁圆眼睛,随后用力回拥,吻得更深。
应帙非常明白,向导徽章的效用并不能完全替代临时标记,还需要其他行为进行辅助,但是他们之间的标记实在太过频繁,他必须要尽快开始戒断,所以即便亲吻并不是合适的辅助手段,应帙再三斟酌之下,还是决定将它作为辅助向导徽章的行为。
毕竟它是体液交换中最便捷简单,没有后遗症的方式之一。
还能够很好地安抚遂徊这颗棘手的定时炸弹。
而且亲吻还是换回彼此身体的方法,不过这条仅仅是猜测,尚且存疑。
当然,最最最关键的是,应帙并不排斥这个行为,这是一切决策的前提,也是他无言的秘密。
一吻作罢,两人都有些喘息。
遂徊嘴角显现非常直白的笑意,没有必要隐藏,“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应帙,你可真是个坏人,坏到了骨子里。”
应帙也顺着他的笑意勾起唇,没有说话。
倏然,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皱起眉,接着将还伏在他身上温存的遂徊推开,快速起身,朝着声音来源处走去,遂徊疑惑地跟在他后面,看应帙步伐利落地走到卧室,掀开被子,挖出里面的两颗蛋。
“壳裂了。”他说。
遂徊一惊,也快步走过来。
大圆蛋完好无损地在床上抖动,而椭圆蛋则明显裂开了好几道歪曲的纹路。
“它要破壳了。”遂徊惊喜地说,“是因为我们亲吻的功效吗?”
应帙很无奈:“不要把任何事情都强行归功于亲吻,现在想想,我之前信你换回身体方式是亲吻,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我只是把我的想法实话实说而已。”遂徊嘴硬,“你有证据证明换回身体的方式不是亲吻吗?”
“证据就是在那之后我们亲了那么多次,也没有换回去。”
“……万一是有CD呢?”
应帙懒得理他,自顾自观察椭圆蛋的破壳情况。
遂徊抱着他无动于衷的大圆蛋,不满道:“你不好骗了,应帙。”
“我之前好骗是因为我信任你,但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别把我说得这么十恶不赦。”
……
如果不是有生物破壳不能借助外力的常识,应帙好几次都想直接帮他的椭圆蛋剥开蛋壳,把里面赖着不肯动弹的懒惰精神体挖出来。
椭圆蛋的破壳进程慢得像用掏耳勺挖地道,两个小时过去都似乎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明天还要上课,应帙实在熬不住了,找个毯子围住椭圆蛋,上床睡觉。
遂徊比他多熬了一个小时,凌晨一点睡眼惺忪之际,也觉得破壳进程遥遥无期,说不定变异精神体破壳都要破个两三天,便也打个哈欠回房睡了。
怀揣着对变异精神体真面目的好奇和期待,两人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然而第二天,应帙是在一阵窒息中醒过来的。
他痛苦地睁开眼,入手是光滑而温凉的……蛇鳞,应帙瞬间清醒,掀开被子,一条一米多长的红褐色太攀蛇盘着他的肩膀和脖子,见他起身,便好奇地抬首与他对视,蛇信一吐一吐。
应帙意识到什么,快速转过头,就见白色山羊蹄子踩在主床上,正在和比他先一步醒来的哨兵沉默对峙。
眼角浮着鳞片纹路的遂徊试探着伸出手,摸向山羊巴弗灭的犄角,对方有所回避,却没有大幅度挣扎,最终还是让他得了手。巴弗灭纵容地微垂着头颅让哨兵抚摸,白色的羊耳朵轻微甩动,就像此刻应帙头顶展现的精神体融合态。
他们换回来了,回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身体里。
下一秒,应帙掀被下床,虽然已经看到了绒毯里的情况,但他还是不死心想近距离确认一下。
当然,确认结果就是,两颗变异精神体蛋随着原始精神体的出现,齐齐消失了。
“……”
作者有话说:
应帙(掐着太攀蛇的七寸):蛋是不是你吃了,说!
太攀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