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纪攸第一次来酒吧。
昏暗的环境, 嘈杂的鼓点,偶尔发出尖锐噪音的劣质音响,浓郁的酒气、香水味和一些奇怪的、说不上来的气味混合在一块儿, 再加上时不时闪电般骤然亮起的射灯, 叫人踏进来便头晕眼花。
酒吧里有很多张宽阔的桌子, 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 为那些写着不同数字的纸牌、不同颜色的筹码而疯狂。
一些小圆片不干地扔出去。
一些被另一人狂喜着揽到身前。
有人哭,手边的酒瓶狠狠摔碎在地上;
有人笑,跳上牌桌开始跳舞, 无数双手笑嘻嘻地摸去。
他们在做什么?
这些塑料片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吗?
他不知道。
但这并不是纪攸第一次见证死亡。
他是森林的孩子,自然界崇尚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弱肉强食, 而生物链也是构成生命循环最基础的条件之一。
每一天, 森林里都在上演新生与死亡。
但看见猛兽吃掉跑不动的弱小动物, 看见青蛙弹出舌头吞掉路过的昆虫,和看见一个人类被另一个人类连句话都没留就果断开枪打死,感觉是不同的。
人类就更高贵吗?
武器就更残忍吗?
是什么造成了「不同」, 而什么又是「不同」?
他不知道。
少年怔怔地望着这混沌的一切, 在沸反盈天的背景音中响起郝郎中说过的, 关于“魔鬼礁”的种种传言。
那时候他想象不出来, 如今也算是窥见了罪恶的冰山一角。
他被保护得太好了。
森林,圣树, 长老。
人类先生, 老爷爷和老婆婆。
太子殿下以及所有爱护他的人类与灵宠。
小神禽降生于世的一轮四季里,见到的世界总是明亮而柔软。
爱他的生灵们总想给他最好的, 不叫他见到肮脏的真相。
然而现在, 他只有自己了。
西装男已经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吓着你了?抱歉。”
纪攸没说话。
说什么呢?
在这种时候, 应该说些什么吗?
西装男有一双狭长的眼睛, 五官不算精致,但很耐看;单眼皮和金边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凉薄,哪怕语气很是礼貌。
“我姓乌,家里排第二,以前大家都叫我乌老二。”
再文质彬彬的打扮,也压不住那扑鼻而来的血腥气。
“不过我后来把我哥杀了,哦,还有我爸妈。现在我家也就我一个了。”他笑着,好像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而不是亲手灭门的惨案,“不过这些小子们习惯喊我二哥,也就随他们去了。”
他用那张擦过枪口的丝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伸向纪攸,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叫乌元洲,是‘血弥撒’的负责人。”
纪攸没有动。
他只是一只刚满周岁大的小鸟,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和一个刚杀了人的施害者握手。
尤其还是拿枪的那只手。
小美人看着他,被那双翡翠一样的双瞳注视着时,乌元洲有种背后酒吧的纷纷扰扰全都消失了的错觉。
好安静。
很奇怪。
但世界的确融化在了他的眼眸中。
看来传言不假,的确会有人的精神力高到无须接触、无须刻意为之,就能够影响其他人。
过去见识过的高阶精神力者散播的能量都是压迫和威慑,唯有这个孩子,是能够包容一切、安抚一切的宁和。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乌元洲瞳孔微微扩散,脊背爬上一阵兴奋的颤栗。
小美人没有对他的问好有回应,他也不觉得尴尬,自然地收回手,拿起酒杯:“换个地方吧,这里太吵了。”
乌元洲说完,也没等他,绕过牌桌向酒吧深处走去。
纪攸杵在原地,押他来的那个星盗不怎么客气地推了他一下。
少年一个踉跄,乌元洲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哎,对贵客客气点儿。”
星盗立刻交握双手低下头:“抱歉,二哥。”
乌元洲说:“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星盗丝毫没有停顿,流畅转身,对着纪攸躬身:“对不起,请您原谅。”
在这里经历的每分每秒,都叫小凤凰难以承受。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无论是死亡、胁迫还是道歉。
但就像郝郎中之前叫他、他们妥协时所说的那样,在没有充足的自保能力情况下,别硬碰硬;智慧有时候也需要等待和迂回。
他记住了。
他要耐心等待,等到可以救出朋友们的时机。
纪攸抬脚跟上去,可路过眼罩时,还是难以自控地放慢了脚步。
这回乌元洲没有再先走,来到他身边,盯着地上的依旧瞪着双眼的冰冷的人。
“为什么?”少年问。
乌元洲很高兴他们这么快就开始交流了:“我想他应该没少对你动手动脚吧。”
结果是把对方推到了道德的处刑架上。
好在凤凰并不适用于人类的自责流程,只是沉默。
事实上,眼罩根本没来得及,就被奶啾叼着平底锅拍晕了。
所以,其实也没有对他“动手动脚”。
乌元洲的观察力一流,没在小美人脸上捕捉到对于眼罩的畏惧和屈辱,猜到了有些事情并未发生:“就算……他别的坏事也没有少做。”
凤凰回以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我前段时间有事,星舰和手下就交给他暂时管理。拐卖人口,走私灵宠,这些都不是我授意的,都是他私底下进行的交易。”乌元洲状似无辜地举起双手,“我不喜欢做那种小家子气的小买卖,利润低,风险高,性价比实在划不来。”
他瞄了眼旁边的手下,很快有人拿了块布盖住眼罩那永远定格在难以置信表情的脸。
“他做的这些都是很坏的事。”乌元洲总结道,“对坏人,就应该狠心一点。”
“你是坏人吗?”男孩问。
他的声音里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像是很小的孩子听完童话之后认真提问,公主究竟有没有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乌元洲也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应该不算个好人吧。”
纪攸又不说话了。
杀了人,当然是坏人。
还没谁教育过小凤凰该形成怎样的善恶观,这都是他凭直觉评定的好恶。
乌元洲带着他绕开癫狂的人群继续往里走:“‘血弥撒’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他违反了,就该受罚。我们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街头混混,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化着妖冶浓妆的男男女女见到他们,蛇一样扭动着肢体凑上来。
他们不敢直接摸乌元洲,于是那一双双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伸向了后面这个更加鲜嫩、更加精美、也更加无害的小家伙。
凤凰直到这时才感到真正的恐惧。
这些人类,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过去的人们无论见到他的人类形态还是鸟形,都是疼爱的,柔和的,把他当作宝贝一样捧在怀里。
眼下这群人,一个个眼神里满是贪婪,几乎闪着绿光,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
小凤凰惶恐地想,他们想吃掉我。
人类……真的是会吃小鸟的。
他竭力躲避着那些人,可走道很窄,无论往哪里躲,都会离另一边的人更近。
男孩无助极了,下意识回头,看向那个押送他的星盗。
男人起初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直到他回头,看见糜烂灯光下少年眼底一点清澈的微芒,分不清是泪光,还是倒影,心脏像是被重重地捶了一拳。
他拿起相位枪,指着又一个试图从胳膊底下钻过来摸摸小美人的男人,厉声道:“滚!”
“魔鬼礁”没有法律,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警察,“血弥撒”就是这颗小星球的统治规则,他们想做什么都行,开枪是比吃饭还要频繁的事。
眼罩的死,甚至没能换来狂欢的赌徒们一个多余的眼神。
那人立刻缩起脖子,赔着笑躲得远远的。
接下来的一路,星盗凶神恶煞地护送着少年,再也没有人敢造次。
走在最前面的乌元洲没有回头,嘴角挂着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他们穿过牌桌,穿过吧台,穿过舞池,走到酒吧的尽头。
那是一面红砖砌成的墙,同样是非常古早的材质。对于母星星系的大多数人而言,只有在复古的纪录片影视片才能看见。
凤凰有些好奇,他们难道要在墙边谈话吗?
这里……好像也不比别的地方安静呀。
乌元洲对准他们身后点了点腕机,赫然立起了一道屏蔽光墙,将他们同喧闹的酒吧隔绝开来。
手下上前,敲了敲其中一块看起来和其他没有丝毫差别的砖。
就在纪攸还在好奇这是不是一种神秘的谈话仪式感时,那块砖——不,是整面墙体动了!
少年惊讶地看着红墙成了一道旋转的门,另一边对着幽深漆黑的通道。
手下率先走进去,打开通道的灯。
照明效果微乎其微,聊胜于无。
乌元洲转身,对着纪攸做了个颇为绅士的手势:“请。”
若是换别人来,恐怕对着底端未知的命运充满恐惧。
但小凤凰毕竟不是人类的思维,他还在好奇砖为什么能变成门,求知欲压倒了本能的畏惧。
这通道窄得很,不够两人并行,所有人一字排开,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几分钟后,最前面的手下推开一扇门。
纪攸本以为还会是和通道一样窄小的地方,进去后却发现别有洞天。
这是个相当开阔的地方,起码打通了原本的三层楼,天花板极高,整个建筑是没有棱角的柱形,周遭摆着极高的架子,每一层摆放着不同的精美收藏。
有珠宝,雕塑,有植物,还有一些发着光的、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三四个长翅膀的小机器人举着鸡毛掸子,上上下下认真打扫。
这些母星标配、人手一个的不值钱家用清洁机器人,在“魔鬼礁”算得上高科技了。
最让凤凰惊讶的是,从他走出星舰之后,无论是天空、街道还是酒吧,全都是暗沉沉的,深蓝,绛紫,血红,像一堆腐烂的浆果了;这个屋子却都是些粉红、鹅黄之类清新明亮的色彩,用料也是丝绸、蕾丝和锦缎。
原本二楼的位置做了个挖空,里面放着一尊半人高的唱片机,咿咿呀呀哼着轻快的小调。
谁能想到,那样浑浊的酒吧背后,藏着如此一方世外桃源呢?
乌元洲见一直绷得很紧的少年眼中焕发出讶异而赞叹的光彩,笑了:“我猜到你会喜欢这里。”
凤凰收回目光,保持着谨慎之于,又难掩年幼的好奇心。
乌元洲冲手下抬抬下巴,所有人躬身后离开。
纪攸都没发现哪里有出口,回过神来,这儿只剩下乌元洲和自己了。
男人指了指沙发:“请坐。想喝点什么?”
他走向吧台,那儿摆着台看起来有点儿落后版本但并不破旧的复制机,甚至还是老式的按键,没有触摸屏。
小朋友不能随便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这是小鸟也清楚的道理。
纪攸不说话,乌元洲也不在意,给自己倒了杯茶,还向他解释:“解酒。”
他拿着茶杯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如果是对这些器皿很有讲究的人,比如裴桉,会认出他手中那盏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瓷,实际上是千年前某个王公贵族的专用。
这样的东西本应存放在帝国的博物馆,跨过时间的长河供人瞻仰,可却被他用来盛复制机里不值钱的热茶。
纪攸坐下来。
沙发很软,像团刚晾好的蓬松棉花,不注意坐姿的话会完全陷进去。
如果他现在还是小鸟儿,如果这里不是星盗的窝点,他会忍不住在上面打滚。
人形的凤凰没忘记自己身处何地,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笔直(在沙发上这实在是个很难保持的动作),颇有几分饲主一贯的端正模样。
这样自己跟自己拉扯的架势有点儿滑稽,配上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又实在很可爱。
乌元洲忍住笑:“这里也算是个秘密基地,不过我并不常来,因为它不属于我。”
纪攸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眨了下眼。
乌元洲想起了什么,微妙地叹了口气。
他不再闲谈,转而进入正题:“我的属下告诉我,那只伴生兽被你的同伴们放走了,而你接替了它的位置。”
……是在说涅拉吗?
“你一个人提供的精神力竟然能满足整艘甲级星舰的需求。”乌元洲倾身,语气充满探究,“小朋友,你是怎么做到的?是你的精神力等级很高,还是有经过特殊训练?或者有什么放大器?”
这问题少年没法回答。
他什么也没做,就是坐在那儿和灵宠们玩,消磨了好几个标准时的光阴。
神禽之所以是神禽,就是因为天生有强大的神力。
凤凰灵力的构成和使用,都是凡人所无法理解的。
事实上小凤凰自己也不是很懂,与生俱来的东西实在很难用什么原理和公式去解构。
乌元洲并不着急要到一个详实的答案。
他有比模仿和复制少年的精神力,更优化的选项。
“来为我工作吧。”乌元洲盛情邀请,“我这里有帝国所不能提供的优渥条件,钱,权,名声,美人……哦,抱歉,你还太小了;总之,你想要什么都行。”
凤凰万万没想到,星盗单独把他绑架走的目的,是请他加入“血弥撒”。
简直像个荒诞的笑话。
然而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想要什么都行。’
那么……
他仰起小脸:“放大家走,也可以吗?”
这样的要求在男人的意料之中,他早有准备,对答如流:“当然,这不是什么难事儿。明天正好有一艘从伽玛象限回帝国的商船经过,人质……我是说你的朋友们,可以和它一起。我向你保证,不再会遇到任何阻碍,他们会顺利回到家,说不定还能赶上一顿刚做好的晚餐。”
他看了看腕机:“唔,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七个标准时。”
也就是说,纪攸还有七个标准时的时间来考虑,要不要……
要不要成为星盗。
太荒谬了。
哪怕小凤凰还不知道乌元洲要自己为“血弥撒”做什么,可他是帝国太子的灵宠,帝国和“血弥撒”怎么看都是对立方。
他现在努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到谢恺尘身边;只是这努力的方向,竟然是站到谢恺尘的敌对面吗?
好像哪里不对吧!
小鸟儿的大脑都混乱了。
乌元洲也很理解,短时间如此一波三折对于这样一个年轻的孩子来说的确难以处理,并不急着要一个回答。
他放下古瓷杯,站了起来:“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船坞,看看那艘商船;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挑几个人先送上去。”
*
纪攸再一次跟着乌元洲走过弯曲的小巷,走过那些不得不屏住呼吸的臭水沟。
斜斜的楼房从上到下挂着无数乱七八糟的招牌,低空的那些只剩下几颗钉子相连,摇摇欲坠得令人经过时胆战心惊。
有几个艳粉色招牌下站着看不出性别的人,穿着暴露,对着纪攸充满兴趣地挑起眉:“二哥,这是哪里找的小宝贝儿?”
乌元洲对谁都和和气气地笑,又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儿,实在不太像个匪帮头头:“很金贵的,你们可别碰他,年纪还小呢。”
那些人笑作一团:“二哥发了话,我们自然要听的呀。”
“二哥什么时候再来?”
“下次带这个小美人,可以给你打折哦。”
“二哥你别听他的,你单独来我给你免费。”
乌元洲心不在焉敷衍:“嗯嗯嗯,行行行,好好好。”
纪攸在这样的笑闹声中只觉得毛骨悚然。
和先前酒吧里那些想把他吃掉的人不同,这些人看他的眼神又是另一种。
就好像……想把他从头到脚舔一遍,黏腻得让他直反胃。
虽然在凤凰看来,舔也只是吃小鸟的前奏罢了。
为什么大家都想吃他呢?
他现在不是人类的形态吗?
难道人饿了,也会吃人吗?
啾啾可怜、弱小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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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乌元洲在,那些人也不能真的对他做什么。
他们有惊无险来到船坞,“血弥撒”的甲级星舰正在进行检修,它的背后有一艘小了很多的丙级商船。
舰长早就接到通知下到地面,对着乌元洲点头哈腰,感谢二哥保他们畅通无阻。
乌元洲对他的谄媚倒没什么表示,眼睛一直盯着另一条路。
不一会儿,两辆还有轮子的旧式大巴车哐里哐当开来了,从上面依次下来了几十个人质和他们的灵宠。
凤凰的记忆力还不错,数了数,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包括奥斯汀姐弟和郝郎中。
那三人看见他,眼神带着急切的询问。
少年悄悄摇了摇头,示意现在不是时候。
人质们看着船坞和舰船,眼神充满了麻木的迷茫,不知道又要把他们折腾到哪里去。
售票处有几个年纪大的,经过这么长时间不眠不休,已经熬不住了,站都站不稳,还得旁边人搀着才不能不倒下。
纪攸看着他们,很难过,很难过。
他喜欢人类。
“魔鬼礁”或许是整个宇宙高等智慧种族的缩影,哪怕是这颗人类聚集地的星球,也到处能看到奇形怪状的其他类人种族。
在所有的种族中,凤凰最喜欢人类。
他们受苦,叫小神禽的心脏也跟着疼。
神当怜悯世人,神的光辉普度众生,每一个都是祂珍视的子民。
若神不能庇佑众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如果只是自己留下来,就能让他们的脸上不再有那种绝望的疲惫,就能让他们回家,回到爱的人身旁……
每一只流浪的鸟儿,大约都有想要停歇的枝头与掌心吧?
“我答应你。”少年的眼神坚定而明亮,“请让大家都离开。”
乌元洲对这个结果没有丝毫诧异,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好。”
他挥了下手,小弟们押着人质走向商船的传送梯。
游客们慌乱道:“怎么了?”
“又要去哪里?”
“干什么,别推我!”
星盗不耐烦道:“送你们回家,哪那么多废话!”
众人愕然。
星盗指着纪攸:“看见没,就是那小孩儿,是他换来了你们的自由!”
人质们怎么也想不到,原以为会继续在星云间辗转漂泊的危机,竟这样被轻而易举化解。
还是因为这么年轻的孩子。
小美人淡然地站在那儿,目送着惊疑不定的游客登上舷梯,似乎对自己换来的叵测命运不甚在意,冲他们摆摆手,甚至还会小小地微笑一下。
微风卷起他的长发,拂过他单薄的小身体,却又那么坚韧。
就像是静谧盛开在宇宙深处的一簇玫瑰。
人们后知后觉的愧疚与感激遥远地化作对神祇的信仰,汩汩涌入凤凰灵力中。
金色花钿在霞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后,纪攸转身,发现奥斯汀姐弟和郝郎中还留着原地。
他们是人质中唯一戴了手铐的,每人分配了一个负责看押的星盗。而后者完全没有要放开他们的意思。
纪攸迟疑道:“他们……”
“抱歉,他们不行。”乌元洲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虽然我信任你,但我这个人比较多疑,总是要留点底牌在手里。”
凤凰愣住了。
“我知道,你同这三人的关系最为亲密。”乌元洲状似亲密地按了按少年的肩膀,“放心,我会善待他们的。”
他见过太多人的求饶、眼泪与死亡,太懂得如何拿捏软肋。
对付这样一个白纸一样干净单纯的孩子,手到擒来。
男人揽住他的肩膀,俯身,说话时的气流轻擦过凤凰的耳畔。
“——欢迎加入‘血弥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