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妄生界你是如何来的?”意识清醒过来,沧渊想起这层,心下一沉,未听见他的回应,才发觉他已是晕厥了过去。下一刻,四周幻景褪散,一个巨大水母浮现在二人上方。瞧见水母巨瞳前一盏燃烧着蓝色焰火的魂灯,他适才意识到什么,霎时红了眼,一手怀中之人,手中光晕闪过,凝出一把长剑,额心光芒闪耀,浑身却是煞气环绕。
“谁伤我师父,”他咬牙道,“鬼挡杀鬼,神挡杀神。”
那妄生之主俯视着他,巨大双眸瞳孔微缩。
“狂妄小儿!”
沧渊无心与他多言,凝聚起全数灵力,一剑朝他卷着灯台的触须直刺而去!这一剑剑势凛冽磅礴,犹如霹雳袭去。
水母伸出无数触须向他卷裹而来,沧渊厉喝一声,剑刃爆出寒凛光芒,那些触须被他剑招中绽出的力量阻得一滞,妄生之主巨瞳睁大,讶然道:“你是从修罗道诞出的魔族......为何灵力中竟混着如此之强的神息?神魔同体,倒是前所未见!”
沧渊眯起双眸,不解何意,也顾不上他说什么,自触须间一剑劈向魂灯。
灯台乍然碎裂。
淡蓝魂焰泉水般涌回北溟额心,周围无数仙灵聚拢而来,托着二人朝上方飘去,沧渊提剑护着北溟,警惕着那妄生之主有所动作,见它却并未阻止他们,竟任由他们出了海眼。
妄生之主......便如此放过了他们么?
无瑕细想,他只觉得再紧拥住这怀中之人,哪怕多一弹指,多一刹那,也是他赚来的莫大幸运。
“师父.......”甫一游出海眼,便见海水中四处皆是怨灵水鬼,这人间的水域污浊至极,他掐决开了瞬移阵,钻入其中,却觉一阵阻力袭来,将二人震了开来。
愣了一下,沧渊适才意识到什么,不禁苦笑了一下——他本无神骨,是北溟以上神魂焰塑他神骨渡他飞升,现下他魂焰归体.......他便又打回原形,成了魔族之身,想带北溟回神界,自是办不到了。只是不知,师父可会介意.......
顾不得许多,他又掐了一决,纵身钻入阵内。
眼前漩涡散去,便落在了一片蓝光萦绕的城殿之上。
那城殿上驻守的数名鲛人守卫甫一瞧见他,先是一愕,接着便齐刷刷地朝他跪了下来,高呼声此起彼伏的蔓延开来。
“陛下,陛下回来了!”
沧渊凝目望去,当初他飞升之时,因痛失北溟,整个人心神恍惚,将这鲛城交给了列位长老,只带瀛川赴往了神界,再未主管鲛族之事,未想七百年过去,这里倒是没变多少。
他们倒也还认他这个陛下。
众长老匆匆赶来,迎他归来。
“陛下......这是........北溟神君?”长老们皆知他前世之事,当下瞧出他怀中之人是谁,面露惊色,未料他前生今生,生死数回,还在与这位神族纠缠。
“嗯。”他无瑕多言,抱着北溟疾步行入自己曾经的寝宫。
这里亦陈设如一,还是他离去前大婚之夜的样子,便连蚌榻上还挂着鲛绡喜帐,被他设下的结界保存得十分完好。
将怀中之人轻轻浸入浴池之中,沧渊低头瞧着这浑身浴血的男子,心疼至极地抚了抚他脸颊,低唤:“师父?”
见他尚未醒来,他小心解开他破碎的衣衫,一眼便瞧见他周身遍布着斑驳纵横的伤痕。虽得魂焰归体,上神之躯已在迅速愈合,却仍能瞧出,这些伤痕尽皆是虫豸们啃咬造成。
尽管不知详情,他亦猜出,他是为寻他才落得这一身伤痕。
——他平生最惧虫........竟然.......
沧渊眼底红了又红,将手心划破,令鲛血注入浴池水中,又俯下身去,正要去为他舔伤,却见北溟眼睫微颤,缓缓抬起眼来,与他四目相对,不禁一时痴怔。
见落入眼底的人已不再是那幻景之中的少年模样,而是俊美绝伦的成年男子,北溟一哂:“不过片刻.......渊儿便长大了。”
“你......”
见他竟然还与自己打趣,沧渊眼底一暗,心中思念情潮似海水决堤,再也压抑不住,捧住他的脸,一俯身将他双唇紧覆。
“唔......”北溟心口情思饱涨,只觉胸腔都要被撑破,双唇颤颤分开,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接纳他的亲吻,尽管他吻得仓皇凶猛,仿佛渴饿了千年的疯兽找回了自己赖以生存的食物,舌头缠着他的舌头,牙齿磕拌着他的牙齿,将他弄得生疼。
他明了他的恐惧,伸手攀上沧渊颈项,安抚意味地抚着他肩背,唇舌颤抖分开,笨拙而生硬地........开始回应这个吻。
沧渊心地猛地一个激灵,似是爆发了一团烟花。
这烟花径直冲入云霄,在他的识海中炸了开来。
他稍稍抬手,垂眸盯着身下之人,气息凌乱,心如狼奔豚突,跳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师父.......你........”
“我......”北溟垂下眼睫,脸色泛红,“我,我不太会......”
沧渊喉头咽动了一下,沙哑道:“往后我慢慢教你。”
“嗯.....嗯。”闻得他这温柔魅惑的情话,北溟耳热心跳,脊骨都是一片酥麻。他是真的倾心于他......兴许在转世为惑心前便已为他所动,不过碍于师徒禁忌......今时今日竟才敢承认。
可清楚意识到自己恋慕自己的弟子,实在令他羞臊得很。
之前伤心焦灼,尚不觉得,眼下面对沧渊,瞧着心上人神态,听着他声音,他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活似个情窦初开的半大小子,转眸四顾道:“这是......在何处?”
沧渊拥紧了他,嘴唇摩挲着他颈耳:“魔界。我.......无法带你去神界.......师父可会介意我.......又恢复了魔族之身?”
北溟摇摇头:“无妨......往后你是神是魔,为师都不介意。”
沧渊心头一烫:“当真?”
“嗯,当真。”北溟伸手回抱住他劲瘦腰身。水下二人身躯甫一紧密相贴,他便见沧渊眼神微微一暗,朝他身上扫去。
见他周身虫噬的伤痕在注了鲛血的浴池中已然尽数愈合,仅留下浅浅红痕,他方敢以手抚触,心仍是疼得喘不上气。
见他神色痛楚,北溟握住他手腕,温言安慰:“我已无事了,渊儿。”
“你总说无事,其实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从不愿与我说实话。”沧渊覆住他手背,将灵力输入他灵脉之中,为他疗愈内伤,却只觉他灵脉就像个漏风的破庙,四面八风都是窟窿眼,教他补哪也不是,只得用灵力先一一封住。
“渊儿,我魂焰归体,灵脉中破损之处会慢慢自行修复,你灵力与我不同,补也补不上的,便别白费灵力了。”见他神色紧张,北溟忍不住挠了挠他下巴,“乖,听话,啊。”
喉结处一片痒意,沧渊呼吸一凝,盯着他,眼神危险起来。
北溟愣了一愣,顿生一种要糟的预感。
沧渊磨了磨尖牙。他想他想的都快疯了,他顾及他魂焰初归,身子尚虚,便不敢过分,他却敢如此撩拨他。
“这可是你自己招的。”
说罢,沧渊便一把扣住他腰身,将人捞出了水,以法术将二人化出一身婚服,走向那悬着红帐的蚌榻。
“你.......”北溟心下一慌。
只听沧渊低头在他耳畔道:“师父,你我结了姻契,行过婚典,尚未洞房,你便离我而去,是不是该补一个给我?”
听得他“离我而去”四字,嗓音嘶哑哽咽,北溟心下一颤,哪里狠得下心拒绝他,可眼下恢复了记忆,那点身为上神为人师者的羞耻心又开始作梗,只抿着唇,一时没有作声。
谁说没有洞房?明明就........在修罗道中那一次不算么?
见他耳根泛红,沧渊没能忍住,在那红晕处落下一吻。
颈侧一片战栗,一路麻到了脊骨。北溟浑身发软,人被他轻柔放下,落在了一张榻上。霞红鲛绡垂在脸前,他抬眸望去,朦胧瞧着青年俊美面庞,恍然觉得自己是个新嫁娘。
今夜,他们是真正成婚了。心甘情愿,色授魂与。
沧渊定定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之人,心一下下沉急跳动着。是太过不易,太多波折,几生几世,生死数回,才换得了此时此刻,他激动得神魂颠倒,却又害怕至极,怕良宵苦短,怕彩云易散,怕此时此刻美梦乍破,只是一场虚妄幻景。
“师父。”他低唤。
“嗯?”北溟轻轻应道。
“我是不是在做梦?”
北溟呼吸一促,蓦地一阵心疼。
“傻子。”他顾不得羞耻,颤颤伸出手去,攥住了他的手,穿过红纱,覆在了自己脸上,低低道,“这像是梦吗?”
“像。”沧渊抚着他的脸,缓缓将红纱掀落,扣住他的后颈,将人放倒在榻上,落下双唇,紧密深重地将他吻住。
北溟血液逆流,手指不知所措地攥紧青年身上婚服,未有设防的唇齿轻易便为他撬开,纳他舌尖温柔而强势的探入。
唇舌再次交缠,沧渊方才觉得,此刻变得真实可触起来。
他贪婪的细细品尝着他唇间每一寸滋味,连他舌齿间每一丝间隙,每一缕呼吸亦不放过,似一尾游鱼在他池间觅食游曳,缠绵到了极致,也侵略到了极致,是不留余地的占有与温存。
北溟给他吻得浑身发抖,睫羽轻颤,不自禁渗出泪来,身骨却已是一片酥软,唯有一处,竟是硬得生疼。
只是一个吻而已,便已令他动情得不能自已。
他这清修万年的上神,算是彻底堕于红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