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秦越寒继续表达歉意,“我太莽撞了。”
他没有承认是自己心急。
餐厅的工作人员也快步过来,柔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郁书青接过对方递来的毛巾, 简单在身上擦了下:“没事, 我先回去了。”
秦越寒跟在后面:“我送你?”
“不用。”
秦越寒还在坚持:“弄脏了你的衣服, 起码给我个赔罪的机会。”
“那我们就在此别过,”郁书青按亮电梯键, “我也能早点回家休息。”
这话说的, 不怎么客气。
秦越寒心里咯噔一下, 听出来意思了。
电梯下行, 偌大的厢房内保持着安静,郁书青没什么表情地站在角落,而在到达的瞬间, 直接朝门外走去。
夜风料峭。
郁书青今晚要喝酒, 没法儿开车, 特意让司机小马跟上了, 小马今年二十五, 长了张非常能够哄人的娃娃脸,原名却叫马大强,所以跟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从来肯不完完整整地说名字, 就嘿嘿一笑, 说您叫我小马就成。
提前发过信息了,还没走到路边呢, 就看见小马在那候着了,郁书青回眸, 礼貌地问了一句:“秦总的车呢?”
“哎,”秦越寒挠挠自己的头发:“就是,怎么没见我的司机呢?”
他说着就拿出手机,当着郁书青的面打电话:“喂……对,我不是跟你发过位置,什么?”
郁书青没在意对方语气里的惊讶,因为他的全部目光,都被前方的气球所吸引。
这里是本市的标志性建筑物,挨着会展中心,所以广场的面积就特别大,白天是步履匆匆的商务精英,各种国际交流,以及数不清的展览表演,到了晚上,就会有小孩满地乱跑,老人摇着蒲扇遛弯,骑着自行车的商贩悄悄地卖点小玩意,像是忙碌了一天的城市终于喘了口气,等待夜幕降临后回家,脱去西装革履,用勺子开始挖着吃西瓜。
总而言之,很有烟火气儿。
比如那一大把的气球,五颜六色的,各种造型都有。
其中有一个小黄鸡的,格外可爱,圆滚滚地挤在最中间。
郁书青的视线还没收回,就听见秦越寒带着歉意的声音。
“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苦恼地笑着:“我司机在前面跟人追尾了,不严重,但没法儿来接我,不知今晚能不能有幸,蹭一下郁总的车?”
郁书青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别说两人在讨论协议结婚的事,哪怕是生意场上过招的对手,都做不到建议对方打车的行为,更何况这会儿很晚了,也没什么招手即停的出租车,对秦越寒这样年龄身家的人来说,他手机里会不会有叫车软件,都是个未知数。
郁书青笑笑:“成。”
-
徐矿今晚心情很好。
他们徐家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小辈们各个都很争气,拿出来都能夸一句后生可畏。
不仅是学识方面,徐家对于身体素质的要求也极高,所以徐矿的几个弟弟妹妹,都已经有拿到青少年体育竞赛方面的奖了——
“可还是没有比过我耶,”徐矿踩着滑板来了个酷炫的漂移,利落地停在一个小豆丁面前:“你输了。”
他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胸口:“而我,赢了!”
那豆丁是他的表弟,小名特朴实,就叫壮壮,这会儿红着脸瘪嘴:“我才八岁,赢了我有什么可骄傲的!”
徐矿冷哼一声:“愿赌服输,男人间的决斗不能耍赖。”
他说着就半跪下去,平视着满脸不服气的壮壮:“你要是还想比,我奉陪到底,不过再输的话,加的筹码就更高了……快点,拿来。”
壮壮迟疑了下,把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但是小拳头还是攥得很紧。
徐矿很有耐心:“妞妞做的不对,你们可以好好沟通,但是为什么要抢她的贴画呢?”
旁边的小女孩跺脚:“就是!”
壮壮委屈道:“她上次也抢了我的奥特曼!”
“所以很公平,”徐矿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抢我的,我也抢你的,大家以后都这样互相抢来抢去,是不是就给奥特曼弄坏了,贴画也撕破了,嗐,都没占到便宜。”
壮壮把手打开了,果然,里面的小马宝莉贴画已经被揉成一团。
妞妞嗷一嗓子就哭了。
“看,上次你把奥特曼弄坏的时候,壮壮不也很伤心?”
徐矿还在地上半跪着,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显得他的睫毛浓密,神情就很温柔。
壮壮嗫嚅道:“那……我们要互相道歉吗?”
“不用,”徐矿语气轻松,“你们打一架吧。”
妞妞还在抽泣:“可是,老师说了,打架不是好孩子……”
“那你们互相破坏别人东西,就是好孩子了吗,”徐矿笑得有些欠儿吧唧,“反正都不是好孩子了,不如坏到底,今天先打一架,明天互相把对方所有的东西都搞坏,怎么样,这样谁都别想好过!大家都是小坏蛋!”
妞妞不哭了。
壮壮也有点傻了。
而不远处的姑姑叼着杯奶茶走来,一边走一边吸珍珠,嘴巴里嚼嚼嚼的:“这么晚了,还要再玩会不?”
壮壮立刻回答:“不了不了,我不是很想和矿哥哥玩了。”
总觉得好可怕。
妞妞也跟着点头:“我还是喜欢跟你玩。”
“那下次,你别抢我奥特曼了。”
“好,我的挖掘机和美人鱼娃娃,也可以借给你。”
姑姑还在嚼嚼嚼:“哎呦,这是沟通好了?”
徐矿这才站起来:“沟通不了,他俩完全达不到我的智商水准,费劲。”
姑姑嚼嚼嚼:“成,那高智商天才矿哥,咱一块回家不?”
“稍等一下,”徐矿给自己头发往后捋了把,转身看向后面,“我去给他俩买个气球。”
姑姑嚼嚼嚼:“我也要。”
他们家庭气氛好,小辈之间也非常亲热,虽然徐矿在国外的时间比较长,但这俩小孩一过暑假就去他那玩了,所以彼此都很熟络,今晚没事,跟着姑姑一块出来遛娃,玩会滑板,顺便解决了一场小小的矛盾。
徐矿觉得,自己刚才下坡拐的那个弯,可厉害了。
所以能镇住那俩兔崽子!
这会儿已经快到深夜了,徐家人都是夜猫子,天生精力旺盛睡眠少,十一点了,外面散步的行人寥寥无几,徐矿快步朝台阶下走去。
刚才他就看见了,有个奶奶在卖气球,还剩最后十来个的样子,但是老人家一直没舍得走,靠在那辆都脱漆的三轮上打盹,所以打算全要了,也能让老人早点回家。
刚跳下最后一级台阶,徐矿瞳孔一缩,生生顿住了脚步。
……是郁书青。
他的心猛地一跳。
夜幕中,郁书青和一个男人并肩从大楼里出来,身上衬衫不知沾了什么,染出大片的酒红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多难受啊。
他们站住了,那个男人拿出手机打电话,而郁书青则一直背对着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很专注的样子,没一会儿,男人跟郁书青说了句话,表情有些歉意。
而郁书青回过脸,对他笑了。
接着,两人就再次起身,朝着路边停着的那辆越野走去,这明明是郁书青的车,可男人还是主动而绅士地替他开门,甚至还用手挡了下,怕对方坐进去的时候撞到脑袋。
徐矿神色木然。
其实这个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徐矿对于郁书青没好感,充其量是讨厌,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吃醋或者嫉妒,很奇异的是,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责怪那个男人。
为什么不把外衣脱下来,披在郁书青身上呢。
晚上穿着湿衣服,又吹了风,该多冷啊。
男人低头,很亲昵地跟郁书青对话。
“草!”
徐矿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快步跑到了卖气球的摊贩前:“奶奶,一共多少钱?”
老人家笑着站起来:“十块钱一个,小伙要哪个嗳?”
徐矿往对方手里塞了三百块钱,把那十来个气球一把抓紧手里:“谢谢,我全要了。”
“哎,”老人家愣住了,“你给多了,怎么这么多的钱噻。”
“因为奶奶很漂亮,”
徐矿说着就往后跑,一大把的气球被带得高高扬起来,在空中呼呼直晃:“看见您我高兴!”
他仗着自己个高腿长,几步蹿上台阶,直接把绑气球的线塞姑姑手里:“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姑姑嚼嚼嚼:“哦豁。”
徐矿跑得急,动作又慌,那堆线被攥得乱七八糟的,有一根居然缠到了他的手腕上,可能挂住纽扣了,没扯开,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男人有了动作,俯身坐进车里——
“草!”
徐矿又骂了一句,也不管手上缠着的气球了,踩着滑板车就冲了出去。
车辆启动了。
夜间道路畅通无阻,车内,郁书青和秦越寒坐在后面,两人中间隔着点距离,低声交谈。
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没有谈论协议结婚的事,也没涉及工作方面,秦越寒仿佛一个亲切的长辈,温和地问郁书青的口味。
“平时喜欢吃什么呢?”
郁书青想了想:“还好,我不挑食。”
“家里人做饭吗,还是阿姨?”
“我自己。”
“哦,”秦越寒讶异地看着他,“你会做饭吗,真没想到,比较擅长的是什么啊?”
郁书青原本想回答煎鸡蛋,但想到自己能把壳儿都打进去,还是算了:“烤吐司。”
秦越寒:“啊?”
“还有烤饭团,”郁书青认真回答,“都可以扔进烤箱里,一会儿就能吃。”
独居的生活中,他很喜欢用烤箱,并不是森*晚*整*理说做面包糕点,而是因为,无论把什么放进去,都可以散发出一种温馨的气息。
是热的。
他会很开心。
秦越寒笑了起来:“书青,你真的挺有意思。”
“所以,”
他靠近,声线低沉而优雅,用那双成熟而深邃的眼眸看向对方:“可以和我结婚吗?”
郁书青没有回答。
他低着头,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手。
不知道。
而郁书青不知道的,还有另一件事。
那就是此时此刻,徐矿已经给滑板车蹬出了火花,一路噼里啪啦。
同时在心里痛骂自己有病。
好气。
徐矿气坏了。
……真的好气哦!
从本能地踩着滑板追人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干嘛不开车,而是用这种朴素的交通工具啊,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他多思考,见到车辆启动的刹那,徐矿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追上郁书青。
路边的树影快速后退,风声和喘息都很大,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徐矿咬牙切齿,同时密切关注旁边有没有出租车经过。
很遗憾,没有!
连经过的车都很少!
唯一庆幸的是,那辆车开得非常慢。
他几乎是悲壮地奔驰在这条路上,一边咬牙切齿地生气,一边骂自己有病,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就要跟丢,夜色中,有炸街的车队呼啸而过,改装过的鬼火引擎声轰然,车载音箱放歌的声音很大。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徐矿闭了闭眼。
毁灭吧。
他再也坚持不住,自暴自弃地踩着滑板停下,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平复自己的心跳。
浑身都被汗浸透了。
身旁响起急促的刹车声。
“咋了哥们,用载你一程不?”
徐矿怔然地抬起头,一个骑着摩托的黄毛在自己面前停下,穿着黑夹克和小脚裤,特别精神。
“可以吗?”
他吞咽了下,刚才剧烈运动太久,喉咙都发干发疼:“谢谢……”
黄毛随手掏出个头盔,扔过去:“来吧。”
油门声太大,吵得天上的月亮都嫌烦,拉了片云躲后面,夜幕昏沉,只有一片鬼火和染过的头发,闪烁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
车载音箱不甘示弱,继续亮着嗓门。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徐矿这辈子没被人这样载过。
他一手扶车座,另只手则拽紧了气球的线——
那是只嫩黄色的小鸡,脸蛋上还有两坨腮红,因为情急之中没扯下来,缠在了他的手腕上,竟也跟着飞了一路,徐矿想了想,没有放开它。
因为……还蛮可爱。
-
小马这一路开得很慢。
能当人司机,基本的眼力见还是要有的,他能听出来郁总跟那个男人关系不一般,果然没多久,车厢里就响起男人的笑声。
“所以,可以和我结婚吗?”
哇哦——
小马的眼睛瞪得很大,一边在心里默念我什么都没听到,一边继续放慢速度。
这种时候,决不能打扰他们。
要开得平稳、舒适,把相处的时间拉到最久。
小马有个司机朋友,曾经在醉酒后对前老板破口大骂。
“俩人上车就开始亲嘴,中间的挡板一放下,我就知道他俩要干啥,我哪儿敢给车开回去啊,只能在外面绕,想着这得绕个把小时,老板才能办完事吧?”
“老子刚绕了条远道,挡板就升起来了,老板提着裤子问我,怎么没到家。”
朋友哐当一下猛拍桌子:“谁知道他才五六分钟!”
小马很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郁书青从没让他这样为难过。
甚至他都不需要天天接送。
小马由衷地赞美老板。
那么,今天绝对不能坏了老板的好事!
郁书青半天也没有回答。
良久,秦越寒轻笑起来。
“没关系,我知道你需要考虑,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很有诚意,也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耐心。”
“只是,”秦越寒朝他探过身子,“我马上就到家了,能向你预支一个晚安吻吗?”
郁书青抬眸:“我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义务。”
“我知道,”秦越寒笑着,“但如果我们需要一同出席……总会有演戏的必要,与其到时候被人看出来,或者在花边报纸上出现,我觉得可以提前练习一下。”
郁书青看着他:“秦总,你真的太心急。”
车内好安静,小马都紧张得要停止呼吸,悄悄地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秦越寒的手,快要碰到郁书青的指尖。
“因为你太迷人了。”
他说着,就继续凑近,这是一个索吻的动作:“相信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郁书青皱起眉头,正要开口——
“砰!”
“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击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小马下意识地踩住刹车,放慢速度,而郁书青扭过头,整个人如遭雷劈,呆滞地看向外面,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车窗外,是一辆并驾齐驱的鬼火。
和头盔挡风镜下,徐矿愤怒的眼睛。
贴得这样近,实在太危险了,郁书青按下窗户,正要开口问这是什么情况,可随着新鲜空气一起涌进来的,是后面逐渐逼近的、越来越大的音乐声。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郁书青傻了。
……谁懂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五颜六色的头发。
同样凝固的,还有身旁的秦越寒。
车辆靠着路边停下了。
郁书青一把推开车门:“徐矿,你疯了吗——”
刚才还砸他车的人,此刻摘下头盔,随手甩了下沾着汗水的额发,这个动作太洒脱,显得整个人都格外的英俊不羁。
如果不是胳膊下夹了个滑板,就更好了。
……以及那只小黄鸡气球。
“谢了,”徐矿把头盔还给黄毛,拍了拍自己胸口,神情庄重,“记得了,兄弟!”
黄毛把头盔放好,也做了个拍胸口的动作:“再见,兄弟!”
说完,他就拧住车把压低身体,快速地驶入前方的鬼火车队中。
而徐矿,则笔直地站在原地,朝对方行注目礼。
郁书青目瞪口呆。
直到被秦越寒的声音打断。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把拉过郁书青,扯到自己身后,“你放心,我来对付这些人!”
徐矿终于转身,给滑板放地上了,眼眸里的愤怒已经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促狭的笑意。
“郁书青,”他打量了两眼,“这就是你要找的结婚对象?”
已近凌晨,是毗邻别墅区的远郊,宽敞的大路上没什么车驶过,这里的绿化又做得太好,旁边就有蜿蜒的河道,婆娑的树影下,小马刚从车上探出腿,就被郁书青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郁书青抽回自己的胳膊,“而是你……刚才在搞什么?”
他真没见过这种架势。
秦越寒一看就明白了,他不等徐矿回答,抢先一步插话:“不用讲什么多余的东西,书青,你先去车上等我,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关你什么事啊?”
徐矿没忍住:“我问的是郁书青,你算老几,你是他什么人,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骨子里挺气盛的,刚追人的时候废了那么大劲儿,此刻满腔怒火正愁没处发泄。
“没关系的,”
秦越寒仿佛没听到似的,对郁书青柔声道:“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见过几个人渣呢?”
徐矿不乐意了:“臭老头,你骂谁?”
“所以这不是你的错,”秦越寒继续,“如果你相信我,就全部交给我处理就好,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有这个能力来保护你,不被人渣骚扰,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郁书青莫名其妙地抬眸:“我也没说这是我的错啊。”
又不是他让徐矿来的。
这么神经病的出场方式,怎么可能提前想得到?
“喂,”徐矿沉下脸,迈开长腿,“你这小鼻嘎,说谁呢!”
他本来就身材高大,肩宽腿长,这样一步步地朝人走过来,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威慑和压迫感,秦越寒下意识地后退,但想到郁书青在旁边看着,还是硬着头皮:“什么胡言乱语!”
还小鼻嘎。
听不懂,什么意思啊?
徐矿在他面前站住了:“说你矮。”
秦越寒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那么几下。
“你他妈说什么,老子矮?我脱鞋一米八二算矮?”
秦越寒非常为自己的身高自豪。
连他的微信号,都是姓名的拼音加182加top1。
徐矿冷冷地看他:“就是矮,我能拿你来玩胯下运球。”
夜风拂过。
秦越寒做了个深呼吸。
不远处的郁书青,则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好卑鄙。
好恶毒。
……但是真的好好笑!
他觉得秦越寒不算矮了,男人只要过了一米八,再注重一点身材打扮,基本在身高这边能拿得出手,但是徐矿太过逆天,所以精准打击到了秦越寒的自尊心。
“不好意思,”
郁书青做了个深呼吸,把手放下,“秦总,你能先去车上等我一下吗,我说两句话,马上过来。”
这毕竟是因他而起的事端。
郁书青可不想坐山观虎斗,看着两个男人为他打起来。
怕血溅自己身上。
秦越寒攥着拳头,努力做出个温和的表情:“没关系的,书青,我来解决。”
徐矿绕过他:“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害怕?”
“呵呵。”
秦越寒挡在面前:“两分钟,我只需要跟你谈两分钟。”
徐矿站住了。
他的视线掠过对方的肩膀,看向后面的郁书青。
郁书青在看什么呢?
风把树梢吹得沙沙作响,也吹动了他的额发,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像是盯着他手上的气球。
“这个,”徐矿朝他伸出手臂,语气生硬,“……给你。”
郁书青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这个表情,给徐矿看得有些莫名想笑。
很呆。
他很久没有从郁书青脸上,看到这样傻乎乎的神情了。
而在短暂的沉默后,郁书青走过来,接住了气球。
“两分钟吧,”
徐矿挑了下眉梢:“你先自己玩去。”
郁书青低着头:“……哦。”
还真的牵着那只气球,坐回车上了。
徐矿一直看着车门关闭,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可还没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朋友,”秦越寒满脸笑容,丝毫没有刚才对峙的剑拔弩张,“何必闹这么难看,没必要。”
徐矿拍开他的手:“跟你没关系。”
秦越寒嗤笑一声,回眸看了眼紧闭的车门,又转过头来。
“急什么呢,”
他语气很随意:“就这两天而已,让让我怎么了?”
“嚓——”
火轮转动,淡蓝色的火苗升起,秦越寒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憋坏了。
提前打听过,知道郁书青不怎么喜欢烟味,所以忍着没抽,想着今晚就能给人搞到手,结果一直碰壁。
没关系,秦越寒就喜欢有挑战性的。
尤其是像郁书青这样的天之骄子。
听到对方想和自己谈谈,讨论协议结婚的事时,他简直欣喜若狂。
越是前期不好啃,得到的滋味就越美味,而玩腻后把人踩在脚下,那漂亮的脸上,也一定会出现有趣的表情。
郁书青说的没错。
他是真的心急。
秦越寒很久没有这样激动过了,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虽然有些影响心情,但是没什么,给点钱就打发走了。
“喂,”他冲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扬了扬下巴,“你俩好过?”
对方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越寒吐出白色的烟圈,心情愉悦许多,继续问道。
“你操过他吗,感觉怎么样?”
-
郁书青的思绪,是被小马急促的惊呼拉回来的。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他猛然惊醒,放开怀里那个气球,一把拉开车门。
徐矿已经给秦越寒压在身下,一下比一下重地落下拳头。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听得郁书青心惊肉跳。
他冲过去,从后面死死地抱着徐矿的腰:“别打了!”
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
小马也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秦越寒往外拖。
被抱住的刹那,徐矿的动作停下了,他的胳膊还举在空中,小臂上的肌肉崩得很紧,显出几道清晰的青筋。
“别打了,”郁书青声音很急,“你不要这么生气!”
徐矿缓缓地回头,看了郁书青一眼,停住了手。
眼睛已经红了。
郁书青不敢再看,而小马趁着这个机会,使劲儿拖着秦越寒离开,秦越寒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手捂着流血的鼻子,另只手指着徐矿的脸。
“小比崽子,等着老子弄死你!”
郁书青一下下地拍着徐矿的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复的只有一句话。
“你别生气。”
其实这会的徐矿,身上并没有什么戾气,和狼狈的秦越寒相反,他不仅头发没乱,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你先送秦总走,”郁书青向小马示意,“我在这等你。”
这里离秦越寒的住所,也就三五分钟的距离了。
秦越寒的情绪倒是很激动,要冲过来对着徐矿又踢又打,可是被小马拦着,只能用平生所知最恶毒的语言,狠狠地咒骂对方。
郁书青几不可见地拧了下眉。
而下一秒,徐矿毫不犹豫地侧过身,走向对方。
“你干什么?”
秦越寒连连后退:“我会报警,你信不信我报警……啊!你干什么,放手,放手啊!”
惨叫声响彻夜空。
徐矿也没干什么。
他只是把秦越寒按在地上,毫不犹豫地扒了他的鞋子。
并抽出了里面的增高鞋垫。
轮圆了胳膊,使劲儿扔到了旁边的河里。
要不说徐家人看重身体素质呢,徐矿练过扔标枪,直接了当的给鞋垫扔了下去,准头很好,然后掏出一包湿巾,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擦手。
郁书青再次捂住了脸。
……手段真脏啊。
秦越寒还躺在地上,气得哆嗦:“你、你不要脸!”
哪怕被小马塞进车里,他还坚持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车窗上,口型疯狂切换,仿佛来了一段rap。
“私密马赛。”
徐矿对着河流双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个躬:“我明天就给环保部门捐钱,保证让您重回清澈……哎?”
话没说完,他就猛地朝郁书青冲来。
这是,要拥抱自己吗?
郁书青迟疑了下,没躲。
下一秒,他就差点被擦肩而过的徐矿撞飞。
“抓住了!”
徐矿气喘吁吁地擦了下额上的汗,转过身,手里还扯着气球的线:“你没关车门,飘出来了。”
他感觉,郁书青似乎挺喜欢这个气球的。
只是,干嘛捂着自己的肩,表情还有些痛苦?
徐矿思考了一秒钟。
恍然大悟。
他把气球递过去,压低声音:“被我帅到了吗?”
郁书青闭了闭眼。
……为什么,要突然切换气泡音。
可是这个小黄鸡气球,真的好可爱。
他伸手接过,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嗯。”
徐矿愣了下,语气很夸张:“哎,真的被我帅到了?”
“是。”
“哇靠,原来你不瞎啊!”
“……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