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新一周礼拜一放学的时候,林西图骗秦瀚宇说要去林沐菡上班的地方找他妈,结果一出校门就鬼鬼祟祟地拐进了门口的志澄书店。
除了大门东侧的文具店,这家店的生意在整个市一中旁一家独大,除了卖教辅书,私底下还进了许多时新的漫画书和追星杂志。
今年老板有了闲钱,扩大店铺添了个阅览区搞租书和餐饮生意,平时放学后在店里逗留的学生不少,都是花回家前十几分钟的时间来看闲书的。
林西图在里面逛了半天都没找到方知锐在这里买到的黑色光盘,还旁敲侧击地问了老板一遍,把老板吓得不清。
“开玩笑,我这里每个月都要被你们学校的老师走一遍,还得防着漫画书和杂质被发现,怎么可能进那种光盘。”
“小同学,你可不要跟你的同学传我这有那种货的谣言啊,被市一中的校长知道了,我可是要卷铺盖走人的。”老板说。
“……哦。”
林西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店里买了杯奶茶当作老板的精神损失费。
然而不幸的是,他今天出门好像没有看黄历,居然在书店里碰到了一群最不想看见的人。
季时和几个染了潮色的富二代坐在一起,聚在阅览区的最深处吵吵嚷嚷地打牌。
章明城明黄色的杂毛在里面很显眼,他脸上的神情比之前又阴郁了不少,左脸上包了块纱布,桌上稀稀拉拉散落的全是他指尖的烟灰。
除了上次堵住林西图的几个混混,这群里似乎还有他没见过的人。
穿着隔壁职高的红黑色校服,男生的个子比周围的人高出一截,眉眼深邃,脸上贴了许多条创口贴,不笑时看起来凶神恶煞,笑起来时却又像个吊儿郎当的流氓。
他搭上季时的肩膀,嬉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冲人吐了口烟雾,季时面无表情,抬手扒开了男生的手。
林西图一闻到那群人里的烟味就要打喷嚏,他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季时会跟那帮人坐在一起,只想快点离开。
虽然上次被莫名其妙揍了一顿的仇还没报,但他今天还是一个人,寡不敌众,还是先撤为妙。
“林西图?”
季时眼尖,看到那个深蓝色的书包,故意叫住了人。
早知道就叫秦瀚宇一块儿来了,林西图后悔地想。
他没理季时,继续往店外走,结果耳边忽然传来物体高速划过的疾风声,尖锐的边角差点划破他的耳廓。
林西图站住脚,看着掉在脚尖前的烟盒,慢慢转过身。
“叫你呢。”章明城冷笑道,“还想装没听到啊?真是冤家路窄,今天我们方家的小少爷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了?”
最开始叫他的季时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盯着他左耳上的耳钉看。
徐浩没见过林西图,用一种饶有兴致的赤裸眼神上下打量他,问道:“章明城,这谁啊?也是你们一中的人?长得细皮嫩肉的还挺好看。”
“季时心上人的弟弟,一个小倒霉蛋,被我们季少盯上了就跑不了了呗。”
“哟,是做什么事了惹到季少爷了。”徐浩笑嘻嘻的,“还是方知锐的弟弟,欺负人小弟弟干嘛?追不到方知锐就恼羞成怒了啊?”
“你闭嘴。”季时冷冷瞟他一眼。
林西图被那个叫徐浩的人看得浑身不舒服,抬起脚跟就要往后退,季时却忽然站了起来,带着一身烟味朝林西图靠近。
待到对方靠近了,林西图才发现其实季时也长了张相当漂亮的脸。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五官缺少了锐利的曲线,带了点中性的模糊感,桃花眼里含情脉脉,看向方知锐时里面泛波澜的湖水将溢不溢,但此时对着林西图却是冰冷的。
“你耳朵上的耳钉哪儿来的?”他阴冷道。
“……”
林西图也冰冷地瞪回去,现在他想明白了,上次藏在车库角落里的或许就是季时,章明城那帮人说不定也是季时叫过来的。
“我在问你话,林西图,你耳朵上的耳钉哪儿来的?”
季时眼里满是红血丝,看向耳钉的表情让林西图很恶心,像在厌恶又像在垂涎。
他说话间轻轻拍了拍林西图的脸颊,夹杂在烟味里的甜腻香水味儿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狠狠地打开了季时的手。
“嘶。”
季时看向自己被拍开的手背,忽然阴恻恻地笑了笑。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听了,这么明显的事还用问干嘛……”
“你是不是有病?”林西图低声道,“上次也是你叫他们过来打我的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起这个,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真是不得了啊林西图,居然能惹得你哥放下身段做出他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他把章明城几个人全打进了医院,一个星期了身上的伤还好不了,怎么,你是对你哥吹枕边风了?”
“你说什么?”
林西图心里惊诧,他哥跟章明城他们打架了?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上次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季时像是没听到林西图的话,自言自语道:“这次不会再让他发现了。”
他说着又看向林西图的耳钉,脸色忽然变得恐怖起来,在少年的耳边附耳轻声道:“那会儿怎么没把你打死算了呢,林西图?”
林西图微微瞪大眼,想推开季时,不料对方用了十成的力道,纹丝不动。
“你喜欢你哥,对吧。”
季时继续道,在看到林西图逐渐变得苍白的脸时满意地弯起眼:“你怎么那么贱啊,林西图。他是你哥,你们是兄弟,你也敢爱上你哥哥?你以为在演童话故事吗?爱能跨过千山万水阻万难?如果让整个学校、让你的父亲知道你对你哥的心思,该怎么办呢?”
垂在身侧的手蜷缩起来,最后紧紧握成一个拳头,指甲在掌心里越刺越深,几乎要刺出一道血痕。
“……你凭什么那样说我和我哥。”
林西图呼出一口气,强作镇静道:“空口无凭,你说什么他们就会信?难道不是你跟疯子似的暗恋我哥更明显吗?”
“我什么都不怕,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但你可就不一样了。”
季时无所谓地笑了笑:“小心点吧,你的把柄被我抓到了,以后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林西图不想再跟这个神经病理论,又推了季时一把,终于把人从自己身边推开。
他扭过头,最后看了角落的那群人一眼,他们都在看着自己,像毫无收获的猎人终于在山林里见到了自己心仪的猎物。
林西图心脏沉重地跳动了两下,不再犹豫,抬脚离开了书店。
徐浩看着林西图离去的背影,抽了口烟,扬声问季时:“季少爷又有什么指示?”
季时坐回来,漫不经心地重新拿起还没打完的牌,可脑海里一想到林西图左耳上的耳钉,一股强烈的嫉恨就占据了整颗心脏,连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他绝对不会看错,那颗耳钉就是当初他在方知锐手里看到的猫眼黑曜石。
方知锐果然把东西送给了林西图,明明他付出的更多,凭什么林西图就能得到方知锐的偏爱?
指尖攥紧了扑克牌,季时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把牌扔在桌上。
“你不是就喜欢林西图这种类型的吗?想做什么就做,随便你。”
徐浩抽出两张牌,一模一样的红2,他的手里就剩最后三张牌。
“什么叫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
季时和徐浩对视,这是一个芯子里比章明城那伙纨绔子弟还要腐烂的人。
他和季时同样是富人家的私生子,但徐浩不一样,他甘愿做个在泥潭里行走的人,从来不会因为自己不公平的地位而感到不满。
对他来说,只要有钱和满足他的欲望就足够了。
职高里没有哪个老师敢管他,徐浩是个双性恋,男女通吃,能把高年级的学姐搞怀孕,也能把低年级的学弟堵在厕所里亲吻,床伴换得比烟还勤。
季时一想起那些恶心事就忍不住皱眉。
“装什么,你的烂事这里所有的人都清楚,我说随便就随便,你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那可是方知锐的弟弟,你就不怕方知锐知道了报复你?”
徐浩说着就把目光移向了章明城,章明城对上他眼底的嘲笑和轻蔑,恼羞成怒地骂了句:“草,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说随你。”季时加重了语气,“你听不懂吗?”
徐浩举手投降:“那要是真闹出什么事我可不负责啊,我就是个混账,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可要让那个弟弟小心点了。”
“章明城,你上次可是被方知锐跟狗一样打进医院里,不会被他打怕了吧,要当窝囊废?”他继续挑衅道。
章明城额头上青筋暴起,他一想起先前把方知锐打成的那个狼狈样就恨得不行。
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几乎被他的所有狐朋狗友嘲笑了一轮,天天在职高打架的人居然打不过一个只会坐在教室里的书呆子,简直是笑话。
“别动方知锐,其他都随便。”季时警告。
章明城重新拿了根烟抽上,浓郁的尼古丁很快抚平了内心的躁意。
“你这次威胁他,那小子肯定会多长个心眼,到时候想找个机会把他单独拉出来就难了,方知锐也在看着他,怎么让他出来?”
季时打出手里剩下的炸弹,忽然问:“上次你是不是从林西图的包里找出了个相机?”
“怎么?我没打开来看,你也没来得及拿走,里面有什么?”
季时大概知道相机里都是什么,他曾经看到过林西图拿相机拍照的样子,被拍的对象是正在教学楼下洗手的方知锐。
“里面是方知锐的照片。”季时阴沉道。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重新回到现实的时间线啦,大家放心,不会出现很吓人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