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承丢下一颗重磅炸弹,楼远脸色一沉,立刻就要拿手机给店员打电话。
要知道最近是他妈妈在看店,虽然他和老妈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僵硬,但一码归一码,出柜这种事还是不能如此潦草。
没等他把电话拨出去,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手腕上,把他的动作按住。
付之予说:“我叫人盯着店里了,没事,付之然没进去。”
楼远一时间有些发懵:“没进去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的朋友在汇腾科技里蹭空调,把付之然打出去了。”付之予说。
楼远仿佛听到天方夜谭,瞪大眼睛:“我的朋友不认识付之然。”
“不需要认识。”文承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插嘴,“换成任何一个人遇到陌生人进来后张口闭口都是欠揍的话,都会把他赶出去的。”
楼远表以赞同,默默向自己的微信群里发了个红包,遭到小条一行人的疯抢,不过没见覃然出来冒泡,大概是这个时间还没有睡醒。
付之然去店里说的话被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整体来看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地方,也没有要代替楼远出柜的意思,但态度实在是太拽,也不怪遭人烦。
不过这一恶心行径确实起到了作用,付之予可算是决定回随川一趟,也算是遂了付之然的愿。
今天送上门的货很多,除了桌椅之外还有装修工具,稀稀拉拉送到中午,三个人在这间还没装上空调的大平层里热得几欲作呕,中午十一点多送货结束,楼远也不再考虑让文承进家门膈应不膈应了,崩溃地带着两个人火速回家。
如果不是松仁还没有成长到那般通人性的地步,楼远甚至想让它提前把空调打开。
东岸的昼夜温差比随川大,夜里有多凉快,白天就有多热,楼远连滚带爬地冲回家,沐浴到空调的阵阵冷风后才重生。
松仁正躺在地板上打瞌睡,楼远前两天始终不理解为什么它不睡在软软的窝里,此时终于共情了,他也想躺到地面上用瓷砖降降温,沙发看起来就像个大火炉。
文少爷大概有史以来第一次住到这么小的屋子里,但他无暇顾及这些,撑着墙壁呼哧带喘:“为什么会有房子超过五楼不修电梯?”
“你以为修电梯很容易吗?”楼远拿出水杯倒了满满一杯灌下去,“要修电梯得全楼业主同意,每层交的钱还不一样,楼层低的压根用不上这东西,旁边弄个电梯到晚上吵得很,人家才不同意,楼层靠中间的很多也不愿意花钱,而且这片都是出租房,房东平时不住这,傻子才花钱……”
文承就是随口吐槽,并非不知道其中弯弯绕绕,此时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自顾自拿着水杯乞讨:“给我倒一杯。”
“操,我真服了,白开水是什么招待客人的单品吗?”楼远给他倒水,倒完才反应过来,“你自己续杯吧。”
他说完快步走到客厅中央,拿了新衣服,擦擦额角的汗:“我要洗个澡,你们两个资本家要不要考虑下给送货师傅加钱。”
“我也洗。”文承在玄关处扬起嗓子说,“我要受不了了。”
楼远转头看他一眼:“你是真不见外。”
“见个屁外,都这么熟了。”娇贵的大少爷看起来要死过去了,“快点,你俩一起洗,五分钟出来。”
付之予正蹲在一旁给松仁倒午餐,闻言低声笑了下:“你让我俩一起洗?”
文承暴跳如雷:“那我们三个一起洗。”
“滚!”楼远怒从心中起,他扯起付之予的后领子,把人带去洗手间,“走吧,我怕他在咱家中暑,到时候还得赔他钱,他看起来每个器官都比我贵一倍。”
楼远感觉文承在他心中的形象始终在自我颠覆,都说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他第一次见文承时是在桥西酒馆里,一副风流模样,带着付之予一起玩骰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东西。
后来付之予好几次提醒过文承城府深,让他在交友过程中慎重,但文承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深沉模样,和付之予口中的、许多共同好友如小李吴佳年口中的硬手腕都不一样,总让楼远感觉割裂。
唯一一次稍稍窥见一丝内里真实,还是在他和付之予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他忘记了和厂商有约,临时喊文承帮忙顶上,结果等到自己赶到的时候,文承已经替他把单子谈下来。
除此之外,对方没再露出半点马脚。
也许文承是真的把他当朋友,所以毫无保留地以最随意的性格示人,可楼远其实并不敢也真的将他当成覃然那样的兄弟,可以肆无忌惮地相处。
他开玩笑说的话里半真半假,他是真怕文承晕在他家里。
楼远不由得有些想叹气,他并不觉得这种差异是所谓的阶级带来的,毕竟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确切来说,是阶级背后更本质、更核心的影响因素,是他们之间完全不同的成长环境和认知。
都是朋友,但他没法将文承看成是覃然、小条那样的兄弟,不仅仅是文承,吴佳年也一样,甚至连宋山莱都是——他厌烦宋山莱,可也知道宋山莱对他和付之予的感情不是“舔狗”那样简单,对方舔得毫无尊严且全无底线,可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宋山莱没真的走心,什么时候他自己感到无聊了,立刻就能全身而退。
但付之予不一样。
唯独付之予不一样,或者说,在面对他的时候,付之予是不一样的。
楼远总能莫名其妙把自己哄开心,他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获得了偏爱,转头去看付之予:“中午要不要留文承吃饭?”
付之予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低头去接扣子:“随你。”
楼远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你下午要和他一起回随川,就留下吃吧。”
“可以。”付之予点点头。
楼远看着他混不在意地把衣服脱得一干二净,说的话打了个磕巴:“点外卖,不许做饭。”
付之予拧开花洒:“好。”
水花淅淅沥沥地落在皮肤上,他这才转头看向楼远:“不来吗?”
“来来来。”楼远一眨不眨地盯着付之予看,手指落在拉链上拽了好几下都没拽开,这才低头看了眼,小声说,“幸亏没让文承一起进来。”
“他就那样,说着玩儿的。”付之予笑了下,向旁边挪开一点,给楼远留出位置。
楼远抬手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刚好。
这个热水器实在恼人,每次调温度时都害得他要光着膀子调半天,往左边挪一点就奇冷无比,往右边转一度就滚烫如岩浆,哪怕他屏气凝神紧紧攥着调节器仍然没办法精准将温度拧到合适的位置。
还是付之予在好。
楼远这样想着,站到付之予的身边,胳膊不自觉碰到了他的手臂,温热的流水冲刷下,触碰变得格外敏感,他没忍住躲了一下,只觉得从相触点掀起了一阵酥麻和痒意。
他下意识低头瞧了眼,却没想到发现自己大腿上那圈淡淡的红印仍然没有消下去,他摸了几下,奇怪道:“怎么这么久都不下去,以前拿钢管抡一下都能一晚上就养好了。”
付之予也垂下眼睛看了看,不禁叹了口气:“怎么成这样了,你昨天非要自己扯着玩,疼不疼你自己不清楚吗?”
“不疼啊。”楼远纳闷地说,“算了就这样吧,挺好看的。”
这间浴室比付之予家的要小上一半,两个人第一次站得这么近,水雾氤氲而起,缓缓升温的小空间里涌动着暧昧的气息,仿佛绷紧的气球,哪怕是细微的静电摩擦都能让它炸成烟花。
楼远尽力心无旁骛,原因无他,这样毫无秘密的情景里,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想如此丢脸,显得自己像小头支配大头。
他心里乱七八糟想着,用余光去看却发现付之予一脸平静,毫无情绪起伏,仿佛一台只有洗澡程序的机器人。
楼远觉得有点别扭,妈的,他忍得都快出汗了,付之予倒是心如止水,这怎么显得他更加……
楼远的视线向下落,付之予的上半身不动声色、人模狗样,看着正经非常,但某些地方居然坦诚得令人难以置信,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就那样大咧咧地挂在那里。
一山更比一山高,楼远心服口服。
他目光艰难地转开,但芒刺在背的感觉愈发强烈,他实在忍不住了,转头去看付之予,刚好对上付之予的视线。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说:“你……你……管理一下重点部位。”
付之予说:“一会儿就好了。”
楼远“嘶”一声:“虽然我本人在这里还放任不管有些过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太适合我们在浴室偷情,等我把文承赶走……”
“没事。”付之予笑了一下,拍拍他湿漉漉的头发,“真没事。”
“不行,我有事。”楼远尽量不去低头看,但仍能感受到耳廓在飞速变烫,“你下午就要走了,没时间留给我们……”
“晚上回来。”付之予说。
楼远心下一跳,眼睛都变得更亮:“赶得及?”
“当然。”付之予低下头蹭蹭他的耳朵,“这段时间我都留在这边。”
水珠滴落在耳垂上,滑下一串水痕,贴着玻璃膜的窗将阳光折射成大片白光,水痕泛着亮光,付之予抬起手轻轻捏了捏。
楼远直觉不妙,再继续下去恐怕事情要向着最激烈的方向发展,连忙抬头去亲他,亲完退开几步,底线明确:“停一停,先洗好出去,不能现在……”
付之予的眼中藏着笑意,他捋了一把头发,后退一些走出浴室:“我洗好了,你慢慢来就好。”
他本也没想着要在今天怎么样,如果在浴室里待的时间太久,以文承的修养肯定不会来敲门,但心中肯定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付之予不想让其他人这样想楼远,他心里不舒服。
在他走出洗手间后不久楼远也擦着头发走出来,扑面的空调冷风令人神清气爽,文承此时也已经熬过了最痛苦的闷热阶段,正蹲在松仁旁边看它吃饭。
松仁吃饭时总是很着急,付之予换了个小格子形状的饭盆后,它终于吃得文雅一些,只不过还是会把菜叶子状似不经意地拨弄到碗外面。
文承不厌其烦地把菜叶丢回去,在拉锯三次后,松仁不情不愿地把菜吃掉了。
见到两个人出来,文承告状道:“这小狗还挑食呢?”
“已经算不挑的了。”付之予扫了眼文承,说,“建议你在出门前用滚轮粘一下你身上的狗毛,以免你回去扔洗衣机里又洗得到处都是。”
文承简直头大:“现在好多了,不抱他就不怎么掉,上次我那衣服简直没眼看。”
楼远新奇道:“你什么时候抱松仁了?”
“我让他帮遛过狗。”付之予说。
楼远一挑眉毛,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文承和覃然在无人注意的地方越走越近了。
他看着闷头吃饭的松仁,心道难不成是松仁小肚这个名字有什么魔力,任何一个遛过它的人都会被红线牵在一起吗!?
“中午不想出门了,点个外卖吧。”文承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走到门口又停住,“你们又旧衣服给我换吗?”
“没有。”楼远说。
文承打了个响指,看起来对这种尴尬场面见怪不怪:“叫外卖顺便买件衣服来。”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关上屋门,留下楼远满脸疑惑地问:“外卖还能顺便买衣服?”
“能。”付之予坐在沙发上,语气意味深长,“他在哪里都能搞到新衣服。”
文承在洗澡前为他们留下点了一半的外卖清单,楼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被豪横得说不出话来,这家餐厅他在地图上见到过,是一家专做宴席的中餐,没想到居然有外卖服务。
一道菜多少钱另说,它的打包费居然有九块钱,楼远心道造孽了,肯德基的配送费也才九块。
“真吃这个?”他问。
付之予事不关己地点点头,甚至又淡定地加了一道楼远喜欢的排骨,说:“反正是他买单。”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写完了还写猛了,那就发出来!这次真的后天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