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帙不赞同地皱起眉,阻止道:“不行,他不能随意动用精神力。”
遂徊并不清楚耿际舟的精神域病症严重到什么地步,见应帙如此谨慎,便跟着点点头,放弃让耿际舟投喂精神力的想法。
“小帙你不能喂它们精神力吗?”耿际舟问。
“我不行。”遂徊摇摇头,没有给出任何不行的理由,但脑子时灵时不灵的耿际舟立刻为他圆了谎:“是因主人本身的精神力没有用吗?”
“……对。”遂徊从善如流地点了头,非常感谢小鸟给他找的借口。
应帙抽了张纸巾,把几乎要钻进粥碗里游泳的应龙抓出来,给他擦干净浸了粥的长须,又将纸巾叠成围嘴,系在应龙的脖颈。应龙咕一声,表示它很满意应帙的服务。
燧石注意到应龙脖子上这个别致的小挂件,非常嫉妒,叽叽地喊着它也要一个,边叽嘴里边喷火光。于是应帙仿佛万千二胎家庭的可怜老父亲,连忙也给它做了一个,将一碗水端平。
耿际舟心目中叱咤风云的龙形变异精神体就这样变成了两只小鬼头,大为失望。他考虑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如果只是操控一下精神触梢,我应该可以做到……”
“上次你也这么说,结果立刻犯了病。”应帙摇摇头,让他找地方歇着去。
事实确实如此,耿际舟无力反驳,但他向来冒险精神很足且不知悔改,没过一会还是忍不住偷偷调动一缕精神触梢,如同海底的软糯章鱼卷起小小的触手,悄悄戳了戳背对他的黑龙燧石。
黑龙从碗里抬起头,疑惑地在空气中嗅了嗅,又转过脑袋,竖瞳放大又收缩,很快,它好似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引去注意力,手中的勺子啪的摔在桌面上,往外爬了两步,翅膀扇动两脚离地,叽一声伸出爪子在半空中够了够,接着把空气塞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餐桌旁,应帙、遂徊和耿际舟目不转睛地盯着燧石嚼空气,看它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真的在吃铁板鱿鱼脚一样,一只指甲锋利的爪子呈半握状,吃一会还龇牙咧嘴地撕扯一下。
不一会,应龙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什么,凑过去,嗅了嗅燧石周边的气味,尾鳍左右甩动两下,似乎是正在思考中的动作,倏然,它转过头,眼巴巴地看向耿际舟,腹部如青蛙鸣叫时那般重复鼓胀瘪下两次,发出咕咕的声音。
一个叽、一个咕,听声音总感觉都不是什么正经龙。
应帙和遂徊顿时又顺着应龙的动作将视线投向耿际舟,后者寻摸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精神域状态,非常谨慎地又分出一缕精神力触梢。应龙循着气味直起长条状的身体,找到美味的精神力,吭哧一口咬了上去,它的吃相比起燧石就要斯文许多,尾巴尖卷住触梢,小口小口地咀嚼吞咽。
很快,两条龙就吃完了爪里的那点精神力,期待地再次盯着耿际舟。
而此刻双龙戏‘朱’的焦点位耿小鸟就有一种逛猫咖却只带了一根猫条的窘迫感,他能够安全提供的精神力就只有那么点,想要再掏出来一些就得冒风险。
就在他扛不住龙龙眼压力想要再尝试挤出一点的时候,应帙出声阻止了他:“可以了,知道它们确实喜欢吃精神力就够了。我们谁也不清楚变异精神体食用精神力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耿际舟如释重负地点点头,顺带还不忘挑拨离间:“听到了吗?不是耿哥不舍得,是你们主人家教太严格了。”
闻言,应龙愤慨地扭头朝应帙脸上滋水,而应帙被偷袭多次,早有准备,轻而易举地便侧身躲开,下一秒还身手敏捷地伸手一把攥住应龙的吻,压低声音威胁道:“小泥鳅,你再敢这么随随便便挑衅我,我就把你的须须都扯下来插你眼睛里,再把你打成蝴蝶结。”
应龙:“……”
同为变异精神体的燧石并没有因为它的同类遭受压迫而同仇敌忾,反而是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笑话,翅膀扇得比谁都起劲。
“听清楚了吗?”应帙神色严厉地给应龙立规矩,总感觉再不教训一下这只变异精神体,它迟早要站在主人头顶耀武扬威。
在主人的威逼恐吓下,应龙小心翼翼地摆了摆尾鳍,好像是服软屈服的意思,但等应帙松开手,它立马又目露凶光,张大满是细小獠牙的嘴,喉咙口泛出湍急滚动的水流声,甚至有几滴腥咸的水珠溅到应帙脸上。
应帙直接反手一颗圣女果卡进应龙的喉咙里,塞到底,噎得应龙咕一声,瞪大眼睛,哑水了。
“……”备受屈辱的应龙卡着喉咙里圣女果嗖的摆尾飞到耿际舟衣领里,怎么劝都死活不肯出来。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投喂了精神力的缘故,燧石也很黏着耿际舟,一整晚始终绕着他飞来飞去,视真正的主人于无物,夜里还要和耿际舟一起睡觉,把遂徊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地说要把耿际舟宰了喂狗。
“燧石只是馋他的精神力而已。”应帙安慰道,“他们之间只是无情的利用关系,没有一点真心的。”
“而我连利用价值都没有……”遂徊持续委屈。
应帙:“那你确实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遂徊沉默了一会,决定大家一起受伤,“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
翌日,应帙和遂徊穿好制服打开卧室门的时候,耿际舟早已经洗漱完毕坐在餐桌上喝粥,两条黑白小龙各立他的一侧肩头,如同两尊迷你招财猫,‘忠心耿耿’地护卫着它们的美食。
“你们的变异精神体是不是有魔力啊?”耿际舟神采奕奕地问,这些天他难得这么精神焕发,说话也中气十足,“昨晚我睡得特别特别好,一夜无梦。”
应帙拉开椅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诧异道:“是吗?”
“这还能有假?”耿际舟笑起来,“我刚又喂了它们一点精神力,现在特别听话。”说着他还显摆了一下,“小石头,把苹果拿给我。”
燧石拍拍翅膀,还真的飞去餐桌中央,用后爪抓住苹果蒂,给他把苹果拿了回来。耿际舟十分欣慰,又投喂了少许精神力,燧石开开心心地坐在桌上抱着触梢啃了起来。
遂徊……遂徊无能狂怒,只想赶紧换回自己的身体,让听话懂事的太攀蛇利维坦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为什么耿际舟会因为和变异精神体相处从而病情得以好转?应帙困惑不解,而且如果想要这两头变异精神体听话的前提是喂食精神力,那他和遂徊岂不是永远操控不了自己的精神体?
应帙将这个疑问发给了应识笺,可惜这位老父亲回到工会之后又开启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碌状态,直到半夜还给应帙发来了回信,还是另起了一个话题:[小舟昨晚留宿了?你和遂徊今天交换身体没有?]
[没交换。]应帙秒回,[今天际舟又来了,他说昨天在我家睡得很好,所以又来留宿一夜。]
[嗯。]
嗯完就没有了……
再次变成孤寡留守儿童的应帙无能狂怒,只想早日毕业,顶替该死的应识笺成为中央工会主席,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破主席是不是真这么忙?
……
一连五日,耿际舟每晚都睡在应帙的公寓里,关键是应帙和遂徊竟然也恰好一整周都没有再次进行灵魂互换,一直是燧石和应龙在外面游荡,陪耿际舟睡觉,睡得耿际舟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周五晚上,耿际舟一时兴起给他口中的噩梦良方应龙和燧石加了一顿精神力大餐,应帙不知道他喂了多少,只看到应龙躺在桌上整条身体绕着无形的精神力触梢缠了好几圈,抱着一通乱啃。
“不要喂太多。”应帙提醒道。
“只给了一点点。”耿际舟拿手比划了一下,确实是亿点点。他笑嘻嘻地说:“嫉妒我和你的宝贝精神体混得好?”
应帙无语地瞥他一眼,抓过确实在嫉妒的遂徊,小声警告:“不要去厨房磨菜刀。”
“……”
周六一早,虞旌给应帙发来信息,询问到底还需不需要他为耿际舟检查,要来的话抓紧时间,他下周要再次休假了。
虽然不明白虞旌一名医生到底哪来这么多的假期,但看着状态越来越轻松的耿际舟,又想到关于变异精神体层面带来的改变无法告知虞旌,应帙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以信息:[谢谢,暂时不需要了。]
当晚,易承澜来到应帙的公寓。他在数日前就从耿际舟口中得知了变异精神体能够改善睡眠的神奇功效,并且同意了耿际舟想要在应帙家里多日留宿的打算。直到五天下来,确认耿际舟和变异精神体接触之后不再做噩梦这件事确实不是巧合,这才登门拜访,观察这两只来有不明的变异精神体到底为什么能帮到他的儿子。
虽然因为结合哨兵的沉眠,易承澜精神域崩溃,等级从S级降到D级,但他仍旧能够操控精神力触梢,在燧石和应龙好奇地打量他时,他还微笑着递去一缕精神力以示友好。
或许是因为等级缘故,易承澜的精神力美味程度远不如耿际舟,应龙和燧石对易承澜的态度也远不如对耿际舟热情,它们仅仅是凑上前嗅了嗅易承澜的精神力触梢,就又缓缓飞远,并且这一次,它们没有再缠着耿际舟撒娇讨食,而是回到了各自主人的身边。
白龙在应帙落下之后就没了动作,好似应帙上衣肩头精心描摹的盘龙锦绣,兔子般的眼珠眨也不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龙前爪勾住遂徊的后颈衣领,从他披散的银色长发后面探出脑袋,竖瞳不断重复着收缩与放大,好似是在聚焦和观察。
“……”应帙将两只变异精神体的反应尽收眼底,心脏微微紧绷,抬头看向还站在玄关处的易承澜。
“爸,你吓到它们了。”耿际舟并未觉察到任何异样,笑着接过易承澜的医疗箱,领他在沙发上坐下,“哎,这两只没良心的,平时缠着我卖乖,一有事还是只知道找主人。”
“你还好意思埋怨?它们要是这能治好你的精神域,你真得给小帙和小徊磕一个。”易承澜不带怒气地骂道。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易承澜没有直接去强行接触应龙和燧石,而是先和耿际舟、遂徊和应帙聊起了这几天耿际舟的情况,接着他又取出医疗箱里的简便检查工具,贴在耿际舟的后颈和眉心,记录得到的数据。
“变异精神体,某种程度也属于精神力层面的突变,”易承澜思忖着说,“或许投喂精神力这个行为,让你们三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精神力循环,阴差阳错之下,反倒对小舟的精神域有益。”
说着他抬起头,问:“小帙,小徊,你们这些天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应帙和遂徊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感觉。”
易承澜笑意更深:“那就好……或许可以让小舟继续投喂精神力的行为,继续观察,但一定记得不能多喂,少量,多观察,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耿际舟认真地点点头:“知道了易医生。”
应帙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变异精神体比较自我,有时候会长期消失不出现。”
“没关系,等到它们乐意出现的时候就好。”易承澜转过头,恰好此时应龙暗戳戳地凑过来,正在好奇地观察他。易承澜微笑着伸出手,让应龙嗅了嗅它的指尖。
很快,燧石也四肢着地地靠近,蝙蝠翼收拢在后背,尝试着伸出前爪,和应龙一起嗅闻易承澜的手指,一边闻它一边抬起竖瞳,看向易承澜的脸,少倾,它后退半步,嘭的消失在空气中。
“我有这么可怕吗?”易承澜两眼弯成月牙,食指碰了碰应龙的长须,应龙并没有离开,而是飞到了易承澜脑袋上,慢慢地盘卧下来。
……变异精神体并没有抵触他?应帙眸色微动,看着在易承澜头顶打哈欠的小白龙,反思难道又是他想多了?
应帙抿抿唇,终究不愿意再一个人胡思乱想,干脆直白地问:“易叔叔,耿际舟最近吃的药是不是太多了?而且我看他服药之后精神反而越来越差了,如果燧石和应龙能够帮到他,他要不要少吃点药?”
“小徊你也发现了?”易承澜苦恼地叹口气,“我这段时间也在愁,一直在想是不是哪里出错。我上周就已经让他停了一半的药了。”
听到易承澜语气不似作假的关切,应帙多日来一直悬着的心陡然一松,唇角的笑意也沾染上几分真切,“抱歉,是我多言了。”
“能看到你这么关心小舟,我真的很高兴。”易承澜笑着说,“小舟能有你们这两个朋友,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突然煽情?”浪漫绝缘体耿际舟打断令人感动的气氛,“不要搞得好像等下我们三个就要上战场了一样好吗?”
“如果非要说战场的话……”易承澜想了想,提出了每一位长辈都绕不开的老旧话题,“期末考试也算是你们学生的战场,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区区期末笔试,真正的应帙当然准备得万无一失,但虚假的‘应帙’却是分外心虚。
特别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两人竟然始终没有再次交换身体,正式考试的前一天,应帙看着遂徊交上来刚超及格线5分的烂成绩,恨不得去医院吸氧。
他连夜发信息给休假中的虞旌,开门见山地问如果我的期末笔试成绩不及格,是否还能确保他连任学生会主席。
虞旌让他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