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靖安侯府。
今晚,厨房里炖了野鸽汤。段愉辰胃口十分好,风卷残云般吃了一大半。至于那些野鸽哪儿来的,自然是前几天春猎的时候,楚凌钧猎到的。
段愉辰从前跟着京城里那些狐朋狗友下馆子,见惯了山珍海味,这些野味本不足为奇。可是今日,他却兴致颇高,一桌子菜,大半都是他吃的。反观楚凌钧,筷子根本没动几下。
段愉辰吃完了碗里的肉,余光却瞧见楚凌钧正在慢条斯理地饮酒,忙道:“澜玉,你也吃啊,瞧瞧最近你都瘦了。”
说着,他拿起了楚凌钧的碗,正要给他盛几块鸽肉,拿勺子舀了几下,却没见到肉,只剩汤了。
“呀,吃完了啊。”段愉辰悻悻放下碗,瞧着楚凌钧尴尬一笑。“没办法,太好吃了。”
楚凌钧放下酒杯,淡淡道:“厨房里还有。”
“真的?那太好了。”段愉辰回头看向一旁的小厮。“快去端来。”
小厮应声而去。楚凌钧瞧着他那张昳丽的脸上,嘴角还沾着油光,颇有些不知该作何评价。
片刻过后,小厮将剩余的鸽子汤端了上来,段愉辰再次拿起他的碗。“来来来先给你盛。要不然一会儿我又吃完了。”
说着,段愉辰将他的碗盛的满满当当,鸽肉堆得老高。楚凌钧实在担心他手不稳,于是道:“这些够了。”
段愉辰兴冲冲地又舀了一勺汤浇了上去,端到他面前便要喂他:“可好吃了。”
楚凌钧忙自己接过来:“好了好了,既然你这么喜欢,下次再给你打便是。这种山鸽,京郊有的是。”
“真的?”段愉辰更高兴了,直接抱住他亲了一下,将薄唇上的油光全都亲上了他的脸颊。“澜玉,你真好!”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楚凌钧没有任何防备,好在他手够稳,换了旁人早就受惊将碗打翻了。他皱着眉用手背擦了一把脸颊,冷眼瞥向段愉辰。
再看那罪魁祸首,那双好看的凤眼微微弯着,桃面含笑,让人……舍不得一拳挥上去。楚凌钧怎么也想不到,长着这样一张郎艳独绝的脸,却是这么一个性子。
他叹口气,不疾不徐地将鸽子汤喝完,起身去洗净了手。段愉辰还没吃完,自顾自地将锅吃了个底朝天。
正在这时,屋外的季临突然推门而入。
“侯爷,侯爷不好了!”
楚凌钧正在拿布巾擦手,闻言看过去。“何事?”
“府里来了很多人,看他们的打扮,是玄羽卫!”
楚凌钧缓缓蹙起了双眉,段愉辰唇角还沾着饭粒,也微微一怔。
说着,那些玄羽卫已经闯了进来,各个手执墨翎刀,足有七八人。
楚凌钧看着那些人眯了眯眸,沉声道:“好大的胆子,靖安侯府你们也敢闯?”
“哟,这么大阵仗啊。”段愉辰倏然轻笑,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吃着饭呢,什么事啊。”
领头一人拱手抱拳,道:“奉陛下旨意,请靖安侯进宫问话。”
“既然是请,皇兄让你们拿刀请?”段愉辰牵了牵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些玄羽卫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把刀收了,还恭敬地行了个礼。“还请信王殿下、靖安侯不要让我等为难。”
楚凌钧神色微敛,淡淡道:“发生了何事?”
领头那人道:“敢问,二殿下猎得送给淑妃娘娘的那只鹿之时,靖安侯可在场?”
楚凌钧:“怎么,那鹿有问题?”
“淑妃娘娘食用鹿肉后腹痛不止,隐有中毒迹象。”
“什么?”楚凌钧霎时蹙眉,站起身来。“那鹿是我猎的,跟二殿下无关。走,进宫。”
“喂,有没有搞错啊。”段愉辰拿了根筷子敲敲桌子。“那鹿是在木兰围场猎得的,若是有毒,你们去找厨子啊!做成菜端上饭桌的又不是二殿下,有没有脑子啊?”
玄羽卫又道:“延禧宫厨房所有人都已经拿下了,目前还在调查当中。请靖安侯走一趟,也是为了配合调查。”他声音一顿,又道,“若是信王殿下跟此事有关,那么也烦请跟我们走一趟。”
段愉辰与楚凌钧对视一眼,又看向那玄羽卫领头,冷笑道:“凭什么?关本王什么事?那鹿又不是本王猎的。”
玄羽卫:“当日狩猎,信王殿下也在场。”
段愉辰轻嗤一声:“照你这么说,在场之人都该抓起来,那你们把参加春猎的所有人全抓了吧。当日木兰围场上千人,都算在场之人,你们要不要全抓啊?”
那名玄羽卫一时无言,正在斟酌措词,段愉辰道:“本王岂是你们想抓就抓的?区区玄羽卫,敢对本王如此不敬,不想活了是吧?”
那玄羽卫已经没了气焰,拱手抱拳一礼:“信王殿下,卑职冒犯了。”
楚凌钧呼出一口气,沉眸道:“废话少说,进宫罢。”
“是。”
说着,楚凌钧接过侯府小厮递过来的披风穿上,墨色披风衬得身姿挺拔,眉眼冷冽。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看段愉辰,后者对他微微颔首。
浩浩荡荡的玄羽卫离开了靖安侯府,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段愉辰静静思索着这件事情,渐渐敛了笑意。
“季临。”
在玄羽卫的带领下,楚凌钧进了御书房。殿内聚集了不少人,永嘉帝斜倚在案后,楚凌音坐在侧首,在场之人还有几名太医院的御医和部分玄羽卫。而段宁彦那小小的身影跪在殿前,神色略有几分仓皇。
除此之外,楚凌钧看到在场之人还有宋阅,让他不由神色一沉。
“微臣楚凌钧,叩请陛下圣安。”楚凌钧恭敬跪地行礼。
“免了。”永嘉帝声音带着几分疏懒。
“谢陛下。”
“澜玉,春猎那天,你一直跟着彦儿?”永嘉帝问道。
“是。”
“那只进献给淑妃的母鹿,究竟是谁猎得的?”
楚凌钧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段宁彦,只见段宁彦也在看他,神情间还带着几分委屈。楚凌钧收回了视线,低声道:“是微臣。”
“不是的!”段宁彦忙道。“不是这样,舅舅将实情道来便是。”
楚凌钧抿了抿唇,他不知道来之前,殿内曾经发生过什么,只能改口道:“是臣先发现的。臣想看看二殿下箭术如何,便将其让给了他,殿下的箭术,果然没有让臣失望。”
永嘉帝斟酌了片刻,道:“猎得那母鹿之后,发生过什么?”
楚凌钧面不改色,再次跪地,拱手一揖:“那鹿中箭之后,臣检查了其是否已经死亡,确认过后就交给了侍卫们。后来在庆功宴上,二殿下将其献给淑妃娘娘,也是由下人抬上殿去,交给延禧宫的人。从始至终,二殿下连手都没沾过那只鹿。”
“可是淑妃食用了那只鹿,腹痛不止,如今还在观察当中。”永嘉帝眯了眯眸。“贺太医,你来说。”
站在一旁的那名姓贺的太医往中间一站,说:“启禀陛下,经过诊治,初步确认娘娘是中毒了。但是所中之毒十分偏僻,微臣只能看出,里面有一味芨青草。”
楚凌钧微蹙双眉:“那是何物?”
贺太医冲着楚凌钧拱了拱手:“芨青草,与麝香作用相当,可用于避孕,也可用于堕胎。但是其效用却比麝香更为猛烈。”
楚凌钧抬头看向永嘉帝:“陛下明鉴!这毒药连微臣都没听说过,二殿下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他又从何得知?即便知晓,他又从何处得来的这毒药?”
永嘉帝眸色淡淡:“目前,此事还在调查,尚不能认定是谁下的毒。所有相关之人,皆有嫌疑。只不过,这鹿是彦儿进献的,他自然是也有嫌疑的。”
“父皇,儿臣的确不知那芨青草是何物。”段宁彦忙道。“儿臣若是当真存了害淑娘娘之心,为何直接将毒物下在那只鹿上?这也太容易落人口实了。”
永嘉帝闻言,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只鹿,你为何要送给淑妃?”
段宁彦咬了咬唇,轻声道:“因为淑娘娘怀了身孕,那只鹿可以给她补补身子。”
“仅此而已?”永嘉帝追问道。
段宁彦低垂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楚凌音起身,微行一礼:“陛下,春节那几日,臣妾曾与淑妃妹妹有过些许不快,但是都是些寻常之事,不值一提。可这件事被彦儿知晓,这孩子心善,想着缓解臣妾和淑妃妹妹的关系,便做主将那鹿送给了延禧宫,不料便出了此事。”
“哦?还有这么一件事?”
楚凌音垂眸不语,只作默认。
恰在此时,屋外的冯皎走了进来,躬身附在永嘉帝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还呈上了一件物品。
永嘉帝闻言,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他接过那物看了看,将其放在桌上,眯眸看向楚凌音。
“这是玄羽卫在撷芳殿彦儿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里搜出来的。”永嘉帝说。
楚凌音的视线落在那个纸包上,面色不改:“这是何物?”
永嘉帝:“芨青草。”
一听这个名字,段宁彦和楚凌钧的神色都变了。
一旁的冯皎仿佛已经踟蹰许久,犹豫道:“陛下,还有一事。”
“说。”
“延禧宫的御医们传话来,淑妃娘娘的孩子,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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