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司面无表情,好像刚刚在人前露了一大手、秒杀高级污染物的人不是他一样。
阮园婷吞了吞口水:“总巡查,刚刚那是研究所的先进科技成果吗?”
“嗯。”宋海司目不斜视地越过她,朝温故伸出手。
温故茫然地看着他,下意识伸手让他拉起来。
他感觉好多了。
他小心地问:“是……厉害的武器吗?”
宋海司点头:“是,但不能经常用。”
温故皱了皱眉,又觉得他的手凉的要命,所以,在看到他从口袋里掏糖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
宋海司问他:“你是怎么回事?”
温故疑惑:“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着急了,没控制好自己……”
宋海司勾了勾嘴角,把剥好的糖塞进他嘴里:“不用怕。”
又从口袋里掏了一颗。
温故品尝着好吃的糖果,鼓起嘴巴不服气:“我才没怕……”
巷子外面传来引擎声,是奚风光来接他们。
他跑进来,看到现场的情况,愣了愣:“总巡查!二号城墙控制住了,军方人也上来了,我们撤离!”
宋海司指指那几个人:“带他们上车,立刻去转移点。”
奚风光二话不说点头:“那让张尧来接您!”
宋海司颔首。
剩下的人沿着撤离的必经之路继续步行巡查,没多久,通讯器里传来消息:地下转移点的平民数量达到R城人口的90%,符合提前撤离要求。
宋海司果断下令:“封门!”
奚风光有点抗拒:“总巡查,门只能封一次,我们等您!”
宋海司:“封门,张尧马上能跟我会合。”
奚风光立刻说:“那我带巡查处的人一起来!”
宋海司提高声音:“保护好城间列车,跟随列车往返,全程注意观察通道内的污染情况。”
奚风光:“……是!”
等宋海司跟奚风光说完话,温故好奇地问:“我们不一起撤吗?”
宋海司看了一眼张尧在定位装置上的位置,朝那个方向看过去:“我们跟军方一起走地上。”
空荡荡的街道上轻微浮起烟尘,张尧把剩下的几个人接上开来的面包车,满脸的好战因子。
“总巡查,人都撤的差不多了,咱们再转两圈,能捡几个捡几个,差不多就联络军方撤吧!”
“可以。”
温故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们一直挂在嘴边的“撤”,其实就是弃城。
就像几十年前,人类一个接一个放弃自己的城市,最后龟缩到五大主城一样,现在,R城也要被放弃了。
所有外城都要被放弃,人类的地盘进一步缩小了。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阮园婷说:“别担心,污染潮突破不了主城的保护罩,等它们慢慢退了,我们还会把R城夺回来的。”
温故点点头,眼睛里的光芒重新亮起来。
原来还是有希望的,只是不知道要多久。
他忽然想起来:“澄澄姐也去转移点了吧?还有安安?”
张尧开着车:“安安昨天被卜博士带回主城了,澄澄姐没了。”
“嗯?”温故眨眨眼,“什么没了?”
没人回答他,但聪明的他从别人的脸上看出来,不是好事。
他弱弱地问:“她出事了吗?”
“澄澄姐刚才到二号城墙帮忙,颈环影响了她,没逃开污染物的攻击。”张尧简单而平淡地叙述完傅澄澄的死亡过程,继续专注开车。
温故垂下眼睛,眼眶红了,嘴唇紧紧抿着。
他想哭,但好像车里的每个人都很平静,一定是他的泪腺这几天过于发达了……
不,才不是!
他生气地问:“你们都不喜欢傅澄澄吗?为什么一点也不难过?”
仍然没人回答,阮园婷把头转向车窗外,紧盯着遥远城墙上一闪而逝的刺目火光。
宋海司揉了揉他的头:“战斗结束前,巡查处的所有人都不许难过,今天就算是我死在这里也一样。”
温故的嘴唇颤了颤,硬把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问:“为什么不许难过?”
宋海司耐心地说:“这是巡查处的规定,你记住就好。”
温故耷拉着脑袋,想了想,小声咕哝:“如果你死在这里,我会很难过的,就算有规定,我也还是会难过。”
宋海司无声地叹着气,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只是比刚才力道更轻,更温柔了。
半小时后,军方顶着城墙的压力,派出两支小队加入搜索幸存者的队伍,他们一起搜索过城里的各个角落,最后又救出了几十个活着的人。
到撤退的时间了。
军方派出两辆大型运输车载着幸存者,跟在巡查处的车后面,往主城方向驶去。
张尧联络仍在城墙奋战的舒莫:“舒中校,差不多了,撤吧!”
舒莫疲惫的声音传出来:“城外污染物没法彻底消灭,如果失去城墙的重武器阻击,地面撤离队伍很快会被它们追上,我们撤出的部分士兵正向你们靠近,我将带领一支小队驻守城墙掩护你们,到最后一刻。”
张尧愣住:“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
舒莫语气利落而平静:“刚跟陆总司令汇报过,军方伤亡已有效减至最低,一分钟后W-300发射,你们全速的话还能维持二十分钟安全时间,足够到达主城,再见,张巡,合作愉快!”
张尧:“舒中校,你……”
通讯被切断,他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汽车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鸣笛。
温故懵懂地回头,看到通往主城的荒芜平原上,一支车队正在向他们渐渐靠近,而在车队后方,城墙上还零星有武器在发射。
还没等他收回视线,几道妖冶的虹光自主城方向分别飞向R城城外战场,几秒种后,前行中的车子忽然猛烈颠簸几下。
身后几团巨大的蘑菇云缓缓升空,最后交融在一起,遮挡住了初升的弦月和蔚蓝的星空。
温故的心揪在一起,但他牢牢记住了“不许难过”,就跟车里的其他人一样,在一片死寂中,到达主城城门。
城门的基因检测处比以往更加忙碌,检测处的工作人员几乎是小跑着在那些小房子中间穿梭。
处长高风早就等在这了,因为军车里这几十人有的是从污染物手里救下来的,安全起见,就算戴着颈环也必须重新检测,看等级是否发生变化。
他的面色罕见的凝重,跟宋海司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就径直走向开始排队的R城居民。
陆兹也早从城内赶过来,提醒:“抓紧,R城沦陷,污染潮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这边。”
虽然临时检测处位于城内不担心被攻击,但因为要开战,不能及时清场的话还是很给他添乱。
高风看了他一眼,让自己的工作人员加快进度,宋海司见检测处人手不太够,就让巡查员们帮忙去提取样本。
提取血液样本很简单,就是用一个采血装置扎破被检测人的手指,取一点血。
温故觉得这项工作自己也能胜任,就主动提出需不需要帮忙。
“那太谢谢了,很简单的!”检测员连忙让出自己的位置,跑去做别的事了。
一个没带颈环的男人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
温故学着检测员的样子给自己的双手消了消毒,拿出那个前端带细小针头的东西鼓捣了一下,按在对面人的手指尖,结果针头没探出来。
他意识到在人类口中非常简单的装置,对他来说可能没那么简单。
周围人都在忙,他就歉意地让对面的人等一会儿,鼓捣起那个装置。
按了按,又捏了捏,“啪”,针头探出来,一下子把他自己的手指给扎破了。
他“哎哟”一声,烫到了似的把它扔回桌上的托盘里,那样子活像只被惊到的猫,惹得对面的被检测者一阵发笑。
突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个采血装置似乎对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吸引去了他全部的目光,他定定地看着,忽然一把抓起来塞进嘴里。
温故震惊地张大眼睛。
他看到被检测者的嘴巴鼓起来,看样子是用力咬住了采血装置,细小的针直接刺破他的下唇,从唇下的深窝里穿出来。
那张憨厚的脸瞬间变得很红,红的仿佛要滴血,见识过好几次人类异变过程的温故猛地后退几步,果然,那人的表皮硬化,从肌肉里钻出厚厚的红色甲壳,慢慢包裹住他的身体。
过程似乎很痛苦,但完成得相当迅速,周围人猝不及防地朝旁边退开,巡查员们掏出武器冲过去。
城市入口处乱了起来。
谁也没看到宋海司是什么时候跑到温故身边的,他把人护在旁边,盯着面前突然变得好似一只煮熟龙虾的异变者,眼睛里如有寒霜。
他在龙虾人尚未完成异变之前,拉着温故后退到安全距离,同时命令:“击毙。”
在他的命令发出之前,张尧已经反应极快地扛着榴弹炮跑向这边,刚进入射程,对着异变者接连就是两炮。
狂怒的吼叫声中,甲壳被炸飞,中间仍然属于人类的血肉模糊一片,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高风大喊:“留活的……哎?”
张尧压根没理他,坚决把总巡查的指示贯彻到底,三连发榴弹炮的最后一炮放出去,直接炸断了被污染者的脊椎,那堆烂肉失去了最重要的神经中枢,抽搐几下,不动了。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散开,不少人就地呕吐,在场人里,只有巡查处和军方的人司空见惯地做接下来的事。
宋海司感觉身后的温故正紧紧地拉着自己的外套,身体就移动了一下,巧妙挡住他的视线。
他朝张尧摆手:“收尸。”
张尧就屁颠屁颠扔下手持榴弹炮,拿着裹尸袋去收尸。
这一瞬间,高风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挖不到这个墙角了。
宋海司对温故的反应感觉有点奇怪,毕竟温故从没表现出对热武器的害怕。
为被污染者的死状?那就更不可能了,他曾经可是徒手拆污染物的污染区一霸。
他用眼神示意张尧善后,带着温故就上了车,相对来说,这里算是比较私密的地方。
“你怎么了?”他问。
“我……没事……”温故用力攥着自己的手指,咬着嘴唇,讷讷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海司审视着他,他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没事,他很快发现他的小动作:“手怎么了?”
“扎,扎破了。”温故心虚地不敢正眼看他,犹豫了几秒,“宋海司……你能送我去研究所吗?我好像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他谨小慎微的样子让宋海司忍不住逗他:“自投罗网?你不怕被活体研究?”
宋海司本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一提到“活体研究”就炸毛,没想到,这次他却异常平静地摇摇头:“怕,但是我真的好奇怪,刚刚那个人……”
他把刚刚的经过详细对宋海司说了,宋海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隔着车窗对张尧交代几句,就启动车子开往九区研究所。
夜晚,研究所是整个泰川看起来最有人气的地方。
灯火通明的一楼大厅里正播放着城间列车出口的画面。
各个部门的应急反应非常迅速,五个外城全部撤离完毕,车站所在的十区一瞬间拥满了人。
画面中,物资处、城管所和治安处在空旷的十区分发帐篷和临时生活物资,外城居民因为大多是没通过评估的被污染者,仍不被允许进入主城的其他区域,他们的表情茫然悲怆,但很有秩序。
温故听宋海司说,十区之所以那么空旷,就是为了应对今天这样的局面。
不得不感叹,在一次次灾难打击后,人类的考虑真的很周全。
宋海司在整个泰川都有最高权限,他进入研究所不需要预约,安检员直接放行。
温故很羡慕,还有点不服气——他每次来都要经过重重盘查,跟宋海司来就不用,简直太不公平了!
宋海司并没张扬,也没通知卜博士,听说徐醒还在33层加班,就带着温故直接上去找他。
夜间的33层十分安静,因为没太多人走动,走廊的灯熄灭了一部分,目前是刚好能看清楚的程度。
徐醒常去的那间实验室里传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里面放着许少校,温故猜,他可能是在试着跟许少校对话。
可让他意外的是,房间里并不止有许少校。
他原本的透明牢笼空间被隔成了三份,中间是几道铁栅栏,没通电,看起来没什么实际作用,象征意味更强一些。
作为原住民,许少校占领中间的优渥位置。
左边的格子里,安安梳着整整齐齐的小辫子,正隔着栏杆,用前肢的刀刃把许少校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
右边的格子里,徐西霜正凑在玻璃墙边,四只眼睛专注地看墙另一侧徐醒手里的电脑,电脑上有许多横的和竖的波纹,是温故理解不了的东西。
原来徐醒不是在跟许少校说话,而是在跟他爸爸徐西霜说话,他们好像在讨论什么,在他们进门之后停止了交谈,齐刷刷看过来。
他们显得很意外。
温故见到徐西霜,就像小狗见到了主人,蹦蹦跳跳跑过去,整个人趴在玻璃上:“徐西霜,你怎么被关起来啦?”
徐西霜听说温故失踪,一直都很担心,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高兴极了:“小宝贝,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没事!徐醒还说你可能会死呢!”
徐醒恨不得跑进去捂他的嘴。
温故无辜地眨着眼睛,拍拍自己的脸,对徐醒说:“你看,我没死!”
“嗯。”徐醒红了脸,赶忙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温故感觉他的反应像是社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反问:“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把你爸爸关进笼子里?”
徐西霜笑得更开心了:“叶先生允许我在戴颈环和做实验样本之间二选一,我当然选跟我儿子在一起了!”
他指了指玻璃笼子一角的贴纸,上面写着“Y216”,那是独属于徐西霜的污染物编号。
温故感叹:“哇,你好勇敢,竟然不怕被活体研究?”
“没什么可怕的,我自己就是科学家,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不像某些小家伙……”他若有所指地朝温故晃了晃触须,“要被活体研究吓死了!”
这几天,他从徐醒嘴里听到了不少事,对温故来统治区后的遭遇是既心疼又好笑。
温故生气了,叉腰瞪徐醒:“你真八卦!”
“别学会一个词就乱用。”宋海司从身后提住他的衣领,把他交给徐醒,“他出了点问题,帮他检测血液,把原先的血液检测记录全面对比一下,方便的话再测一下污染值。”
“是!”徐醒看他们来是有正经事,赶忙去拿工具。
趁机,温故跟安安和许少校打招呼:“嗨,你们好吗?”
许少校碎成好多块的身体正慢慢聚合到一起,闻言冒出几个泡泡做回应,而安安用前肢敲了敲玻璃,笑着打招呼:“哥哥,你来啦!”
然后温故就被徐醒拉过去采血了。
宋海司抱胸站在一旁,盯着温故皱巴巴的脸,对徐醒说:“今天无论检测结果如何,我希望你保密。”
徐醒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看父亲,才说:“我会保密的,总巡查!”
他明白,这是宋海司对他私人的信任,或许是因为自己跟温故是朋友,又或许因为自己的父亲也是污染物中的一员。
他收起工具,起身:“我去隔壁化验,稍等。”
宋海司问:“卜博士会来吗?”
徐醒:“不会,他临时有事去医院了。”
宋海司:“医院?”
徐醒:“据说,他去A城支援的侄子受了重伤,哦,是军方的人。”
宋海司点点头。
徐醒走了,温故就过去找徐西霜聊天,问的都是些无聊的问题,比如——
那头狼吃完了么?
你走了苹果树怎么办?
一直在地洞里过这么多天,你没有被土拨鼠二次污染吗?
……
宋海司头疼地把他挪到一边,让他去找徐醒。
挺拔的身体一站到徐西霜面前,徐西霜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很多。
“能问几个问题吗?”
“当然,总巡查。”
“污染区的动物开始自相残杀,具体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
宋海司想了想,那正是R城第一次被污染潮袭击的时间,那之后,江叶辞用声波干扰聚集在遗迹的污染物们,让他们自相残杀,怎么,污染区里也能受到影响?
他从口袋里掏出本子,记下几个字。
“污染区里的污染物数量减少很多吗?”
“哎?好像是减少了很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两个月左右?”徐西霜把自己说愣了,琢磨半天,笃定,“是从温故离开后!”
宋海司落在本子上的笔尖迟迟未动,直到本子被笔油染黑了一块,才换了一行,再次记下几个字。
“你知道他母亲吗?”
“知道,我还去她的墓碑前祭奠过。”
“那你知道她没被污染吗?”
“啊?这……”
徐西霜愣在当场,汗毛一根根竖起来:“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不对啊,他不是出生在污染区吗?怎么可能……”
宋海司谦虚地问:“他母亲没被污染,他说他出生就是污染物,你是科学家,能不能告诉我,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逻辑吗?”
样本室里一片死寂,徐西霜低头沉思。
安安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突然问:“哥哥的爸爸呢?”
两个大男人一起看长着螳螂身体的小女孩。
安安眨眨眼:“上个月,皮特家的小白生了个孩子,狗宝宝是黄色带黑白花的,所以皮特一下就知道了,狗宝宝的爸爸是隔壁街区的梁阿姨家的小花。”
充满稚气的话有点绕,但他们都听懂了。
“你可真棒啊,小可爱!”徐西霜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好像在敲一个失灵的电子设备,“脑子卡住了,对啊!他父亲呢?”
宋海司回忆道:“应该不在身边,一直以来,他提起的就只有妈妈。”
徐西霜:“对,墓碑上也只刻着妈妈,他的生命里好像没有担任父亲角色的成年男人!”
宋海司把这点也记在本子上。
“对了,还有一件事!”徐西霜主动说,“他好像越来越强,但他自己完全没察觉。”
“怎么看出来的?”
“我刚进污染区的时候,遇到那种群居的污染物,他会被追着逃,还会受伤,但在他离开之前,他已经追着它们跑了,动不动就连窝端。”徐西霜打了个激灵,“很是凶残!”
“改变的原因,有什么猜想吗?”
“没有,因为太不明显了,我也是这两天回忆以前的事才反应过来的。”
宋海司低头,把这点也记下来:“能提供点线索吗?”
徐西霜继续回忆。
“我刚进去的时候,被蜗牛污染了,老实说,我知道自己有过一段失去理智的时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恢复了,是小家伙救了我,但是他又很害怕我,赶跑蜗牛后,就躲在老远的地方的树底下,背上的藤蔓乱七八糟的缠在树干上,想假装自己是一棵树。”
“他实在太可爱了,那双眼睛在黑黢黢的树林里像是会发光,一看就是很单纯善良的孩子,当时我疼得厉害,我就喊他过来帮我,他犹豫了好半天才一步一步蹭向我,比蜗牛还慢。”
“那会儿他话都说不清楚,有时候还会咬到自己的舌头,但看得出,他有练习过,后来我才知道,他一个认识的人类也没有,他这是母亲去世后没人说话,生锈了。”
“我知道自己出不去了,真是把他当儿子,打算这辈子就跟他一起过下去,他也愿意亲近我,当然,开始还是不太愿意,但可能怕我饿死,就主动给我找来刚进污染区不久的猎物,我生火烤肉,他忍不住凑过来闻味道,我就请他一起吃,一来二去,我们就成朋友了。”
……
宋海司停下笔,一贯讨厌人废话的他竟然听得十分耐心。
他企图从徐西霜的话里听到些蛛丝马迹,但好像,一切都那么正常。
他干脆拖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跟安安一起听他说那些琐碎的事,安安听得津津有味,就连许少校都支棱起两只眼睛,跟他触须上的眼睛遥遥相对。
一时间,样本室里就只有徐西霜娓娓的声音,仿佛过了很久,门被猛地推开,徐醒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折起来的长报告单。
“天呐,太不可思议了!”他先是用惊呼表达自己的震撼,然后把报告单往宋海司面前一送,“温故的β细胞,现在是1262个,比基因检测处的第一份报告增长了275个!我刚刚顺便测了他的污染值,变成19986了!”
他强调:“接近两万!”
宋海司站起来:“β细胞活跃度呢?”
徐醒:“仍然是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