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后的第一个周一,江越早早就在A幢楼前等贺凌下楼。
昨晚贺家父子气氛明显不对劲,他晚上都没敢翻窗过去,只能一早起来等着和贺凌一起上学。
他在楼下等了几分钟,见贺凌出来了他立即迎上前,把一直提在手里的袋子给他。
贺凌看了他一眼,接过袋子问:“什么?”
“曲奇,我自己做的。”
江越的家务和厨艺技能是满点的,做点曲奇饼干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这贺凌也知道,只是他想不通江越为什么突然给他做饼干。
见贺凌看着自己不说话,江越温声解释了一句,“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给你烤曲奇饼干,你爱吃的抹茶和巧克力我都做了一点,你带去学校课间饿了可以吃。”
贺凌视线落向他给了自己后空空如也的两只手。
“你自己有没有?”
江越解释:“低筋面粉和黄油不够。”
他家现有的材料不够多,做出来的全都给了贺凌。
“那一起吃吧。”
贺凌转身往小区外走,去搭公交车,江越紧跟在他身边。
“我和我妈说好留票的事情了,她会给我们留连在一起的VIP座。”
“其实普通座位就可以了,你先帮我和越阿姨说声谢谢。”
江越笑着点头,“我爸妈他们可能过几天就会回来,要到大剧院排练,到时候你能陪我一起去接机吗?”
贺凌知道他这么说就是希望自己能陪他去的意思,想想也没什么就没有拒绝他。
“可以。”
江越果然很开心,只是他面对贺凌常常会忘记要见好就收,“那天我们早点出门,我请你吃饭。”
“不用。”
“那我给你做饭,你来我家吃。”
“不用。”
公交车到站,贺凌拿出学生交通卡上车,他特意找了个单独的座位,江越有空位都不坐,就是要站在他边上,一只手抓着他的椅背保持身体平衡。
“为什么不用?”
“我家有饭。”
贺凌的一再拒绝让江越有些失落,他也担心再追问下去会惹贺凌不快,便不再说话了。
到了学校两人也是一起走,贺凌努力无视那些因为江越而落向自己的视线,可还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感忽然从无限接近于零一下飞升至柱状图顶端而觉得心烦。
只是他再心烦也没有对江越说什么,毕竟当初说要装作不认识的人是他,现在说不用再装不认识的也是他,江越很无辜,他只是听自己的话而已,想到这贺凌心烦的情绪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二班上午第一节课是物理课,早读下课后贺凌在自己的座位上做课前预习,前座的沈小燕转过来和肖允乐小声聊天,贺凌听到了一点,似乎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同性婚姻合法化法案有关,只是贺凌不太关心这些,并没有在意。
周一教室里有很多人还提不起精神,好像魂还留在周末的秋游里没有回来,大半的课桌上都趴着昏昏欲睡的学生,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气势要是被教导主任看见了保准要被气个倒仰。
教室很安静走廊也很安静,也正是因为这种安静才让走廊里忽然爆发出的尖叫声和哭声显得那么让人毛骨悚然。
声音出现的那一秒,即使对二班的教室来说还有些远,没那么清楚,但很多人都听见了,教室里原本趴着想睡觉的人都不知所措地坐起身,面面相觑,然后由沈小燕第一个跑出教室去看。
她一动其他人都反应过来了,也跟着跑到走廊上,靠窗的则是把窗户打开,探出大半个身体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动静几乎把整个班的人都吸引走了,只剩零星几个人还坐在位置上,其中就有贺凌和肖允乐。
不过这两人虽然没有离开座位,但都扭过头看向教室后门,试图从同学们的脸上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多久就有人跑回来大声汇报自己看见的。
“是五班!两个女生打起来了!”
听到是五班传来的动静,贺凌和肖允乐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刘珍珠。
贺凌从撞破她威胁江越开始到回来都没有再见过她,更不用说和她再有什么接触。
此时想到那天她说的班上有人在传她妈妈的闲话,还有她的生活被搞得一团糟,贺凌很难不把眼下外面的动静往她身上想。
很快老师来了,二班的班主任快步走来把走廊上还在看热闹的学生赶回教室,沈小燕第一个冲出去,回来也是第一个。
她满脸震惊地回到座位跟他们说:“我看到了,哭的那个好像是刘珍珠。”
肖允乐也很惊讶,“还真是她?是吵架了吗?”
“不止,她好像被人拽头发了,然后有好几个人在拉开她们,之后教导主任就来了,她们完了,肯定要被记过了,我看到教导主任那个脸超黑!超可怕!”
蒋琪琪好奇地问:“那她们是因为什么事情闹成这样?”
“不知道,等升完旗我去打听。”
衡景一中周一的升旗仪式在上午第一节课后,升完旗回来,沈小燕也非常迅速地打听到了五班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件事居然和江越也有点关系。
原来秋游的时候,刘珍珠叫走江越不止贺凌看见了,那个叫吴欣彤的也看见了。
秋游回来的时候她就到处和人说刘珍珠表白被江越拒绝,课间还当着刘珍珠的面说了劣性基因之类指桑骂槐的话,刘珍珠实在受不了,两人便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
肖允乐很想不通,“她为什么那么恨刘珍珠?”
“那我就不知道了。”沈小燕叹了一口气,秋游她们和刘珍珠也算一起玩过,虽然没成为朋友但也算认识,听见她遇到这种事沈小燕心里挺为她难受。
贺凌听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从袋子里拿出曲奇饼干一边吃一边看书。
肖允乐闻到香气扭头看他吃,发现他吃的曲奇像手工做的,好奇问:“这不是买的吧?是你爸爸做的吗?”
“不是,那个谁做的。”
肖允乐小小哇了一声,“那个谁还有这技能?”
“嗯,他会做饭,父母太忙,被生活锻炼的。”贺凌瞥了肖允乐一眼,“来一块么?”
“这我哪能吃?你还是自己吃吧。”
沈小燕回头,“你们说的那个谁,该不会是江越吧?”
肖允乐对她笑,“你觉得是就是吧。”
贺凌继续吃,吃到袋里还剩一半他忽然起身,拿着曲奇袋走出教室,第一次走向一班的教室。
他站在一班教室后门,一眼就看到了被几个男生围着聊天说笑的江越,他不需要让人帮忙把江越叫出来,因为那叫老薛的眼尖先看到了他,然后拍了一下江越的肩膀指了指后门。
江越回头,一看是贺凌来找他,脸上表情竟出现了一瞬的空白,下一秒他整个人像弹簧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快步走向贺凌。
贺凌等他走近了就把手里的曲奇袋给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走。
江越几乎是本能地去拉他手腕,“等等。”
贺凌眉心微蹙,挣了下把手收回来。h,u,a,n,g,杜家问
江越还以为自己把他抓疼了,有点紧张地去看他手腕,“对不起,我太用力了,疼吗?”
“没事,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曲奇好吃吗?”
“好吃。”
“那你都吃了吧,不用留给我了,本来这也是专门为你做的。”江越怕被人听见他在说什么,所以说话声轻得几乎是含在嘴里,只有离他很近的贺凌能听见。
贺凌淡声说:“我拿来给你你让我再拿回去?”
江越垂眼,有一点委屈,“你早上不是说和我一起吃吗?”
贺凌自己说过的话不会不承认,看江越好像挺介意自己一个人吃了,就说:“那对不起了,你别原谅我。”
这真是一句很奇怪的道歉,诚意是有,但就是有种“我错了下次还敢”的意思,江越都听笑了。
“我不是要你道歉……算了,放学一起走吗?”
“随便,我不会等你。”
“我不会要你等我的,我肯定第一个去找你。”
次日,刘珍珠和吴欣彤的处理结果出来了,吴欣彤作为挑惹事端的一方被学校记过,写检查并全校通报批评。
和她相比刘珍珠的惩罚就要轻得多,教导主任只让她写检查。
这件事告一段落后她在学校的处境还是没有太大变化,唯一的好处就是吴欣彤没有再到处传她的闲话。
贺凌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不是她想要的,只是他每每想起当初她威胁江越要听话的事心里还能冒出火,自然懒得同情她。
有时选择一步踏错,之后要再想去弥补或许就要千般万般的努力,至少在贺凌这里是这样,触碰到他底线的事情他的容错率是极端刻薄,无论是谁都一样。
他可以不留余力地去帮助需要他帮助的人,也会不留余力地去厌恶叫他失望透顶的人和事。
这世上能被贺凌在乎的东西太少了,如果有人要来跟他抢,他绝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