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清临被沈渟渊的反应成功取悦到了,他低头掩住眸底笑意,表面只是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沈渟渊俯下-身去将闻清临的手机捡了起来,确认了至少从表面来看没有出问题,就把手机递还给了闻清临。
“抱歉没拿稳…闻老师看一看有没有摔坏,”或许是掉手机的这一瞬让沈渟渊堪堪找回了两分理智,他再开口已经基本恢复了惯常的淡定,沉声道,“签名会,我和你一起去。”
初步目的达成,闻清临心里喊了声“Yes!”,就又继续道:“也行…不过沈总要借打印机给我用一下,我打印张照片。”
沈渟渊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你用,打印什么照片?”
“不是要去签名的吗?”闻清临眨了眨眼睛,语气自然道,“那当然是要打印一张这个博主发过的照片了,我得选张最喜欢的。”
闻清临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沈渟渊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淡定,顷刻间就又要消散,转而被更复杂的神情取代…
他薄唇开合半晌,最后也还是只吐出一句:“好,你打。”
闻清临转身向打印机的方向走,边假借低头用手机连接打印机,边绷不住扬了下唇——
沈渟渊逗起来是真的很有意思。
很快,闻清临就连接好打印机,打出了一张“secret”的照片。
当然,是闻清临最喜欢的那张,也是最初让闻清临开始猜测沈渟渊和“secret”是一个人的那张——
领带蒙眼照。
打印好转身,就对上了沈渟渊依然垂落过来的目光。
“照片…”沈渟渊嗓音艰涩问,“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闻清临故意做了个略夸张的动作——
先将照片下意识般外倾一瞬,又立刻收回在身前扣紧。
“还是算了…”他垂下眼故意道,“不是沈总会喜欢的风格。”
有一瞬沈渟渊简直要被气笑了,甚至想要不顾一切脱口一句:“我自己拍的照片我不喜欢?”
不过还是堪堪忍住了——
太贸然了。
这件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他必须好好思考,即便是要对闻清临坦诚了,也要好好思考如何坦诚才对。
不过…
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出刚刚在闻清临照片外倾的瞬间,瞥到的画面…
如果没看错的话,闻清临打印的是一张他用领带蒙住眼睛的照片。
蒙住眼睛…
有什么念头乍然涌起,却又稍纵即逝,沈渟渊没能成功捕捉到。
其实理论而言,以沈渟渊的逻辑思维能力,他到这时已经该有所怀疑了,怀疑闻清临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可或许过激情绪真的会影响思维,总之,沈渟渊不但完全没怀疑,还忍不住试探起来:“闻老师关注…关注这个博主多久了?”
闻清临偏了偏头作回忆状,片刻后才如实答:“十年?反正很久了,在他最开始有这个微博不久就关注了。”
这是事实——
“secret”这个博主的开始,就是在十年前。
闻清临还在念大一那年。
那时闻清临也刚开始在微博上连载漫画,或许是偏好相投,他偶然刷到了“secret。”
那时候“secret”真的就是个新号,粉丝很少,也才发过两张照片。
可也就是这两张照片,却轻易戳中了闻清临最为隐秘的偏好,让他立刻点了关注。
这一关注就是十年。
“secret”已经成了会被冒牌的知名摄影博主,也成了闻清临认定的“缪斯”。
听到闻清临回答的瞬间,沈渟渊呼吸倏然一滞,眼眸都难以克制神经质般轻轻一颤——
他是真的连做梦都从来没梦过,准确来说是不敢梦,不敢相信竟真的会发生这样比戏剧还要不可思议,还要美妙的事情。
闻清临竟会正好也有这样的偏好…
闻清临不但有这样的偏好,他最喜欢的竟还是自己发过的照片,关注自己十年之久,甚至把自己的作品称为“缪斯”…
这样的念头仅仅只是在沈渟渊脑海中蒸腾而起,就足够沈渟渊近乎为之发狂了。
“沈总,”注意到沈渟渊的神情变化,闻清临适时开口,“我们什么时候能过去签名会?”
沈渟渊倏然回神,沉声应:“我会尽快结束今天的工作。”
边这样说,他就已经回到了办公桌前坐下,不出半分钟,竟就真的进入了惯常的工作状态。
闻清临没再打扰,而是在一旁沙发里坐了下来,安静看他工作——
虽然沈渟渊这副无波无澜的沉静模样总让闻清临不爽,但闻清临又不得不承认,沈渟渊这副模样其实是极具魅力的。
沈渟渊对自我情绪的管控能力堪称登峰造极,即便是这样的突发状况,他的失态也极为短暂,说要工作,就真的能立刻进入状态。
闻清临忍不住想,这人究竟是从什么样的环境与过往中,才炼就出的这种近乎变态的自我克制能力?
……
两小时后,沈渟渊提前半小时结束了今日份全部工作。
两人终于一同坐上了车,去往签名会。
车上,闻清临当然还在继续添柴加薪,故意表露出一副期待又兴奋,仿佛真是去要偶像签名的罕见鲜活情态——
他偏过头同沈渟渊讲话,讲的内容当然还是“secret”。
“沈总你说他原本都退圈了…”闻清临一副好奇模样,“为什么现在又忽然复出了?竟然还搞了线下签名会…他这十年可都根本没露过脸的!”
沈渟渊唇缝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侧眸看过来,意味不明问:“闻老师很想看他的脸?”
“当然了,”闻清临立刻坦荡点头,又语气轻松反问,“毕竟十年都没露过脸,好奇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沈渟渊沉默下来,那张薄唇也随之抿得更紧。
闻清临看得好笑,他偏了偏头压住眼底笑意,又继续兴致勃勃同沈渟渊碎碎念:“不过他还说要转型…也不知道是会怎么转,我还是很喜欢他以前的风格。”
沈渟渊眸光微动,低声问出一句:“他以前…什么风格?”
闻清临蓦然垂了头,怕让沈渟渊发现自己绷不住上扬的唇角。
这人…
啧,装得跟真的一样。
不过既然沈总还要装,那闻清临自然是要继续好好“配合”他了——
再抬头,闻清临神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就是那种,沈总看不惯,也不能接受的风格。”
沈渟渊眉心微蹙,忍不住脱口反问一句:“闻老师都还没给我看过,怎么就知道我看不惯,也不能接受?”
闻清临干脆抬手指了指前座的抽屉,在那抽屉里藏着的东西,或许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就是那种风格,”闻清临抬眼看进沈渟渊眸底,压下嗓音道,“像沈总这样的正人君子,自然是看不惯,也不能接受了。”
他还有意咬重了“正人君子“四个字。
沈渟渊身形倏然僵住——
回想起之前被闻清临看到那一抽屉东西时候,自己讲过的话…
诸如“韩澈送的”,诸如“我绝对不会把它们用在闻老师身上”…
很罕见的,沈渟渊被噎了个彻底,甚至生出了“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懊悔…
他极其罕见沉浸在自我情绪中,没注意到身旁闻清临埋下头去,忍笑忍得肩膀都在微微耸动。
半晌,沈渟渊才堪堪回神,找回自己话头,他想说句“我以前真的没想过闻老师会喜欢这种风格”,可还没来及开口,就发现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司机小张转头过来,恭敬道:“沈总,闻先生,到地方了。”
说了这句,他就率先下车转来后座,替闻清临和沈渟渊拉开了车门。
不过闻清临并没有急于下车,而是戴上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全副武装——
鸭舌帽,平光镜,口罩。
以防万一碰上认得他脸的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闻清临还顺带给沈渟渊戴上了一副墨镜。
两人下车并肩走向签名会现场——
海城一片知名的露天文化街区中心。
每走一步都回头率百分百。
不过很显然,闻清临和沈渟渊都对此毫不在意。
签名会已经开始近半小时了,闻清临远远便看到了排起的长队,还有在最前方一条长桌后坐着的男人——
本人倒是和微博上那张照片看起来差别并不大,身材好像也不错,虽是坐着的,但还是能够看出宽肩长腿的比例。
不过闻清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用余光偷觑身旁的人——
闻清临能够感觉到,自从下车起,沈渟渊整个人的气质都比先前沉冷了不少。
尤其是现在这个“冒牌货”真的近在眼前了,沈渟渊身上的沉冷气质更是在瞬间逼近顶峰。
他薄唇抿得愈紧,下颌线条与肩背轮廓同样绷得极紧。
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弦,好像随时随刻就能上去对那“冒牌货”发起进攻。
闻清临不着痕迹又微微勾了勾唇——
很好,或许再添最后一次柴,这把火就能真正烧起来。
烧掉沈渟渊所有伪装,直至让他露出假面下的真实了。
两人走近了,观察了片刻,确定了目前来看这个“冒牌货”虽然是冒名顶替,但确实也只是在签名,并没有进行其他诈骗活动,闻清临便转头问沈渟渊:“我去排队了,你在边上等我?”
沈渟渊毫不犹豫道:“我和你一起。”
闻清临点了下头,就故意把头原偏了回去,不再看沈渟渊一眼,只专注看不远处长桌后签名的男人——
那个假“secret”。
闻清临确实看得专注,因为他很好奇,这张脸上,或者说这个人的种种细节处,究竟能和沈渟渊有多少相似,才敢让他出来冒名顶替,诓骗众人。
但很显然,他这副专注模样落在沈渟渊眼里,就全然是另一种意思了。
能清晰感知到身边人情绪愈来愈沉郁,愈来愈焦躁,眼看前面还有两个人就要排到自己了,闻清临终于恰到好处,添上了这最后一根“柴”——
他抬手,摘掉了口罩。
就听沈渟渊立刻问:“摘口罩做什么?”
嗓音沉得要命。
闻清临却恍若未觉,答得自然:“毕竟是喜欢了这么久的博主,我这已经是全副武装了,要签名时候再连口罩都不摘,那也太没礼貌了。”
简直是无可指摘的回答。
说话间,前面已经又有一个人得到了签名,激动离开。
闻清临假意轻咳一声,扬起了唇角——
做出一副准备为那“冒牌货”献上笑容的期待模样。
连眼睛里都仿佛绽开了些许,镜片遮掩不住的光芒。
他平时对外真的很少笑,这副模样太过少见,因此一出现时,就当真有种冰雪消融的味道。
引得周遭看到的人都经不住轻声吸气。
闻清临却依然保持这样的笑意,依然望着近在咫尺的,“冒牌货”。
甚至还恰到好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打印好的照片。
好像很是珍重。
他这副模样落进沈渟渊眼里的瞬间,沈渟渊就清晰听到脑海中“啪”的一声——
最后一根能被称作理智的弦,在这一刻猝然崩断。
这本该是属于他的!
闻清临今晚所有因这个“冒牌货”而起的情绪——好奇,兴奋,期待,笑容…
都本该是给他的,只给他。
可现在却要被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赝品抢夺过去!
论平时再能忍耐,在这一刻,沈渟渊也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眼见已经排到了闻清临,还见那赝品抬起头来,并在看到闻清临的瞬间,眼底就露出了不加遮掩的惊艳神色…
沈渟渊忽然抬手,手指发狠般攥住了闻清临骨骼纤细的手腕,以一股完全不容抗拒的力道,不顾周遭人的惊呼,大力将闻清临拉了出去!
沈渟渊这时候是真的没控制力道,闻清临感觉手腕生疼,且被拉得步伐都不太稳,但心情却很飞扬。
可表面却还要继续“表演”:“沈渟渊,你要做什么!”
语气又惊又急。
沈渟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路径直将闻清临拉到了一处远离那个“冒牌货”,且没有人经过的小巷,才终于开口讲出一句:“他不是真的"secret"。”
嗓音沉哑到了极点。
还依然没有放开闻清临的手腕,就像是生怕一放开,闻清临就会回去找那个赝品一样。
闻清临微微瞪大了眼睛,表露出一副愕然模样:“你说什么?你…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沈渟渊又更向前半步,倾身将闻清临整个人抵在了背后石墙上,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近乎恶劣揉按闻清临的唇瓣,沉声警告,“不准再回去问他要签名,不准再对他笑,不准再看他一眼。”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沈渟渊眸光中的侵略意味,已经几近化作实质。
他这副模样实在太对闻清临胃口,闻清临被A到腰软,终于给出了最后一击——
他抬起暂时自由的那只手,重重去拍沈渟渊在自己嘴唇上作乱的手指,佯怒质问:“你说不是就不是吗?你吃醋吃得这么莫名其妙,连个有力解释都没有吗?”
很显然,闻清临的质问就像一根火把,精准砸向了沈渟渊已经荒草遍布,被添满柴火的大脑——
顷刻之间,便终于将这把火彻底点燃。
沈渟渊眼角都近乎被逼出了猩红,他直直攫住闻清临眼眸,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近乎是嘶吼出一句:“我说不是就不是,因为我才是真正的"secret",这个解释够不够有力?够不够让闻老师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