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阳光正好, 墨翠院的窗户都打开通风。
时仁杰看着书案上的信,闭上眼敲起了桌子,他靠在太师椅上, 不多时后, 眉头微动, 似是又要谋算什么。
“甲大。”
被支起的窗子轻微晃动,一个身影突然出现,跪在了书案前。
时仁杰睁开眼, 面无表情道:“把这几日卿儿和凌非何私下通信之事透漏给夫人。”
“是。”话音落下那道身影又悄无声息离开了,只在书房内留下一道风,彰显他来过的痕迹。
一炷香后,时宽敲门而入,行礼后径直回道:“主子,昨日下午安和县官员被羁押到之后,凌大人公开审案, 言明彻查之后会给安和县村民一个交代。
时仁杰不以为意道:“他初到梧州的第一个案子, 不管结果怎样, 都要在明面态度上给百姓一个交代, 要不然这官他就做到头了。”
时宽略微迟疑:“听说凌大人在都城颇有才名。”
时仁杰轻蔑一笑,若细看那神态和时未卿有个九分相像, “世上有人有才却也爱权势,还有传言也不尽可信,听一听就好。”
习惯使然, 时仁杰还是问了一句,“他查到哪了?”
回想收到的消息, 时宽回道:“正在查账册卷宗之类,主子放心, 该毁的都毁了,余下的那些是林观亲自监督做的,必不会查出问题。”
时仁杰点头,“此案我不会出面,盯着点知府别让他乱说话,若保不住就不保了,好有继续查,好端端的安和县村民怎么会来梧州告状。”
“是。”时宽见没其他事,正要退出去,临走前被时仁杰叫住了。
“让人把这封信送出去。”顿了一下,时仁杰补充道:“别让人发现。”
*
翌日晚上,布政司衙门。
凌非何刚看完安和县漕粮账册,停在了难解之处,准备休息一会儿继续看,这时门突然被敲响。
“叩叩叩——”
“进。”
凌非何抬头看向门口,几息后,封单明转过屏风走了进来,凌非何看着他还算轻松的表情,问道:“查到什么了?
本是面无表情一身闲人免近的气势,听了这句话后,瞬间冰雪消融,封单明也没卖关子,道:“还记得我来梧州的目的吧。”
“自然记得。”凌非何点头,封单明昨日便说了,他来梧州是要查漕粮被劫案。
封单明一直盯着漕粮被劫案发生过程中无故离开的漕兵,见他们有了动作,他带着暗兵五卫从尧州外跟着的漕兵一路到了梧州,等漕兵安置在了城外庄子上,封单明才留下五卫自己进城找凌非何。
昨晚收他到五一传来消息,漕兵有不同的举动,似乎在等着什么人,便连夜出了城,直到现在才回来。
“在庄子外守了一夜,什么也没发现,但今日有了进展,庄子上来了一个温润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到之后没多长时间,庄子里的漕兵全都动了起来,一盏茶后,他们竟从地窖里搬出几十袋粮食。”
漕兵所搬的粮食和封单明在粮船上一致,他立即确定,庄子里不止有漕兵,还有未知数量和不在账册登记之内的漕粮。
这说明一个问题,漕粮被劫案背后的主谋不止勾结藩王和私养漕兵,还暗吞漕粮。
就不知这漕粮数目为何,能不能养得起边疆的军士。
“是漕粮?”封单明能想到的问题,凌非何也意识到了,“你来得正好,也刚好解了我的疑,我道安和县搜出来的和六一带回来的账册数目对不上,有些漕粮不翼而飞,原来症结在这。”
凌非何指着书案上核算出的一个数目,愉悦地笑着,道:“封侯爷,边疆军士的粮食有着落了。”
封单明凑过去看,惊道:“这么多?”
凌非何表情突然沉了下去,“这还只是核算出一部分,而且这仅是安和县一县,怕是其他县也有发生如此之事。既然漕粮和漕兵在一处,这两个案子定有牵连,幕后之人不是同伙就是一人。”
“你来梧州的目的是谋反案,其中提及了齐王和鄂州巡抚?这两人又是要粮又是要兵,果真是要谋反。”
封单明想起在尧州外看见的祁遇邝也就是齐王嫡子,和他身后领的私兵,而他派得七卫跟踪祁遇邝,若是没错,现在应该到了姜州。
将此事说给凌非何后,他道:“这两个案子幕后之人和时仁杰脱不了关系,就不知徐番有没有参与其中。”
想要证实这个猜测,凌非何又问道:“那个年轻男子身份查到了吗?”
“徐番若是也在其中刚好给他一起端了。”魏帝一系对左丞相厌恶至极,封单明发泄一下,而后摇头道:“那个人十分熟悉梧州,而且异常警惕,在白日里不便跟太近我现在又不太方便露面,最后把人给跟丢了。”
从上一个案子到漕粮被劫案,时间太紧,封单明面具用完了没机会回都城取新的,好在传信四卫捎过来了。
想起四卫原本的来意,封单明道:“我把四卫也调来了,他们快马加鞭,大约两日后到,到时候李雄听的事交由他们查。”
他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一句,没说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李雄听凶多吉少。
即使不明说,凌非何也有了准备,他怔了一下,而后道:“多谢侯爷。”
“和我还这么客气。”顺嘴说了一句,封单明没当回事,他正在思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送罪证之人如果是张三,他是否清楚背后主谋暗吞漕粮之事?”
凌非何接道:“民田案是他最先发现的,我倾向于张三知道。”
这不算猜测依据,封单明十分信任凌非何,也没多问,继续道:“我还没和你说过,应天分部发现漕粮被劫案的原因也是有人去送了消息,现在一看,和你这两次收到罪证的过程极为相似,不知是否为一人所?”
凌非何也陷入沉思,而后沉吟道:“或许不是巧合?”
封单明越想越心惊,“若真是张三,只他一人就牵连了很多东西,罪证来源,被暗吞漕粮下落,两个案子主谋,这还仅是我们猜出来的,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所以一定要把人找到,事情才会明白。”
门外又响起敲门的声音,六一应声进入书房,行礼拜在两人面前,“凌大人,侯爷。”
“坐。”封单明坐直了身体,问道:“可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