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凌体育课受伤流鼻血，还因此换了副新眼镜的事情贺明楼晚上才知道，还不是贺凌主动说的，是他先看见贺凌的新眼镜，后看见脏衣篓里贺凌的校服胸口上有一大片没洗掉的淡粉色痕迹，一问才知道是在学校流鼻血了。
贺明楼心疼得眉头紧锁，拉过贺凌检查他的鼻子，“是谁那么不小心？有没有好好跟你道歉？”
贺凌不想他为了这点事去学校找老师，就说对方是不小心的也道过歉了。
但贺明楼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真的没事？爸爸还是带你上医院看看吧。”
“真的没事，我不去。”
贺凌不肯去贺明楼也拿他没有办法，无奈叮嘱他，“以后同学打球你都要离远些，机灵点，不要站在球场上发呆，别被他们伤到你。”
“知道了。”
“爸爸让阿姨明天给你炒青椒猪肝，你爱吃的。”
“嗯。”
“国庆节爸爸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国庆节在即，贺凌马上也要迎来他的国庆假期，贺明楼有心要修补他们父子间的裂痕，旅行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但贺凌对此没有太多反应，只说：“人太多了。”
“我们去骑马的地方不会有太多人，你以前不是说过想骑马吗？”
“老师会布置很多作业。”
“可以把作业带上，晚上回酒店了再写。”
贺凌垂眼沉默不语。
贺明楼还是了解他的，知道他没有明确反对就是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又道：“如果你觉得只和爸爸去不好玩，可以问问小越要不要一起去，你们一块学骑马一定会好玩。”
贺凌想了想，“他不一定有空，明天答复你。”
晚上江越翻窗过来的时候，贺凌就问了他国庆的安排。
江越说：“我没什么安排。”
“你们班没组织什么派对邀请你？”贺凌不太相信，毕竟每年这个时候江越可是大忙人。
“有，但我不想去。”江越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如果你没有安排，要不要跟我们去骑马？”
江越一怔，随即眼睛都亮了，“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贺凌看他忽然兴奋起来的样子，好奇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想看看会不会甩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来。
“可以，你想来就一起。”
“我也去会不会对你们不方便？”
“不会，就是你贺叔叔让我问你的。”
“好，我和你一起去。”
“你记得跟你爸妈说一声。”
次日一早贺凌就答复了贺明楼，好让他早些安排路线和预订机票酒店。
江越和贺凌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起去什么地方旅行过，以前他们都是各自跟着家人出远门，所以江越无比期待这次的国庆假期，每天去学校心情好得谁都能看出来，走廊上迎面遇见贺凌和肖允乐，还会主动和肖允乐打招呼。
肖允乐受宠若惊，有些没想到江越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主动地对他表示友好。
而他们像这样打招呼的次数不过一两次，没多久整个高二年级组都知道他们认识。
沈小燕就很好奇，一次课间贺凌和肖允乐去打水回来，她转过大半个身体问肖允乐，“肖同学，我能问问你和江越是怎么认识的吗？”
肖允乐不能说出贺凌来，低头笑笑说：“没什么特别的，我和他也没有很熟。”
沈小燕摆明了不信，“这还叫不熟？我们都知道了有一次你去一班教室找他，之后的课江越就请假了，是不是你们爸妈认识的？”
“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呀？你给我们说说呗！”
肖允乐被追问得有些头疼，“不如你去问江越吧。”
“实不相瞒，我和他不认识，我不能那么厚脸皮去跟人家搭话啊！”
“可是你问我也没有什么用，因为我答应了人不往外说。”
“答应了谁？”
“没谁，你不认识。”
贺凌沉默听着他们的对话，没表现出一点关心。
肖允乐现在和班上好些同学的关系都算不错，挺融洽，除了少数像王聪这样对肖允乐的性取向感觉膈应的人，其他大多数人尤其是女孩子都没有孤立他的意思。
这其中贺凌的助力还是很大的，他每天和肖允乐待在一起，两个人的相处也自在，完全没有任何一点暧昧倾向，很多人在他潜移默化地影响下也没有故意区别对待肖允乐。
沈小燕和肖允乐聊着天，话题也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国庆假期上，肖允乐说他国庆假期要回首都父母家，沈小燕是回乡下姥姥家，蒋琪琪国庆假期也不会留在衡水。
话题到这肖允乐有些好奇贺凌的安排，就问他，“你呢？你国庆怎么过？”
“我爸带我去骑马。”
“你也去骑马？”沈小燕惊讶地问。
肖允乐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说也？”
“因为我打听到江越国庆也去骑马，还是跟他最好的朋友一起去。”
“他最好的朋友？”
沈小燕摆手，“只知道有这么个人，但谁也没见过，江越可在乎他那个最好的朋友了，好几次都是因为那个人他才没参加班上的聚会，要不是有人看到过背影能肯定是个男的，我都要怀疑是他女朋友了。”
肖允乐恍然大悟，“展开说说？”
“说不动呐！关于这个人的事江越透露得特别少，特别神秘，但一班每次叫江越出去玩他如果不答应就一定是因为他那个好朋友，如果江越心情很不好，那就一定是跟他朋友吵架了，你没发现最近江越心情特别好吗？就是因为他国庆要跟那个人出去玩。”
肖允乐不住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看来江越确实很在乎那个人。”
“可不呢，江越那些朋友可吃醋了，好几次让他带那个朋友出来认识认识一起玩，江越一次都没同意过，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是挺奇怪的。”
“你说江越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那我就不知道了。”
某个当事人看似不关心，实则一道数学题光题目都读了七八遍才开始写解，难得注意力没那么集中。
国庆假期如期而至，贺家父子和江越一大早就带着行李登机飞往草原。
飞机上江越的座位紧挨着贺凌，听歌的耳机还分了一只给他，贺凌困了想睡觉也是他问空姐要来一条毯子，还从背包里拿出蒸汽眼罩，全程没有让贺凌有一点的不舒服，照顾起贺凌来隐隐比贺明楼还细致周到。
贺明楼看得很高兴，路上没少夸江越心细，而受到这些体贴照顾的贺凌本人却未有什么心情好的反应，脸色很淡。
落地机场后他们先回酒店吃饭休息，下午再去极具当地特色的传统市场逛逛。
江越在那里买了很多纪念品，贺凌估计他是带回去送人的。
贺明楼见状就对贺凌说：“你也挑几样回去送给同学，爸爸付。”
贺凌想起平时课间没少在他耳朵边叽叽喳喳的三个人，就随便拿了三样让贺明楼去付钱，自己走到店外等。
没多久江越先出来了，他买好的东西都已经装进背包里，贺凌不由奇怪地往店里看，看贺明楼在干什么这么慢，没想到这一眼竟然看见了贺明楼让店员取下展示柜里的手工娃娃，那是只有小女孩才会喜欢的玩意。
贺凌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等过了会儿贺明楼出来了手里提着的袋子却只装着贺凌要买的东西，那个手工娃娃不见踪影。
但贺凌知道，他就算买了也不会让自己看见。
旅行才刚开始贺凌不想破坏气氛，毕竟这假期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假期，江越也在，而且他要是不想贺明楼把那东西带回去，他多得是办法。
骑马的行程在第二天，上午他们就坐车到马场，先跟着马场的工作人员学习怎么骑马。
下午三人做足了防晒的准备，跟着工作人员去走一条往返快四个小时的路线，沿途可以欣赏辽阔的草原风光。
贺凌骑在马背上，目光所及是蓝天白云还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可他心里想着的却是那只被拿出展示柜的手工娃娃。
他希望贺明楼只是让店员拿出来看看，不是买了，尤其不是给那个小女孩买的。
他在蓝天白云里活得像块茧，蚕丝密不透风，多晴朗的阳光都照不进去。
往返将近四个小时的骑马路线中途自然有让人下马休息的地方，贺凌下马下得不是很好，随行的工作人员怕他受伤就想上前把他抱下来。
江越下马看见了急忙走过去，“等一下，还是我来抱他吧。”
贺凌人还在马背上，听到这话瞥了他一眼，“我自己来。”
他说着自己来的样子挺酷，就是下马的时候不出意外尴尬地挂在马鞍上，上不来也下不去，有人在笑他，最后还是江越忍俊不禁地把他抱下来。
“一开始就让我抱你不就好了。”
温柔的话音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顿时暧昧地缠住贺凌。
贺凌双脚踩地了就用手臂挡开他的身体，一声不吭地走远。
江越还以为他是觉得没面子，但之后他很快就发现贺凌在躲他，又或者说在和他拉开距离。
其实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感觉不到什么，但是从江越的角度，他只要走向独自一人站着的贺凌，贺凌马上转身就走。上马下马他会主动求助工作人员，不给江越任何可以插手的机会。
江越不是傻子，意识到贺凌在疏远他他也不会安慰自己只是多想。
回程路上的休息点，他又一次靠近贺凌，赶在贺凌转身走开前诚恳道歉。
“对不起，是我失了分寸，你别生气。”
贺凌停下脚回头看他，“谁跟你说我在生气？”
江越微怔，“那你为什么突然……”
贺凌沉默地看了眼离他们有些距离的人和马群，原本不想在这时候说的话好像已经忍到极限了。
“江越……之前我一直认为，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是你自己的事情，因为我只会当你是朋友，我们的友谊不会发生任何改变，所以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你的喜欢单不单纯。”
江越有预感贺凌接下来说的话不会是他想听的，微微蹙紧眉心。
“但是这些天我开始意识到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因为我一边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好，一边又在无视你的感情。”
“……你想说什么？”
“你不应该浪费时间和感情在我身上，你应该把这些都留给对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些。”
江越心口发窒发冷，他看着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看他冷冷静静地说出这些锥心的话，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你？”
声音轻得几乎被草原上的风吹散了。
贺凌心里很不好受，但他已经发现自己做错了，他不能无视错误，他必须改正。
他明明没有打算接受，却一直在给江越希望，什么他的事我的事，不过都是他自私自利的借口，他一直在作践江越，作践他的感情。
可是人家江越凭什么被他这么作践？
贺凌终于还是生气了，但他气的是自己。
“江越，那天晚上的问题我重新回答，不能，你不要再喜欢我了。”
江越胸口重重起伏两下，垂在身侧的指尖因贺凌不留丝毫情面的话微微发颤。
“那时候我就说过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没有办法再单纯地喜欢你，就算你现在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不喜欢你……我不介意维持现状，你可以继续接受和无视……”
“可是我介意。”贺凌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沉默对视，谁都不肯让步。
过了一会儿，贺明楼在喊他们两人的名字。
贺凌无视心头的异样，他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回去以后，不要再翻窗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