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楚凌钧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利箭飞射而出。他不知道段愉辰为何要这么做,若他的目标是乌蓝塔木,这一箭射中,那么无疑就能给完颜睦颂一个开战的理由。
这个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段愉辰箭术不准。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支箭的目标并不是乌蓝塔木。
最终,利箭正中杨柘的心口。杨柘下意识捂住心口,但他的伤处却没有流血,而是像机关瘫痪一般突然引爆,随着白烟阵阵消失,杨柘整个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堆破碎木头。
“是傀儡术!”陈湛大惊。
楚凌钧厉声道:“拿下乌蓝塔木!”
十几名燕梧军策马奔去,北凉士兵也同时策马而来,试图营救乌蓝塔木,却被陈湛引弓射死。
完颜睦颂一挥手:“给我杀!”
霎时,号角声响起,云州城下数万人兵器出鞘,战马奔腾,声震九霄。地面隆隆作响,万箭齐发。
楚凌钧一马当先,银白色战袍猎猎飞舞,长剑出鞘,仿佛长虹贯日,两军相接,兵刃挥洒纵横间鲜血四溅。
耳畔似有风声降临,楚凌钧的剑反手一挡,架住完颜睦颂手中的长刀,随后狠狠一挑,一剑刺出,完颜睦颂堪堪躲避。楚凌钧再去削他的马腿,完颜睦颂霎时拉紧缰绳,伴随着战马一声嘶鸣,他咬牙切齿道:“靖安侯,许久未见,武功精进不少啊。”
“睦颂将军若要战,本侯奉陪,何必出此诡计。”楚凌钧剑气凌厉,剑身映人颜。
“兵不厌诈。靖安侯出身疆场,何必多此一问。”完颜睦颂看准时机,腾空而起,长刀破空砍下。
“铮”的一声,兵器相撞之声极其刺耳,楚凌钧长剑雪亮耀目,点剑而起,看似身轻如燕,又似雷霆万钧。
这一战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最终完颜睦颂见势不对,下令撤兵。楚凌钧立刻率军前去追击。
完颜睦颂边退边战,大军退了十里地,两军也打了十里地。楚凌钧瞧见他为了顺利逃脱,兵分了三路,便也立刻下令让军中将领分为三路追击。
“侯爷!”
陈湛从后方骑马追来:“斥候来报,西北方向约有五千北凉兵马,正在往云州城攻去。”
楚凌钧一听,云州城有守城军,倒是不必畏惧那五千兵马。可是转念一想,段愉辰还在城中。
“你带人继续追完颜睦颂,但是不要过于深入,当心他后撤途中设伏!”楚凌钧道。
陈湛:“是!”
楚凌钧调转马头,率兵奔向云州城。等他回去的时候,果然发现城下已经在交战了。敌军的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墙上,攀爬中,被不断滚落的巨石砸下。
城上和城下不断有箭矢飞去,楚凌钧骑在马上,一眼便看到了城墙上那个连铠甲都没穿的高挑身影。此时,他还握着长弓,与守城军一同射击敌军。
楚凌钧眉心一蹙,下令杀敌,万马奔腾,城下硝烟阵阵,血流成河。
长剑荡开一名北凉兵的攻势,楚凌钧高喊一声:“阿辰!”
楚凌钧正准备让他赶紧回城内躲着,然而城墙上的段愉辰听到声音,看向他,二话不说扔了长弓,赶紧下了城墙。
楚凌钧:……
这厮定然是担心自己会挨骂,然后就赶在挨骂之前逃了。
不多时,前来攻城的北凉兵马很快就溃不成军,狼狈逃离。等到这一战彻底结束,大军回到营中,已经是深夜了。
刚打完仗,回到中军帐后,楚凌钧的身上沾了不少脏污。他简单地洗了个手,却见段愉辰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一面护心镜,在照镜子。
楚凌钧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伤哪了,我瞧瞧?”
段愉辰轻咳一声,侧过身去躲了躲:“没伤到哪。”
楚凌钧坐在他身侧,扳过他的脸左右瞧了瞧,又看看他身上的衣服,虽然也有少许污痕,却并没有伤处。直到检查到他颈侧,方才发现了少许血迹。
楚凌钧下意识以为这是敌人的血,于是试图给他抹去,然而段愉辰却轻嘶了一声,他这才发现,那是一处小小的擦伤。
“不让你跟着,偏要跟着。”楚凌钧说。“这下好了,伤露在外面,你满意了。”
段愉辰噘噘嘴:“……又数落我。”
楚凌钧:“我有没有说过,若是有战,让你赶紧躲进城里去?”
段愉辰不服气道:“就一点小伤而已。”
楚凌钧冷笑:“不是先前你因为一点小伤找陛下告状的时候了。”
段愉辰一时语塞,张了张口,没说话,但仍是不服气。
楚凌钧命人送金疮药进来,片刻过后,陈湛端着伤药和纱布走了进来,放在矮案上。“侯爷可是受伤了?”
“没有。”楚凌钧回了一句,随后将东西接了过来,准备给段愉辰涂药。
陈湛瞧见,不由轻笑一下。“军中如今都在聊,侯爷的这位幕僚可真厉害,一眼识破了完颜睦颂的傀儡计。”
段愉辰挑了挑眉稍,立刻接话:“可是夸本王天资聪颖,箭术超群?”
陈湛笑道:“夸王爷相貌出众,还说侯爷金屋藏娇。”
段愉辰顿时乐了,楚凌钧却是手上动作一顿,皱了皱眉:“瞎说什么?”
陈湛摊了摊手:“现在大家都不知道王爷的真实身份,今日王爷又在阵前大出风头,底下的人难免会多想。”
楚凌钧专心给他涂药,没再说话。
“说起来,王爷是如何瞧出那是傀儡的?”陈湛随口问道。“那傀儡太过于逼真,军中上下没一个看出来的。”
楚凌钧不由抬了抬眸,这个问题,也是他想问的。
段愉辰看了看他,笑道:“也没什么。小时候不想念书,偶尔跑出宫玩儿,京城里有懂傀儡术的手艺人,就跟着学了学。”
楚凌钧给他涂完了药,用纱布将伤处缠了起来。
陈湛由衷夸赞道:“原来如此,隔得那么远也能瞧出异样,王爷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敌军诡计多端,自是不得不防。”段愉辰轻笑。“只可惜,没能救回杨总兵,我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陈湛叹了口气,看向:“好在乌蓝塔木已经押回军营严加看管了,至于如何救杨总兵,只能下次再寻机会了。”
给他包扎完毕,楚凌钧将剩余的纱布和伤药放回托盘。“你去清点一下伤员,好好安置。”
陈湛:“已经清点完毕并派军医前去救治。伤员三百二十六人,十四人受伤稍重,其余皆为轻伤。”
楚凌钧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陈湛:“是。”
陈湛正要离开大帐,楚凌钧再次叫住了他:“让大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军中不许再出现什么金屋藏娇的言论。”
“……”陈湛险些笑出来,但还是及时憋住了。“是!”
楚凌钧转头瞧了瞧段愉辰脖子上的伤,确认已经包扎完好:“好好养伤,这几天切记不要碰到水。露在外面,留疤可不好。”
段愉辰笑了笑:“伤露在外面,澜玉不会又要嫌弃我不好看了吧?”
楚凌钧无奈:“你在瞎想什么?”
段愉辰搂住他的脖子:“今天在城下,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澜玉是不是该好好谢我?”
楚凌钧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微微后仰:“……多谢。”
“……就这样?”段愉辰显然十分不满意。
“那你想如何?”
段愉辰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冲他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说我伤口不能碰到水吗?那一会儿你替我沐浴,如何?”
楚凌钧眯了眯眸:“颈上一点擦伤罢了,又不是手断了,自己不会沐浴?”
段愉辰立刻不高兴了:“要不是我,你就中了完颜睦颂的圈套了!到时候人救不出来,还白白丢一个战俘。现在让你帮我一个小忙怎么了!”
楚凌钧侧目瞧他一眼,心道若是不答应他,只怕这厮就要闹个没完。“罢了。就这一次。”
段愉辰这下满意了,又试探说:“那我们一起洗好不好?这仗打了一天,你身上也有这么多血污……”
楚凌钧看着他,更是无奈。“……真是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