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古寨位于群山丛林之间,生活在其中的居民已经不多了,几乎百分之九十都已经迁移下山,到城里去生活了。
这里太过僻静,寨门幽深,被巨大的榕树遮蔽,不刻意找寻,很难摸到古寨大门,因此少有游客到访,大概只有像张琦这样对取景有相当要求的导演或者别的有目的的追寻者,才会专程寻觅到这样美丽而神秘的地方来。
演员们来之前工作人员们都已经在寨子里安顿了下来,提前熟悉这里的生活条件。
寨子里是通电的,但是并没有通网线。
用水方便,只是生火用的是柴,大部分屋子里都设有火塘,厨房里用的也是相当老式的灶头。
习惯生活在城里的人们来这里会觉得怪不方便的,但是也有小部分人天生就适应得快,还有像是沈玉、鱼年和沈青这样从小就在老建筑里长大的都无需适应。
不管如何,不适应的人居多,这一来剧组只能将原本安排好的住宿拆分出来,打乱演员和工作人员,让习惯的和实在习惯不了的人住在一起,多多照应。
不过再怎么拆,也没人打算去充当鱼年和沈玉的电灯泡,他们宁愿努力适应,也不想等这部电影拍完后从此被沈玉记在心里——尽管谁都想被沈玉记住,不过这种方式着实危险。
古寨里不通网,使得剧组的保密工作就做得非常好,而沈玉深居简出,演员们在大巴车上费了好大劲申请加入的网络因为距离的缘故也常常失效,只能作罢。
抵达的时候恰逢午时,寨子里袅袅炊烟,烟火气自干栏式建筑群中缓缓漂浮起来,明明是炊烟,却让人觉得好似仙境,衬得那浓重绿意里的瓦屋和吊脚楼安静又古朴。
当时一车的演员们神往非常,等他们兴奋过后察觉到日常生活的不便已是后话。
但是无论有多不便,落入镜头里的画面却美得足以令人屏息惊叹。
沈玉和鱼年手牵手踩着石阶在古寨中穿梭,像寨门口那样的古榕树随处可见,将古寨包围在其间。
“真的好美,看这里!”鱼年指着树干形成的小桥对沈玉道。
那根树干很是粗壮,上面早已被人踩得平平整整,如同独木桥,它的下面是清澈到映照出成片成片绿意的溪流,桥的另一头就是密林,一眼望去深幽宁静,神秘感十足。
“走,过去看看。”鱼年拉着沈玉就走了过去。
“嗯。”沈玉没让鱼年先上桥,而是自己走在了前头。
鱼年跟在沈玉身后踱步上桥,虽然树干非常稳,可是沈玉依旧将鱼年的手攥的紧紧的。
“有小鱼!”来到桥中央,鱼年瞧见了不少游来游去的鱼儿,不禁半蹲下去去仔细瞅。
沈玉看着鱼年孩子般的天真模样,不由弯起了唇角。
他的小鱼从小就没有童年,长大了再是想补,到底不是真正的孩童,幸好鱼年身上依旧保留着一份天真烂漫,是沈玉非常喜爱的模样,这样的鱼年会让他觉得不再有遗憾。
“你不就是小鱼。”沈玉在一旁仔细看着鱼年,未免他不小心掉下去和小鱼们为伍,虽然溪水并不深。
鱼年回头看沈玉,给沈玉做了个鱼儿吐泡泡的可爱表情。
沈玉一时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腮帮子。
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们看起来总是过分恣意和潇洒,鱼年被沈玉叫惯了“小鱼”,经常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刚刚那一秒忽然就意识到沈玉是故意的,就算给他取了“鱼年”这个名字,但无论何时何地都还是叫他“小鱼”。
下了独木桥,两人漫步进入密林。
“哥哥,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蛇?”鱼年小声问沈玉。
“应该有的,尤其现在是夏季,这里的温度又刚刚好。”沈玉说着问鱼年:“你还要继续走进去吗?”
“去。”鱼年这样说着,握着沈玉的手却紧了紧,身子也挨得更近了。
他对蛇就是有点怵,要说怕倒也谈不上,第一次见到实物是沈玉带他去动物园里的时候,后来有一次拍戏时要和蛇近距离接触,那是条拔了牙的小青蛇,他是一面想着这家伙就是青蛇妖一面拍成功的,可要说一点儿也不怕,那肯定是假话,他也是害怕被蛇咬一口的正常人。
他小时候倒是和壁虎玩过,因为壁虎不咬人。
蛇就不好说了,之前拍戏那条蛇是被驯养过的,如今这一带出现的蛇可都是野生的。
“别怕。”沈玉说。
“嗯。”鱼年笑嘻嘻地说:“和哥哥一起去探险。”
真正探险是没什么机会的,沈玉一般不会放他去冒险,他们彼此也都不会舍得对方置身于危险之中,最多就是去森林里露个营,根本谈不上探险,不过这里也什么都算不上,毕竟身后就是住人的古寨。
要不是大自然壮丽多姿,养育出这片瑰丽的山林,又有以前工匠的巧思绝技,才能在如此深山中搭建出层次变化丰富又独具特色的建筑,他们也没机会体验这种家门口就是森林的奇妙感觉。
“你要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常来。”沈玉拉着鱼年边走边说:“或者,再找一处特别的地方搭建一处只属于我们的屋子,不一定要在这里。”
“那要遇到合适的地点才行,要我们都喜欢的。”鱼年说:“不过其实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哪里都是好风景。”
鱼年的嘴向来甜得很,像是沾了蜜糖一样,沈玉这种自制力素来不错的人,唯独遇到鱼年甜言蜜语的时候遭不住,他拉着鱼年往近在身旁的树干上一靠,捧着鱼年的脸低头就吻。
树林中有很轻的风声,不时遮掩了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后,沈玉的声音响起:“晚上想吃什么?”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含着一丝清冷感,有一种独特的克制又禁欲的味道。
“吃哥哥。”鱼年在沈玉耳边悄声说。
“调皮。”沈玉刮了一下鱼年的鼻子。
“嘿嘿。”鱼年吐了吐舌,话是这么说,吃是不能真吃的,毕竟才来这里,一切都还不熟悉,他的精力还要以拍戏为重,因而要吃也不该是今晚,便正儿八经回答沈玉的问题:“好久没吃到柴火煮的米饭了,今晚随便炒几个下饭菜吧,别抢了米饭的风头。可惜现在是夏天,热得很,不然我们就可以用上那个大火塘了。”
“这个不难,冬天再来一次,或者直接家里改造一下,砌出一个火塘来就可以,平日里还能用来悬壶煮茶。”
“好哎!”
“再给你煲一盅乌骨鸡汤吧,你接下来又要忙着拍戏,这次剧情太伤了。”沈玉疼惜地摸着鱼年的脸道。
溥郁这个人物不好演,伤心都不在表面,还经常被伤身,沈玉其实也不是很喜欢鱼年演,但是有些时候,人的力量有多大,就该承担相应的责任,正如张琦寄予这部电影的希望,只有鱼年来演溥郁,电影才能拔上一个高度,那么鱼年当然义不容辞。
“没事的,哥哥不就在嘛,惨兮兮的时候,有哥哥安慰,第二天就又精神百倍了!”
“伤神。”沈玉说。情绪起起落落的,最是伤神。
“演员嘛!哪个都一样。”
沈玉瞧着鱼年,就是这么瞧着,就觉得胸口涌起满腔的爱意。
鱼年任沈玉瞧,他自己也直勾勾盯着沈玉。
两人正眼神拉着丝,忽然听见“噗通”一声,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了出来。
“谁?”沈玉下意识就将鱼年护在怀里,抬头朝着声音来处喝道。
就见声音来源处那一大片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一个小小的人影,那小家伙跑得飞快,穿梭在树丛间一溜烟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身影很快被其他灌木丛遮盖,显然树林间另有通往古寨的通道。
沈玉见状并未追上去,鱼年在他怀里也扭着脑袋见到了那个小身影,不禁轻声说道:“好像是个孩子。”
“嗯,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沈玉说:“看来这一带还是很安全的,应该没有太多的蛇虫一类,我们再往里走走吧。”
“好啊。”鱼年从沈玉的怀里钻出来,两人有意往刚刚小孩闹出动静的地方走过去,却双双一愣,因为他们在树下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墓碑,墓碑是用树干削的,上面还刻了歪歪扭扭又难以分辨的字。
“哥哥刚才看见了那孩子的脸吗?”两人沉默半晌,鱼年忽地问。
“没有,不过……”沈玉沉吟道:“凭轮廓或许能分辨一二,只要不是一大堆孩子凑在一起混淆视听的话,大概吧。”
沈玉说这话是有理由的,因为这次的剧本里还有许多小孩要来做群演,主要的两个已经找好了,因为戏份没到所以还没有接过来,其他的小群演则都会就近找。
“来都来了,我编个花环献给它吧。”这么小的墓里大概是个小动物,鱼年自己有过埋葬小麻雀的经历,便也有些感同身受,说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