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予带着松仁等在宠物医院门口,楼远从不远处跑来,松仁立刻晃着尾巴迎了上去。
聪明小狗记得楼远的气味,楼远蹲下来摸它的脑袋,几日不见,松仁似乎变得漂亮了。
楼远这才想起来拎起松仁的前爪向下看了看,好吧,是公狗。
松仁扬起脑袋想蹭一蹭他,楼远便低下头给他蹭,刚巧看到站在医院门口的付之予,他眯起眼睛笑了笑:“早上好。”
付之予走到他们身边:“之前检查过,它身体里没有抗体,之前没打过疫苗,今天补四针。”
“嗯。”楼远把松仁抱起来,“打针疼不疼?”
付之予看向松仁:“疼吗?”
松仁抬了抬爪子,没有说话。
“它怎么不叫?好像没见过它叫。”楼远好奇地摸着松仁的耳朵。
小狗摇晃的尾巴扫过楼远的小臂,又扫过付之予的胳膊,蹭得人心里痒痒的。
付之予说:“可能以前不敢叫吧。”
“那现在呢?”楼远掂了两下,戳戳它的耳朵。
付之予有一瞬间的欲言又止,最后说:“会叫,你汪一声他就跟着叫。”
楼远:“汪。”
松仁没叫,只是转着眼珠子看他,眼睛里是与付之予极其神似的欲言又止。
楼远咬牙道:“我感觉它嫌弃我。”
这家宠物医院很大,把松仁端上诊疗台,付之予去和医生交流情况,楼远站在旁边,和当时给他打电话的护士女孩聊天。
“一会儿要不要让松仁见一见朋友?”
楼远意外地看了看里间:“好小子,交到朋友了?”
“松仁和这里一只法斗关系很好,主人近期不在随川,寄养在这里的。”护士翻着手里的资料,把朋友小狗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
楼远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这狗我怎么觉得见过啊?”
他随着护士去看了眼躺在笼子里睡大觉的法斗,终于想起来他在哪里似曾相识。
“这是不是覃然养的那只啊?”楼远蹲下看皱皱巴巴的小狗。
“你认识覃然啊?”护士闻言立刻笑起来,“上个月人手不够,他在这边兼职,照顾这只狗来着,他们两个关系很好。”
楼远对着呼呼大睡的懒狗狗拍了几张照发给覃然,对面很快回复了他:怎么还是跟头猪一样?
法斗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富贵小衣服,摊在狗笼的小窝里,微微张着嘴,睡得昏天黑地。
没过多久,付之予便抱着松仁过来,楼远第一次听到松仁小小地叫了一声。
“打过针了?”楼远撑着膝盖站起来,接过松仁晃了晃,忽然有一种为狗父母的感觉。
“嗯,很乖。”付之予的视线落在那只睡晕过去的狗上面,“沙皮犬吗?”
护士对他们弯弯眼睛:“是法斗,名字叫小虎。”
松仁跳到地上,上前几步扒住笼子。
“覃然带出来的狗,跟他一个样。”楼远说完,又问,“它这件衣服不错,有卖的吗?”
“我们的商店可以买到。”护士说,“付先生昨天来预订的小窝和狗玩具都准备好了,今天拿走吗?”
“嗯。”付之予想了一下,“再买两件衣服。”
适合小狗穿的衣服排了一整排,楼远觉得边牧穿大红大绿看起来有点傻,最后给它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小衣服,在松仁身上比了比。
“有点像斑马。”楼远摸摸鼻子,默默把衣服放了回去。
付之予取过货,两只手拎着四个袋子,站在过道里看着他们。
楼远捧着松仁的脸,把自己口袋里的墨镜架在了它脸上。
“我草,帅。”楼远倒吸一口气,把松仁转过去展示给付之予,“看起来能考年级第一。”
付之予走上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抬手摘下松仁的墨镜,重新带回楼远脸上:“走了。”
楼远“哦”一声,拍拍松仁的屁股:“走了。”
松仁被他这一拍吓了一跳,汪一嗓子,原地转两圈迅速跑上前缀在付之予脚边。
两人一狗走出宠物医院,楼远四下看了看,没见到有共享单车,转头就看到付之予已经在打网约车了。
从这里回长竹社区,步行也就半个小时左右,可拎着四个沉重的大袋子外加遛一只小狗,似乎有些艰难。
距离太近,附近的车又不多,他们等了三分钟也没见到有人接单。
楼远正要提议去附近大道找找公交车,就看到付之予眼都不眨地选了追加车型,就差追加到一百块豪华六人商务车了。
楼远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赞美道:“霸道总裁。”
一周七天日日吃澳洲大龙虾的总裁非总裁,追加网约车不看价的富二代是真富二代。
长竹社区门口安保森严,需要付之予露面才能讲出租车开进去,却没想到车还未到,他们已经看到小区门口有几个人在起冲突。
楼远从后排看了半天,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当初给他登记的保安小哥。
“有人在吵架?”他问。
付之予半天没答话,楼远转头去看,见到对方此时沉着一张脸,周身温度急剧下降。
这副表情在付之予脸上是常态,但楼远能敏锐感知到他此时的心情烂到了极点。
付之予敛起眼里波动,垂头摸摸松仁的尾巴。
车子无论如何都要在门口停下,这场架他们避无可避地正面遇上了。
楼远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和保安吵架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四十岁上下,穿着打扮瞧着还算得体,哪怕吵架也没吵得太失风度,楼远看着不像昨天和付之予吃饭的亲戚。
“小予?”男人叫了一声。
付之予没有理会他们,对保安道:“网约车,三个人,一会儿出来。”
没等保安答话,女人已经快步来到车前,两只手紧紧抓着落下来的车窗:“小予,是舅妈,你还记得吧?”
付之予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厌烦,女人对上他的视线,忽觉不寒而栗,手下一抖,车窗缓缓抬升。
车窗只升到一半便停下,一双深潭般的眼睛轻飘飘地看过来。
女人下意识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了男人的胸口上。
男人脸上得体的表情早已四分五裂,看着付之予仿佛饿狼看到肉包,一只大手拍在车窗上:“小予,舅舅有话同你说,你下来。”
出租车司机已经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地从后视镜里向后看。
楼远抱着松仁,他自认和付之予已经非常熟悉,可眼下还是第一次见他真的动怒,一时间也不敢与他搭话,只好探身上前,拍拍司机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
付之予落下车窗,一只胳膊架在上面,指间松松地夹着手机。
外面的人清晰看到手机上是拨号界面,拨出对象是付之然。
男人愣了一下,上前要抢来:“小予你给你弟弟打电话做什么?”
付之予的动作比他们要快,腕间一转就将手机收了回来。
电话很快接通,付之予按下免提,声音很平静:“有人找我要钱。”
对面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他们在随川出事,我概不负责。”付之予说完这句话,不等付之然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站在车外的两个人也被他堵得语塞,眼睁睁看着车子在面前绝尘而去。
付之予连多余的一个眼神也未再分给他们,那扇窗户始终只开着一半,把里面的人影罩得朦朦胧胧。
从头至尾,付之予没有与他们进行任何直接沟通。
长竹社区的二期高层在内部,车子顺着弯弯绕绕的绿化带深入,楼远和松仁一起偷瞄付之予。
付之予的手机嗡嗡震动着,他却理都没理。
几秒钟后,付之予才看向楼远:“还看?”
楼远和松仁一起慌张地转开头。
下一秒,他们又齐刷刷地转回来:“你不生气了?”
搭在车窗上的手揉了揉眉心,付之予觉得有些想笑:“我没有生气。”
“你刚刚很像在生气。”楼远说。
付之予也不否认:“吓唬他们的。”
楼远觉得这样有问必答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付之予很有意思:“又是傻逼亲戚?”
“嗯。”付之予点点头,“来要钱的。”
落在座椅旁震动不已的手机终于消停了,楼远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那你找你弟弟做什么?”
“我弟弟不是爱当好人吗?”
楼远差点把水喷出来:“……这种有仇必报的话也能从你的口中说出来。”
付之予于是重新说了一遍:“付之然热心肠,会接济他们的。”
他妈妈家的亲戚都偏爱小儿子,对付之然有不自觉的偏心,连到随川要钱都不打扰他。
付之予自然知道付之然没少在背后动手动脚,他这个好弟弟可没有表面那样纯良,背后不知搅了多少浑水,把他在远房亲戚那里的名声造了个稀碎。
付之予并不太在意这些,毕竟有些人他大概一辈子也见不到,对方也未必把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放在心上。
但他对找到面前来的人没有那么多耐心。
“你这些亲戚真是没几个好东西。”楼远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跟我家烂得不相上下。”
付之予笑了一下:“真巧。”
松仁趴在他们中间,把脑袋挤到楼远的手心下面。
楼远捏着小狗的后脖颈,随口说道:“可怜见的,一会儿请你吃饭。”
他没等到付之予的答案,直到快要下车时,他才听到身后的声音:“你跟每个朋友都这样吗?”
楼远顿了顿,转头去看他:“什么?”
付之予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他这次好像说话没过脑子。
他的语气总是带些冷,这话听着就像在问:你跟谁都这么周到吗?这么闲?
面对楼远,他似乎会突然变得不像自己。
他把后备箱里的袋子一个个拎下来,对上楼远有几分不快的眸子,低声道:“抱歉,没什么。”
楼远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扯了扯嘴角,拎起袋子转身,抱着松仁向楼里走去。
他的背影写着“遇到傻逼了”五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