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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指南鱼(10)

槐安客栈怪事谭 莲兮莲兮 2764 2024-01-10 11:00:16

明明是在给槐树喂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重六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天旋地转的。他哼哼几声,用手扶着额头,等到眩晕过去了,才发现手臂中的树藤已经不见了。

那些较大的树藤依旧如鸟巢一般围在四周,生命的热度透过那些夹在木头中的肌肉和粘膜脉动出来,给重六那缺失了不少血液的身体传递着温暖。

他转过头,却看到祝鹤澜就躺在他旁边,头侧过来冲着他的方向,双眼依旧闭合着,呼吸缓慢悠长,显然还未醒来。

重六好像还没有见过祝鹤澜如此毫无防备地入睡的样子。

他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轻轻地将身体侧过来,面对着祝鹤澜。他仔细地看着掌柜平和的睡颜,因为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

鸦羽般漆黑的长发、墨画般挺秀的眉毛、眼皮上精致的褶皱还有翘起的长睫、那在微光中透着一点点红晕的鼻翼…掌柜不是重六见过的人中长得最美的,甚至都不是第二好看的,但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却越看越觉得好看,到后来甚至有些惊叹起来。

那眼皮下的眼睛,究竟看到过怎样的世界。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下,跳动的又是怎样的真心?为什么他怎么都猜不到呢?

鬼使神差地,重六伸出手,轻轻碰触着掌柜那披散在树藤上的长发末端,把一缕发丝轻轻卷在自己的指头上。就在此时,掌柜的眼皮动了动,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吟。

重六闪电般的速度收回偷玩掌柜头发的手,转过身仰面朝天闭上眼睛。

祝鹤澜苏醒过来,却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感知了一下自己身体的状况。虽然失血很多,但由于他体质特殊,恢复速度是普通人的数倍,因此此时也不过是觉得浑身无力,头昏脑涨,内脏没有什么更严重的损伤或衰败。

他缓缓睁开眼睛,那笼罩周身的暖融融的感觉令他发出懒散而舒适的叹息。他举起手臂,看到伤口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移动手臂的间隙里,他意识到这温暖的感觉不仅仅是来自槐树,还有在他身边睡着的另一人。

祝鹤澜转头,便看到重六躺在他身旁,似乎还没有醒。

他一时有些恍惚,大概是不习惯这种一醒来身边有人的感觉。

陌生的感觉,令他有些惊奇。

世俗人家夜寝昼起成双成对,可是这种感觉吗?

他看到重六手臂上还未愈合的伤口,那种奇异的感觉又重了几分。重六最近时常会在他的心口引发这样难以形容的酥软、酸涩中带着一丝微疼和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

自从他的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离世,他与这个世间的一切任何事总是隔着一点距离。重六却像是一头撞进了墙壁的小牛,不顾一切地在庭院里横冲直撞,全然不知道他正在把自己卷进怎样的境况里……

他挪动自己虚浮的身体,伸手轻轻摇晃着重六。

“六儿?六儿?”

重六慢慢地把眼睛睁开,似乎是刚刚睡醒有点迷糊的样子。他看了一眼祝鹤澜,嘟哝道,“东家,你怎么样?”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吧。”

“我很好。”重六说着,揉了揉眼睛,发了片刻的呆,才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抬头望着槐树,问道,“它没事了?”

祝鹤澜点点头,“应该是暂时无虞。”

“我之前看到槐树皮下面长虫了……您说它的血被人偷走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虫是被从外头带进来的,看起来像是海鱼身上有时候会长的线虫。现在槐树精气神好了,自己应该可以净化它们。”祝鹤澜靠着藤蔓,稍稍坐直身体,“有东西进来过。非同一般的东西。但除了那些虫外,它们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重六沉默片刻,道,“会不会跟那个萧意有关?”

祝鹤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为什么这么想?”

“那天是他叫我去的那间屋子。而且……我经常看见他在槐树附近,盯着看,好像在找什么一样……我总是怀疑,他们把海上的什么东西带来了。”重六越想越笃定,“东家,我们不能把他们留在这儿。”

“是不是他们做的,还不确定。但你说的也有道理。萧意没有全跟我说实话,这次的单子怕是有些蹊跷。我再想想办法。”

祝鹤澜想要起身,但起来略快了,眼前发黑,脚下踉跄一下。重六却已经悄无声息扶住了他,待他缓过来点,才扶着他一点一点走向密室出口。

他们出来的时候鸡还未叫。重六一路将祝鹤澜扶回小院,拉开铺盖让他在床上休息,自己则动作麻利地在屋里升起火盆,点上茶炉,煮了一壶红枣姜茶。

祝鹤澜看着重六一刻也不停地忙活,却忽然意识到从密室到回来的整个路上,重六没主动说过一句话。

问他也会回,但都答得十分……官腔。

就好像他平时跑堂对客人的态度……

祝鹤澜微微皱眉,感觉到重六似乎不大对劲。

“六儿,你别忙了。”

重六将茶壶里的红枣姜茶倒进茶碗里,怕太烫,便用块巾子垫着捧过来递给掌柜。

祝鹤澜接过,喝了一口,笑道,“很不错。”

重六点点头,便轻车熟路地找到东家屋子里放着的药箱,从里面找出止血粉和绷带,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开始给自己清理手臂上的伤口。

祝鹤澜眨了几下眼睛,盯着重六的一系列动作……

不对劲……

“六儿,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祝鹤澜担忧地问道。

重六喝了一口葫芦里的茶,摇摇头道,“没有,放心吧。”

说完将绷带缠紧,便站起来,“天快亮了,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屋了。”

祝鹤澜愕然。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没想到重六这就要走。

“啊……没事了。”

重六竟也没再多说什么,轻手轻脚地给他关了门,竟真的走远了。

管重六这是……生他的气了?

祝鹤澜靠在床头,回忆了一下这一晚上的前因后果……

难道是因为……那个他半路退缩的……

……………………………………………………

重六人生中没什么跟人闹别扭的机会。

跟师父他不敢闹别扭,出来以后当跑堂,更加不敢跟客人闹别扭。他其实也不是没脾气,奈何做这一行,笑脸相迎是基本功,渐渐地也就把脾气给磨没了。

就算有气也只能暗地里出气,当面是决不能让人看出来的。

但这一次,他可是忍不住了。

忽近忽远,忽冷忽热,耍着人玩呢这是?

其实他更多是在气自己,出来体验人生,远观着便罢了,偏偏还想尝尝人间情感。想尝也便罢了,偏偏还选了掌柜这么一个千年老妖……啊不……是千年人精。

他一个小跑堂,百晓门都还没什么身份地位只能靠着师父的名头混点关系的小角色,倒也真敢想……

重六唾弃着自己意志不坚定,迈着虚浮的步伐,顶着两颗熊猫眼,打着哈欠开了店。他眼睛时不时就要往中庭里瞧,防着有任何人……尤其是溟渊道的那些人接近槐树。

等到厨房开火了,重六便盛了一份早饭,让小舜去后院端给掌柜。

小舜慌得不要不要的,“啊?!为什么让我去!”

“啧,你个小崽子,我还使唤不动你了?”重六故作凶悍。

“不是……我没进过东家的院子啊!”小舜垂死挣扎。客栈里几个年轻帮工对掌柜似乎都是又敬又怕,平日里掌柜一现身,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第一次才有第二次,快去吧,一会儿东家要饿了。”

小舜被赶鸭子上架的全过程都被廖师傅看在眼里,他走后,廖师傅便问重六,“今儿怎么了?平时掌柜的小院你不都抢着去的吗?”

“我什么时候抢着去了!”重六脸红尴尬。

廖师傅笑而不语,只是摇摇头,一副”年轻真好”的感叹表情,顺手塞给重六一个巨大的肉馒头,“多吃点,看你气色差的,风一吹都要倒了。”

正说着,却见萧意带着阿良等一帮人从中庭出来,也没吃早饭,直接便出了门。

重六见状,等他们走了一段距离,才跟出门去。

他们这条街上固定有六个乞丐,重六跟他们所有人都搭过话。他给离他最近的乞丐二宝塞了几个铜板,在他耳边悄声吩咐了几句,那乞丐便嘿嘿一笑,寻着萧意等人离去的方向去了。

重六回到客栈,给几位客人结了账,正算钱的时候小舜回来了。

“六哥,东家让你有空的时候过去一趟。”小舜乖乖汇报道。

重六忙问,“怎么了?他不舒服了?”

“没有吧,东家看上去气色还行。”

这么说身体无碍?

那就不是什么急事了……

重六决定真的等到“有空”的时候再过去。

然而只有一个跑堂的客栈又怎么可能有“空”。重六又是负责跑堂、又要收拾客房、还要将换洗被褥抱去后院堆起来等帮工们清理……忙完又到了午饭点,一刻也没闲着。

刚上好一桌菜,一回头发现柜台前站着个客人。

来人穿着紫色道袍,仿佛是大罗派的装束。

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

重六习惯性地扬起笑脸,“客官好啊!您是要住店还是……啊!是你!!!”

那方士转过身来的一瞬,眼睛也瞪大了,略略尴尬地望着他。

这不是那天取扇子时跳出来捣乱的那个愣头青方士缘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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