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一点也不希望衡景的学生知道他和江越之间的关系,这点江越早就知道了。
他们从入学衡景的第一天开始就在装陌生人,就算在走廊打照面也要当对方是空气,所以一年过去了,他们其实认识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件事衡景里没有人知道,并且他们很有可能会一直隐瞒到毕业。
江越刚才就这么被贺凌“丢下”了他心里其实很不舒服,即使他知道原因也不可能不觉得伤心和委屈,但贺凌真的太知道要怎么哄他了。
当然,以贺凌的脾气这有可能不算是“哄”,甚至他这么做应该都没有多想,他只是让大青蛙帮忙叫江越过来,又买了大青蛙的“崽”以示感谢。
贺凌只是做了这些,可江越看着手里的小青蛙气球,那些伤心和委屈就很没出息地烟消云散,一点都没剩下。
大青蛙成功卖出一个小青蛙,转身离开。
贺凌收起手机看着眼前还在发愣的人,“回家吗?”
“嗯。”
两人转身往扶手电梯走,江越提着和他外形气质极不相符的小青蛙气球,越看手里的小青蛙越觉得顺眼可爱,他问:“15一个你不觉得有点贵吗?”
贺凌8块钱的按摩椅都不舍得试一下,15块的小青蛙气球他倒是眼也不眨就付了。
“有点。”贺凌淡淡说,瞥了眼身旁的人,“你不是挺喜欢的?”
江越抿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挺喜欢。”
“那就不贵。”
江越心都软了,“你只会给我买吧?”
贺凌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觉奇怪,“那不然呢?”
他也没第二个有这种情谊的朋友,除了给江越买还能给谁买?
江越可不管这些,听到想听的话他心花怒放,原本就精致出众的五官因为发自内心的愉悦显得更加生动,引得旁人侧目。
贺凌感觉汇聚到他们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有些不自在地找出帽子戴上,又把帽沿往下压遮住眼睛,那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感觉才稍稍缓解一些。
晚上他们回到学校上晚自习,贺凌在自己座位上默默写卷子,周日的晚自习老师一般不在,学不学全靠他们自觉。
七点上课铃响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等过了七点半,有些人就实在忍不住想聊天了,贺凌的同桌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她从来不会主动跟贺凌说话,她更喜欢和前桌和走道另一侧的人说话。
贺凌埋头写卷子的时候,她鬼鬼祟祟地伸手拍了下前桌的肩膀,悄声问:“听说了吗?明天班上要来个转校生。”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这话一下把周围的人给吸引了,大家都对她说的转校生很感兴趣。
“真的假的?这时候来?”
“你消息靠不靠谱?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办公室听见的,听说是首都来的。”
“什么原因转学啊?”
“我哪知道,明天就来了。”
“男的女的?”
“男的,听说成绩很好。”
贺凌听了一耳朵,但也没太在意。
晚上八点的时候他去了趟卫生间,没想到江越和他同学也在。
贺凌没看正在洗手的江越,径直往角落走,路过盥洗池的时候江越眼皮微掀,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
几个非要陪江越去卫生间的男生则是在聊天。
“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听说是在之前的学校发生了些不好的事,不得已才转学来衡景的。”
“啥事?你咋知道的?人家不是首都来的吗?”
“啧,我有认识的朋友在首都啊,那事闹得还挺大,附近几个高中都知道,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所以是什么事情啊?”
起这头的男生没把话说出来,而是瞪大眼睛给大家做口型,然后就听到一片吸气声。
“哇去,这么刺激?!”
江越从镜子里看见了口型,淡笑着打断他们,“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这样讨论人家都不礼貌,对人家也不好,还是不要再说了。”
江越这么一说,打听八卦上脑的人都冷静下来,也感觉他们这样在卫生间讨论人家很没品,便都附和江越的话。
“对对对你别说了。”
“是啊是啊,人家转学过来就是不想被人讨论,我们管好自己吧。”
起头的男生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都忘记我刚才说的话。”
“okok我已经清除大脑,一个字都没想起来。”
“那你考试怎么办?”
那人笑骂一句,“滚蛋。”
贺凌没在意他们,沉默地上厕所然后洗手,洗手的时候他和江越中间隔了一个盥洗池,江越垂着眼皮又往已经洗干净的手心打了点洗手液,再不动声色地偷瞄洗手的贺凌,看他白皙修长的十指在水流下有种玉制的美感。
直到贺凌出去了,江越才肯放过自己的双手,和同学一起回教室。
次日早读结束,这位还没来就已经在衡景一中引起一阵不小讨论的新同学就被二班的班主任带上了讲台。
高二年级好几个班都听说了二班会有转校生,二班得到消息也不比其他班晚,早就好奇了这位物理化学能拿满分的新同学长什么样。
可等真看见了不少人都觉得失望,新同学自我介绍完,表示欢迎的掌声都没有多热烈。
原因倒不是因为大家不欢迎他,而是这位新同学人还没出现身上就叠了两层buff:从首都来的;是个物理化学能考满分的学霸。自然有不少人都期望来的是个和江越差不多的大帅哥。
二班苦“无江越”久矣,每每聚会场子热不起来都会特别羡慕一班有个江越,成绩好长得帅人缘还好。他们擅自期待又擅自失望,新同学肖允乐生得挺清秀的脸庞也冷冷淡淡,不过好在并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
二班周三有体育课,只要班上没人,江越就会想办法买点东西放到贺凌的桌兜里,有时候是甜品,有时候是一罐饮料。
贺凌都习惯了,这天星期三他像以前一样洗完脸上楼,从桌兜里掏手纸的时候掏出了一罐花茶和两个蛋挞。
贺凌没有太在意,东西拿出来就放到桌上,先拿出一张手纸擦脸。
对于像他这样平时存在感很低,不太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人来说,有时哪怕只是一道并不热烈的视线,贺凌也能迅速发现并找到是谁。
他擦干脸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循着目光找过去竟然和新同学对视了。
肖允乐的座位在贺凌的右上方,是前几排的位置,他就这么侧着身体沉默地看着贺凌,被贺凌发现他在看他也不见慌乱,只是平静地转回脸。
贺凌视线一落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东西,几乎立刻想到一种可能,江越来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贺凌不可能直接去问肖允乐,他只能去问江越。
晚上放学回家,江越翻窗进来的时候,坐在书桌前的贺凌放下笔回头看他。
“你是不是被看见了?”
江越让他问得一愣,“嗯?”
“新同学是不是看到你了?”
江越回想白天自己从二班教室出来的时候确实和那个转校生撞了个照面,有点心虚,“我是遇到他了。”
贺凌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过脸拿起笔,“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买了,我不饿。”
这句话语气其实也不重,贺凌平时说话就这语速和语气,但是听在江越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看在眼里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快步走到贺凌身边坐下,放下手里的东西,问:“为什么?被看见了又怎么样?被人知道你和我认识就让你这么困扰吗?”
贺凌也看他,“不要让人知道我们认识,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答应过你,可我是不小心被他看见的,他也没有说出去,你为什么这么生我气?”
“我没有生气。”
“你有,你就是生气了。”
贺凌微微皱眉,“我不让你给我买东西就是生气了?”
“对,如果你不是生气了,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贺凌无法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大反应,“我只是不让你买东西放到我桌兜里而已,又不是在和你绝交。”
江越眉头紧锁,“我可以听你的,反正最后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是要听你的,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最后我们没有瞒住,大家知道我们是认识的,是好朋友,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天大的困扰?认识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和我当朋友?”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可你现在在做的不就是这样的意思?在学校你当我是空气,你看都不想看我,出门遇到同学你马上就把我丢下了,就怕被人知道和我走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你,是高二二班的贺凌,如果你不是这么想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贺凌放下笔,被江越这些话弄得没有心情再写作业,“原因我早就说过了,因为你太显眼,我不喜欢。”
“我哪里显眼了?”
“对我这种人来说,和你是好朋友本身就已经足够显眼。”
“你是哪种人?我那么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知道。”
他们说的喜欢很可能不是一回事这江越心里也清楚,只是他以前能忍得住的现在却有些忍不住了。
“你明明不知道,我最喜欢你了。”
贺凌看他的眼神没有一点变化,“我说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