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馆占据了达利温会所的一整层,应该是会客需要,这个剑术馆里拢共也没几个人。
戴维和艾伦斯被请到了观赛区的VIP席,那里全场视野最佳,氛围就像下午茶,有布置好的红茶和点心。
艾伦斯护着戴维的腰帮助他缓慢落座,他自己也坐在了戴维身侧,目光飘向赛池,那里有两名身穿击剑服头戴防护头盔的家伙在比试剑术。
虽然他们的服装样式与戴维上一世看过的击剑比赛服装很相似,但是他们所使用的佩剑却和那种剑身细长柔韧的剑形制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和名为Claymore的苏格兰双手巨剑类似的冷兵器,剑身阔而长,极有份量,执此剑劈砍威力巨大,多为雇、佣兵及军队将领作战时使用。
剑术比赛中,剑往往不开刃,但是被这种家伙一剑戳在身上,怕也是不好受的。
赛池中的二人几番缠斗,其中之一肉眼可见的体力不支,闪转腾挪间漏了破绽,被另外一个一剑刺于身下,吃了败仗。
戴维去看艾伦斯的反应,发觉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赛池瞧,目光灼灼,很有些跃跃欲试的劲头。
戴维此时不得不感叹,人与人,哦不,应该是虫与虫之间的身体素质差异实在是不能忽略。戴维空有一副花架子,折腾两下,现在恨不能倒头躺下;然而看上去比他柔弱不少的艾伦斯,生龙活虎,看剑术比赛巴不得自己上去比划比划。
戴维从此刻开始认为,雄虫服兵役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建议组织起来。尤其是贵族雄虫巴塔利,成日里养尊处优,那点先天性的种族体力优势迟早退化。戴维相信,他腰疼,这是整个巴塔利族群的悲哀,和他是个劣质雄虫绝对没有一丁点关系。
在剑术比赛中获得胜利的那个伸手将他落败的对手扶起来,摘下头盔,获胜的果然是蜘蛛莫里,另外那个也同样眼熟,发牌荷官达希。
他们两个比赛完,在赛池中拥抱了一下彼此,达希先是向着戴维这里鞠躬示意了一番,之后又向莫里挥手,告别了剑术馆。
莫里将剑扔在赛池里,转身手持头盔向观众席走过来,站在赛池边上的西瑞尔追着他送上一条手帕,莫里接过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之后,才对着戴维庄重鞠躬行礼:“您好,贝斯特阁下。”
“莫里先生,好身手,过来坐”戴维客气地随口夸赞了一句。
莫里来到桌前,一眼都不看艾伦斯,只专注地和戴维搭话:“贝斯特阁下的夸奖,我可不敢当,论好身手,有谁比得过您的雌君呢?”
艾伦斯尴尬地喝了一大口红茶,戴维笑着转移话题:“莫里先生的请帖送到酒店之后,在投递的过程中出现了纰漏,导致我们今天早上才收到请帖,已经过了您邀请我们做客的时间了。发现此事之后,我们立刻就亲自过来给莫里先生赔不是,希望莫里先生不要怪罪。”
莫里微微一笑在斜对着艾伦斯的一个位置上坐下:“我倒是不敢怪罪,只是我昨天准备了好酒好菜,苦等到深夜都不见贝斯特阁下莅临,实在是叫我伤心。”
莫里又补充了一句:“我还以为,是贝斯特阁下瞧不上我是个开赌、场的,我那飞上枝头的老友,铁了心要跟我绝交呢。”
莫里全程一个眼神都不给艾伦斯,也不跟他主动搭话,态度是显而易见地在生艾伦斯的气。
戴维笑着递台阶,打算帮艾伦斯和缓一下跟这位老情人之间的气氛:“莫里先生开门做生意守法纳税,何来的看不上一说?至于莫里先生所说的这位老友,难道是指我的雌君?艾伦斯居然同莫里先生是旧相识,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结果这个莫里是个台阶不走非要翻窗户的:“贝斯特阁下用‘旧相识’来形容我和您雌君的关系,实在不妥。我与您的雌君可不仅仅是旧相识,我们呐,是老相好。”
艾伦斯差点被一口茶水呛住,刚要说句什么,莫里这边就曝出来一个更劲爆的信息:“想当年您的雌君追求我的时候,那可是信誓旦旦给过我承诺的。”
戴维此时尚能保持微笑:“哦,是什么样的承诺呢?”
莫里:“艾伦斯当时说,他以后就找个贵族结婚,制造点意外把雄虫杀掉,卷了遗产跟我双宿双飞。”
莫里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了对面一对配偶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戴维偏过脸去看艾伦斯,艾伦斯一脸羞愤恨不得当场钻进桌底,戴维瞧着艾伦斯是这个反应,心中明白,这话假不了,艾伦斯肯定说过。
打破这种诡异氛围的是戴维的朗声大笑,他拉过艾伦斯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吻:“倘若没有战争,我相信我的艾伦斯应该能够成为一名作家。他的想法反叛而大胆,最重要的是,他在编故事这件事上面做出了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太令我钦佩了。”
“亲爱的,我明天就给你联系出版社,咱们出书吧。”戴维提议。
莫里沉默地盯着对面那俩,太奇妙了,疯癫的蝴蝶找了个同样疯癫的甲壳虫当配偶。过去只有一个艾伦斯令他感到无语,真好,现在又多一个。建议把家安在精神病疗养院,就住在那,方便看脑子。
艾伦斯望向莫里,他和莫里之间的事情,他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莫里,我刚才见你和达希切磋剑术,手痒得很,也想比一场,你愿意做我的对手吗?”艾伦斯询问。
莫里倒是爽快:“您是客,客人发话,在下自当效劳。”
艾伦斯望向戴维,在征求他的同意,这象征性地祈求更像一种通知,戴维如果真反对,就没什么意思了:“去吧,注意安全。”
艾伦斯欣然起身:“莫里,更衣室在哪,能带我去吗?”
莫里抱着头盔站起来带路:“跟我来。”
莫里带领着艾伦斯离开观赛区,在去往更衣室的路上,两名雌虫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艾伦斯先开了口。
艾伦斯:“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见到你。”
莫里冷笑一声:“你和贵族雄虫结了婚,所以也学会了这番虚伪的客套是吗?说话不如直接点,我亲爱的老相好。”
艾伦斯沉默了,莫里:“怎么,无话可说?你现在对我,已经无话可说?”
他们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剑术馆的更衣室,艾伦斯先走了进去,莫里跟在后面关门。
更衣室的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响动,艾伦斯恍惚间听见莫里说:“我们重逢第一面,你居然装作不认识我,我真难过。”
门关上,更衣室里没开灯,光线昏暗,艾伦斯猛然回头,看见美人莫里黯然神伤的模样。
“莫里。”艾伦斯唤他,莫里装作没听见,给艾伦斯打开了一扇柜子,“这里面是衣服和鞋子,都洗干净消过毒的,均码,你可以穿。”
莫里靠在对面的柜门上,环抱着手臂注视着艾伦斯换衣服的动作。
“所以你是铁了心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感觉没有脸面去见以前认识的同伴。”
艾伦斯脱掉了束缚感较强的衬衣,露出了光、裸的上半身,莫里瞧着他:“你瘦了不少,性格也变了。”
莫里:“你的事,我都听说了,那帮贵族佬搞你,让你栽了大跟头,你不是正常退役,而是被开除了军籍,名声坏的一塌糊涂。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面对我的是吗?”
艾伦斯抿着唇给自己套上了一件宽松的短袖,莫里当他是默认,莫里低下头去,苦涩一笑转移话题:“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艾伦斯:“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莫里:“看得出来,你和你的配偶感情不错。从物质角度来说,你的结婚对象是贵族雄虫,至少他有钱有身份,也不算辱没了你。”
莫里放下双臂站直身体,认真起来:“可是,艾伦斯,你跟这种家伙逢场作戏一下也就算了,你怎么能真的和他感情好呢?”
正在换击剑服的艾伦斯看了一眼莫里,他记起来莫里一直都对贵族雄虫有意见。
“巴塔利甲虫,本质上就是一群喝血吃肉,敲碎了骨头吸骨髓的家伙。让我们在战场上为他们卖命,但是用完之后就像垃圾一样扔掉我们,有什么值得爱的?”
“上军校的时候,你总考第一名,你还记不记得考第二名的维加利,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他在坐牢。蓝剑蜻蜓维加利,因为不愿意听从贵族议员让他去送死的命令,他一下战场就被送上了军事法庭,他这辈子都得在牢里待着。”
艾伦斯苍白地反驳:“戴维他不一样。”
莫里大笑:“同样的种子、同样的环境培育出来的花朵,能有什么不一样?”
“他就是不一样。”艾伦斯固执地坚持,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莫里解释,因为戴维死而复生壳子里换了个人这事,他自己要不是亲身经历,他都不敢相信。
莫里眼看着艾伦斯一副沉沦爱河难以自拔的模样,从旁边的器材里找出一把剑扔给他。
“艾伦斯,你是战士,拿好你的剑。”
临出门之前,莫里对着艾伦斯说出了一句知名歌剧的台词:“盲目陷入爱情中的雌虫啊,愿你永远不会为你的爱情发出悲鸣。”